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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芳回憶錄》:我與吳化文的智勇鬥zt

(2008-06-25 07:38:28) 下一個

  1950年的春節,也是杭州解放後的第一個新年,我去杭州市上倉橋看望吳化文。他當時的職務是中國人民解放軍三十五軍軍長。他已等在門口迎我,異常熱情地拉住我的手,連聲叫著“老朋友”,走進客廳。他住的是獨家小院,環境相當不錯。吳化文當時50來歲,中等個子,身材壯實,隻是比過去擔任國民黨整編九十六軍軍長時胖多了。
  吳化文對我來說,的確是老朋友了。我在山東魯中軍區當敵工部長時開始打交道,互相熟悉已有十多年了。
  吳化文,字紹周,山東掖縣(今萊州)人。
  吳化文有著錯綜複雜的曆史,又曾是反複無常的軍閥:
  他早年在馮玉祥領導的西北軍中任旅長,後隨韓複榘脫離馮玉祥,任韓部手槍旅旅長。1930年蔣、馮、閻中原大戰後,隨韓複榘投靠蔣介石,任濟南警備旅旅長,兼濟南警備司令,成為韓複榘的親信。
  抗戰初期,蔣介石借機殺掉韓複榘。此事對吳化文刺激很大,他深知自己不是蔣介石的嫡係,有朝一日也會落得像韓複榘一樣的下場。他日夜擔心那生性多疑、心胸狹窄的蔣介石會殺掉他。
  在抗日戰爭期間,吳化文投靠大汪精衛,任偽和平建國軍第三方麵軍上將總司令。吳化文在日寇、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玩起了“狡兔有三窟”的政治把戲。
  抗戰勝利後,吳部被國民黨收編,吳化文被委任為整編第九十六軍軍長兼八十四師師長。
  1948年9月19日,吳化文率部起義,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三十五軍軍長。
  我眼前的吳化文早已不是當年的大,不是國民黨的整編九十六軍軍長了。當然我在他麵前也不是當年行動詭秘的敵工部部長。我們不是對手,不是敵人,而是真正的朋友了。
  那天吳化文執意留我吃飯。盛情難卻,兩人喝了不少他從老家山東帶來的蘭陵美酒。他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在山東我們是兩個陣營的人,你奔的光明大道,我走的死路一條,不打不相識,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你成了我的真正的知心朋友。今天我們是朋友加同誌,在浙江除了你,我還能找誰去說這些心裏話?沒有比你對我更了解的了。
  喝了幾杯酒,有了幾分酒意,吳化文滔滔不絕地講起了他的往事。我也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環境惡劣、硝煙彌漫的戰爭年代。
  吳化文曾在抗戰初期任國民革命軍新四師師長,打過日軍,因此受過八路軍東進抗日縱隊政委肖華的慰問。但不久態度變了。尤其是到了1941年至1942年,蔣介石堅持不抵抗的投降主義路線,日寇瘋狂“掃蕩”、“蠶食”和重兵圍攻山東抗日根據地,抗日戰爭處在最困難的時期。國民黨正規軍將領攜妻帶眷紛紛南逃,一些雜牌軍為了尋找靠山,投降日軍,成了侵略者的幫凶。在這種背景下,吳化文率部公開投降日本,當起了偽和平建國軍第三方麵總司令,統兵兩萬餘人,成為山東偽軍中勢力最大的一股。他以新泰、沂水、蒙陰為勢力範圍,抓丁捕人,燒殺搶劫,配合日寇向我“蠶食”、“掃蕩”,殘酷屠殺抗日軍民,瘋狂殘害人民群眾,製造了縱橫200裏的“無人區”,人民群眾十分痛恨。我抗日武裝力量被逼轉入分散和隱蔽鬥爭。
  根據形勢需要,中央作出加強對敵鬥爭政治攻勢的指示。當時不僅我們敵工部門,幾乎全軍上下都做對敵政治工作,魯中軍區建立了“日軍反戰同盟”、“吳化文大股偽軍工作團”,還有“敵後武工隊”。單敵後武工隊,在魯中地區就建立了80多個。他們深入敵占區,宣傳我黨我軍政策,襲擊、瓦解敵軍,重點打擊最壞的、偽軍、偽便衣特務,摧毀偽政權,建立為我利用的兩麵政權,建立隱蔽根據地。他們在敵後寫標語,發傳單,開展群眾性的“咬耳朵”活動(秘密口頭傳播我軍勝利消息,揭露敵人陰謀),還對吳化文部偽軍開展“紅黑點”活動,即貫徹我軍寬大與鎮壓相結合政策的一項有效措施,對作惡多端的敵便衣特務、偽政權人員,寫信或發傳單、告示,揭露其罪行,限期改正。做一件壞事就記一個“黑點”,並向其發出警告,通知其家屬親朋。“黑點”多了,經一再警告還不悔改,就果斷地除掉。對做了好事的敵偽人員,就登記“紅點”,“紅點”多了,可以贖罪受獎。這些辦法起到了積極作用。
  “大股偽軍工作團”是從1942年春組建的、對大股偽軍開展工作的機構,團長胡成放,副團長孫克東,都是敵工幹部。山東大股偽軍主要是魯中吳化文的部隊和魯東偽和平建國軍厲文禮的部隊。魯中軍區主要做吳化文的工作,成立了“對吳工作團”,對外稱魯山辦事處。“對吳工作團”主要通過內線工作搜集敵人據點情報,在掩護我軍人員活動、策應投誠起義、配合我軍行動方麵發揮重要作用。
  為了認真貫徹中央要加強對敵政治攻勢的指示,那時敵工部門的任務是異常繁重和複雜的,工作極其緊張和艱苦。我當時任魯中軍區敵工部部長。魯中軍區下轄4個軍分區。由於實行一元化領導,每個地區的敵工部也屬軍區領導。我除了參加山東軍區和魯中軍區一些會議以外,其他時間都在魯中地區活動。因為我是新泰縣人,從小在這裏長大,對魯中地區的道路、地形很熟悉。通常是白天睡覺休息,晚上天黑行動。因為當時幾乎都是敵占區。白天有時睡在老百姓家裏,有時睡在偽保長家裏。那時的鄉村偽職人員,一部分是傾向革命的,有的還是地下黨員;多數是“兩麵政權”,既為日本人辦事,暗中也為我們服務;即使少數思想很頑固的人,也不敢公開出賣共產黨的幹部,否則他會隨時受到嚴懲。我住在偽保長家裏,有時也會遇到敵偽人員的盤查,他會設法掩護我的真實身份。因此,那是一個相對比較安全的地方。活動時間在夜裏,去找自己的同誌,了解情況,布置任務,開展宣傳,瓦解敵人。有時深入敵營,爭取內線,掌握敵情。也有白天外出活動的。為了迷惑敵人,我穿的是日本政府官員的服裝,挎著盒子槍,帶著警衛員,時常出入吳化文的部隊,不知情的人,以為我是敵偽人員。我們的身份和工作一樣,都是必須絕對保密的。吳化文的部隊就在我二、三軍分區範圍內活動。在他沒有投敵之前,我們的關係已經接上頭。根據他的曆史和現實表現,我們早已把他列入可以爭取為我所用的名單之中。在他手下,有我們敵工部派進去的內線人員,也有被我們拉過來的人。對此吳化文心裏十分清楚,但表麵上裝作不知情。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將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我們也利用他的心理特點,警告他不要和敵人靠得太近,隻有將功贖罪才是唯一出路。
  1943年1月18日,新編第四師師長吳化文、新編第一師師長於懷安、魯西保安司令寧春霖於山東臨沂、萊蕪率領所部投敵。投敵兵力為一萬兩千人。
汪偽國民政府授予吳化文以山東方麵軍番號。新編第四師、新編第一師以及魯西保安部隊被改編為山東方麵軍第一軍。該部駐山東魯村、南麻、悅莊地區,在日軍指揮下,多次“掃蕩”抗日根據地。為此我魯中軍區於1943年夏、冬和1944年春,先後發起了山東抗戰史上有名的三次討吳戰役,狠狠打擊了敵偽的囂張氣焰,擴大和鞏固了我抗日根據地,受到了中央軍委和山東軍區的表彰。在三次討吳戰役中,敵工部配合軍事攻勢,做了搜集情報、政治宣傳、瓦解敵偽軍、組織策反等大量的敵工工作,和吳化文開展了鬥智鬥勇的激烈較量。
  陣前喊話,促使一營偽軍投降
  三次討吳戰役都是在魯中地區進行的。由於我從小生長在魯中,入伍後又長期在這一帶活動,對這裏的地形和社會情況很熟悉。加上對敵鬥爭形勢需要,各級領導又非常重視,敵工工作理所當然地要發揮特殊作用。
  1943年冬,準備第三次討吳時,部隊從南麻去悅州的路上,遇到了一個釘子。吳化文部一個營的兩個連200多人,占據在一個碉堡裏頑固死守。這個碉堡是日本人修建的,十分堅固。我們部隊打了一個整夜,用炸藥炸了幾次,傷亡不小,一直到天亮,還是攻不下來。如果繼續強攻,損失肯定很大。圍而不打,時間又不允許,會影響整個作戰計劃。軍區司令王建安要我設法拔掉這個釘子,並把特務連在內的300號人交我指揮。我表示,堅決接受和完成任務。此前我已通過內線了解守敵內部情況,並物色守敵官兵親友寫信對其進行規勸。同時,我還親自寫了一封勸降書,向守敵申明大義,死守隻有死路一條,投降為人民立功,才是真正出路。
  在重兵包圍下,我隻身到敵碉堡下喊話。同誌們勸阻我,說太危險。我拒絕帶警衛員,充滿信心地大步走到碉堡下,開始在一堵斷牆的窗口下,自報家門,用土喇叭大聲向守敵喊話。主要講父老鄉親的希望,我軍的優待政策,隻要放下武器,其餘一切聽從個人意願。願意參加八路軍的,我們歡迎。要求回家的,我們發給路費。隻要留下武器,個人物品全部由自己處理。我還講抗日戰爭的形勢,講太平洋戰爭、蘇聯反法西斯戰爭的進展情況,告訴他們日寇已陷入孤立,四麵楚歌,抗戰全麵反擊已經開始,你們再也不能稀裏糊塗跟日寇,應趕快覺悟,回到人民中間來,越快越好。我大約喊了半個多小時,碉堡裏的守敵沒有向我放槍。我就離開可掩護的窗口,走近碉堡,麵對裏麵的偽軍官兵,繼續喊話宣傳。我告訴他們,如果繼續頑抗,為日本人賣命,不僅自己沒有出路,還對不起父母兄弟、妻子兒女。我一邊喊話,一邊向碉堡走近,已經看得見伸出碉堡窗口的槍管。我估計他們不太可能向我開槍。我越講越自信。我當時內心覺得的確是在和他們講真心話、真情話,我相信,他們絕大多數是被蒙騙的,被迫的,一旦明白道理是會放下武器的。這一招還真靈,喊話一個多小時後,碉堡上掛出了白旗,接著用繩子把槍一捆一捆從碉堡上放下來,然後在營長帶領下,200多人排隊依次走出來向我們投降。我趕緊派人向軍區報告,立即派部隊來接收向我投降的偽軍人員。
  軍區首長非常高興地肯定和讚揚了這個成功的戰例。《軍區戰報》要我以《政治攻勢與軍事攻勢相結合的成功典範》為題,介紹戰場上對敵政治宣傳的作用和經驗。
  孤身鬥酒策反敵營長
  對敵策反工作影響最大的一次是1943年秋,也就是二次討吳前,敵工部根據掌握的敵情進行認真分析,為軍區二次討吳提供大量情報。同時經過軍區批準,搞了一次成功的策反行動。
  吳化文手下有個獨立營,500多號人,武器裝備相當好,駐在蒙陰和博山邊界上的一個叫盧樂店的城堡裏。營長叫劉鳴久,土匪出身,吸毒、嫖賭、搶劫、殺人,五毒俱全。當地老百姓對他恨之入骨。但這個人有個特點,喜歡和地方三教九流交朋友,對手下的士兵稱兄道弟,很講義氣,在士兵中很有一點威信。我們決定在吳化文後院放一把火,把劉鳴久策反過來。
  軍區政治部一位同誌和劉鳴久有親戚關係,我拿著他給劉的親筆信,一天夜裏帶了一個警衛連走了50裏路,悄悄地趕到蒙陰廬山腳下,已是第二天清晨。我帶了一個班來到劉鳴久駐地,其餘人員留在外邊以防事變。因我穿的是日軍軍服,帶著會講日語的翻譯,哨兵沒作任何檢查就打開大門,讓我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劉鳴久,我們早已相知不相識,我把那封信交給他。他見我突然到來,感到十分吃驚,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像迎接他的頂頭上司一樣,把我請了進去。坐下後我發覺這裏是一個臨時會客的地方,勤務員倒茶後,劉鳴久叫我坐一會,他有點事先去處理一下,隨後就來。
  我聽到房子周圍響起了緊急的哨聲和雜亂的腳步聲,還有粗嗓子的口令聲。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劉鳴久全身戎裝,腰間還挎著手槍,大步走了進來。這時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我剛來時的那種表情,而變得一臉殺氣,“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請吧!”
  我對他可能采取的各種態度和變化都作過充分估計,做好了最好最壞的打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是冒險而來,早就有犧牲的準備。我隨著劉鳴久走出會客室,看見道路兩邊已站滿了持槍的士兵,估計有200多人,盡管顯得有些衣冠不整,胡子拉碴,但也裝出一副威嚴的樣子。我心裏暗暗發笑,這是劉鳴久給我的一個下馬威。在士兵們幾聲高喊後,我和劉鳴久從隊伍中間走了過去。前邊是一條沿著山坡的路,坡很陡,坡上站著數十個士兵,架了10多挺機槍,那樣子真有點殺氣騰騰。劉鳴久是在警告我小心一點,他的實力不小。轉過山坡,前麵是一個比較平坦的地方,樹林中有幾間房子,估計這就是劉鳴久的營部,看來還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走進去,裏麵的擺設算得上是夠闊氣的。
  分賓主坐下後,我就誇了他幾句:隊伍整齊,士氣很高,管理有方。
  劉鳴久咧嘴笑了:“沒有本事!當了十多年的老兵了,還是個營長,多虧弟兄們幫助,日子還過得去。”
  劉鳴久也算得上是老牌的土匪頭子,屬青幫成員,北方叫“三番子”。因青幫祖師爺姓潘,由此得名。為了便於和他周旋,我事先專門找了幾個老“三番子”詳細了解情況,包括他們通用暗語、禮儀動作,一一熟記在心。和這些入幫會的土匪打交道,不熟悉他們的行規行話是很難有共同語言的,更不可能取得他們的信任。
  他隨即轉過頭問我:“你鴉片抽不抽?”我稍頓,“過去沒有抽過,你叫我抽,我也抽。”
  我知道,劉鳴久土匪出身,好講義氣,我若不抽,他肯定不高興。他遞過點好的煙槍,我抽了兩口,那怪味很難受,那是我平生唯一一次抽鴉片。
  抽了鴉片,劉鳴久顯得很興奮,攆走勤務兵,悄悄問我:“現在外頭的情況到底怎麽樣?”我乘勢向他說了當前國際國內形勢——蘇聯衛國戰爭取得很大勝利,日本偷襲太平洋珍珠港,激起美國人民反法西斯浪潮,日本已經很孤立;蔣介石堅持不抵抗路線,不得人心,共產黨高舉抗日旗幟,得到全國人民的支持和響應。我還向他講了一些偽政權表麵為日本人辦事,暗中為共產黨服務,吳化文幾年前就在考慮後路等情況。聽了這些,劉鳴久臉色陰沉下來。過了好一會說:“共產黨與我無怨無仇,吳化文對我也不薄,你也別走了,今天就留在這裏。”

  中午,劉鳴久陪我吃飯,桌上擺了一隻烤全羊,還有雞、鴨、肉,酒菜相當豐盛。我們喝的是當地老百姓釀製的紅棗玉米燒酒。劉鳴久酒量頗好,我敬他,他幹了,他敬我,我也幹了。兩人一碗一碗地對著幹。兩個勤務兵不停地給我倆倒酒。席間我們還猜起了拳,很快桌上的酒幹光了。
  劉鳴久說:“我們才喝了兩三斤,你說還喝不喝?”我說:“喝!”我知道,土匪們有句話,酒場就是戰場。酒桌上是講義氣,逞勇氣的地方。喝酒不爽快,就是不夠朋友,沒有酒量,就是沒有膽量。所以為了不甘示弱,他們常常喝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醜態百出。
  劉鳴久叫人又去山下莊上買來大約三四斤燒酒,說是酒店裏的酒,全給買來了,找了幾個地方再沒有酒了。接著我們又喝。我一邊喝,一邊給他講共產黨的政策,日本人的殘暴,國民黨的反動,蔣介石拉幫結派、排斥異己,韓複榘的下場,吳化文的心病。
  劉鳴久仗著酒性,罵起了蔣介石和日本鬼子。說自己投錯了娘胎,當了土匪,又成了,肯定沒有好下場。我說,你還很年輕,現在就是改邪歸正的最好機會,我保證你的安全,而且你還能立功受獎,共產黨有政策,肯定會兌現的。我又舉了一些投誠人員立功受獎的例子。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特意又連喝三碗酒。顯然,劉鳴久對我這種表現感到很夠義氣。
  就在這個時候,劉鳴久的部下來報告說,五六裏地外有八路軍。他們還習慣稱我們是八路軍。劉鳴久立即緊張起來。我告訴他,那是我帶來的警衛連。等報告情況的人退出後,我正式亮出自己的身份和此次上門的目的。我說,我是奉山東軍區和魯中軍區首長的指令,特來向你勸降的。我們知道你是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過去你當過土匪,做過,這不是你的本意,你想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立功受獎的機會就擺在你眼前,我衷心歡迎你棄暗投明,成為我們革命軍隊光榮的一員。劉鳴久低頭沉思了好一會,說:“我也沒有退路了,給我一個晚上的準備,明天早上正式告訴你。”
  那天夜裏,我住在劉鳴久的營部。我心想此時的劉鳴久,要麽跟我走,要麽把我扣起來送給日本人。其他選擇就更複雜了。如果乘機把我殺掉,那是劉鳴久向日本人和吳化文邀功請賞的絕好機會。我叫一名警衛員下山向警衛連傳達我的命令:我在山上一切正常,不管我這裏發生什麽事情,切忌輕舉妄動,以免打亂行動步驟。但要高度警惕,以防不測。萬一我犧牲了,你們應迅速撤離,不許戀戰。將情況報告軍區首長,從長計議。
  第二天一早,劉鳴久來見我,說話有點支支吾吾,我當即嚴肅告訴他,不能再猶豫不決了,你是一個軍人,處事要果斷。古人雲: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那是要後悔的。你早就應該明白,日本人最後失敗的時間不會太長了,到那時,蔣介石也不會饒恕你的,又是,又是通共,你的罪名還小嗎?同時,我又告訴他,我的部隊在山下正在等我的回音,我保證你一路平安,一舉成功。
  此時,劉鳴久的思想鬥爭仍然非常激烈。他說還有幾個弟兄沒有想通。我說不願走的可以回家。經過反複勸說,劉鳴久才最後下決心投誠,把全營近500多號人拉到軍區指定的地點,舉行了正式的投誠和改編儀式。成立獨立團,劉鳴久任副團長,其餘人員職位不變。
  不久,這個消息很快就在部隊上下傳開了,說是敵工部部長王芳上山和土匪喝了7斤燒酒,說服了一個土匪頭子,帶著500多人來投降了。而且這個故事越傳越神。直至幾十年後,很多人相見後,都會主動問起我當年當敵工部部長時深入敵巢,孤身鬥酒,策反敵營長的故事。
  劉鳴久的起義使吳化文十分震驚,他掂出了共產黨敵工工作的分量。此後,在我們麵前顯得老實了許多。
  此後,由於工作忙,我再沒有見過劉鳴久。過了一段時間,聽說劉鳴久老毛病又犯了,過不慣我們部隊緊張而又艱苦的生活,對我軍嚴格的紀律約束很難適應,特別是他有抽鴉片的癮頭,如今抽不上鴉片,他就感到沒法過日子,於是就組織老部下逃跑,抓回來後就被槍斃了,他的部隊也解散了。
  劉鳴久這樣的結果使我深感遺憾。他帶兵逃跑的叛變行為是無論如何不能饒恕的。但是劉鳴久率部起義後,我們如何及時有效地做好他和他部屬的管理教育和轉化工作,也是值得我們很好去研究的一個問題。
  這裏我還想說明一下:1948年9月我解放軍在濟南戰役打響後的關鍵時候,吳化文率部2萬餘眾,舉行戰場起義,並於9月25日向全國發表起義通電。吳化文的起義,使我軍迅速攻克濟南,殲滅國民黨軍10萬餘人,活捉國民黨第二綏靖司令兼山東省主席王耀武及其他一批高級官員。這主要是中共中央華東局、華東野戰軍首長和中共濟南市委長期做爭取工作的結果。濟南市委還專門成立領導小組,指派得力人員,動用各種關係全麵深入地開展對吳化文及有關人員的爭取工作。
  吳化文起義使國民黨守軍商埠以西的陣地全部喪失,大大加快了濟南戰役的進程,減少了我軍的傷亡。毛主席、朱總司令先後致電吳化文等,對其義舉表示熱烈歡迎。濟南戰役結束後,吳化文部被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十五軍,加入華東野戰軍的戰鬥序列。起義後,吳化文率領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十五軍,參加了淮海戰役和渡江作戰。渡江之後,吳化文的第三十五軍第104師315團率先攻占南京總統府,並在門樓上升起紅旗。
  解放後,吳化文因病提出申請,要求從部隊轉業。中共中央批準了他的申請。吳化文從部隊下來後,被任命為浙江省人民政府委員、浙江省政府交通廳廳長,後任浙江省政協副主席、
  全國政協委員。1962年4月,吳化文因病逝世,終年5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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