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頌
拉馬丁
為何在泡沫翻騰的沙灘跳躍，
這波浪的溝壑沒有被風刮過？
為何要在輕旋風中不聽搖曳
你的煙霧泡沫？
為什麽擺動黎明擦過的額頭，
森林，就在這喧鬧的時刻顫抖？
你為何將雨水從樹枝上傾注？
夜裏的淚水為你而默默淌流？
花啊，你為何要舉起聖杯滿滿，
就像因愛慕而揚起的傾斜額？
為何在潮濕陰影散發出白天
所期芬芳的初熟果？
啊! 再一次將之鎖拿，
留著吧，我所愛的花，
為了那升起的朝霞，
為了那聖地的裝飾！
眼淚之天將你淹沒，
清晨之眼將你肥沃，
你是人世間的香火
應該上升朝覲上帝。
你讓帝國在颶風中飄搖不遐，
黑夜的陰影使憤怒沉睡安靜，
呻吟波浪之上，歎息草叢之下，
北風、南風、西風都刮，
你為什麽變得清醒？
而你，在黑暗的樹葉之下休整，
在綠色的巢穴中將你們喚醒？
小鳥在海浪或林中，
成群的溝壑或屋頂，
卻為何混淆了叫聲？
模糊混亂的低語裏
它們死了又是重生
就像大自然的歎息？
聲音在湛藍的天幕之中遊泳，
聲音在飛濺的波濤之中翻騰，
聲音在長風的翅膀之上飛升，
本能喚醒了的沉睡空中歌者，
合唱多麽歡樂，啁啾呈現輕輕，
溫柔低語、加上悲鳴、還有和聲，
萬物都在沉睡，你們給誰唱歌？
黑夜是否擁有耳朵
能配上迷人的合唱？
等待影子都已死絕，
小鳥兒在黎明之色
觸及遙遠山巒積雪
時分才會出現詠吟。
大自然的讚歌之中，
主啊，這所有的生靈
按時間的尺度形成
神聖音樂會的聲音；
鳥兒，天籟純淨之聲，
成為了上帝在黎明
最早能聽到的動靜。
而我，夜晚傾灑神聖甘露之人，
在白晝重壓下垂下沮喪的額，
何種幸福本能喚醒我？我的魂，
為何讓我覺得快樂？
天空張開就像眼瞼一模一樣，
當夜晚的霧氣把遮眾人遮擋，
通往白日台階的紫色小徑上，
山巒、沙漠還有海浪，
它們都感受到了光，
它的火焰軸線，它前進的方向，
轉身，已挖出車轍的耀眼閃亮，
在洶湧的海平線上方。
萬物在歡迎：
是他，就是白天！
是他，就是生命！
是他，就是愛戀！
柔和的陰影裏
天穹緩緩卷起，
宛如上天帷幕；
雲兒何其輕輕
運載它的光影，
遊移並且浮升，
天際之旋渦舞；
暴風雨和密雲
裂開為它兩分
紫紅翻波浪紋，
閃爍燃燒道路；
他前行，腳踏著
翻滾橫流不調
波浪多麽混亂；
太空閃光揮灑，
他的聖足之下
火焰流淌不斷；
大地仍然昏暗
陰影之中轉變
不同側麵變換；
陰影變得柔和，
波瀾亮光閃閃，
色彩斑斕群山
頂部呈現黃色；
金光何等燦爛
萬物雨露獲得；
萬物喊且興盛：
它就是這白天！
它就是這生命！
它就是這愛戀！
主啊，請看空中！困惑的鷹翱翔
就在天堂閃耀的那深淵之中；
巨大翅膀拍打出火焰如波浪，
與風搏鬥、翱翔搖擺、下下上上；
看見太陽的泡沫將它包起；
它是否可曾帶你前去瞻仰
崇高沉默的王者風範榮光
或是你神秘的敬意？
漁夫的船張開它響亮的羽翼，
清晨的風已在上麵悄然顫動，
它躍入即將起錨的波濤之中，
猶如奔騰駿馬咬罷又撕
那使它憤怒的韁繩！
這小船兒，如星辰的孩子，
在地平線邊上閃耀如同山梁，
它那高揚的風帆上已然映示
黎明的潔白與第一縷的曙光。
巨鯨在水中深處航跡上躍動，
海浪因它的嬉戲而終結睡眠，
冒白氣的鼻孔將浪噴向天空，
仿佛將其化作陽光灑落人間。
水搖，桅杆晃動
水手們的帳篷；
風嘯，天空戲弄
於浪鬃毛之中；
浪花到處亮閃，
像閃爍的飾邊，
環繞著苦澀的海浪；
是聲音、光與歡情：
是主送的星星，
是海上的曙光。
哦主，請看大地！這蒼白的曙色
微風中飄拂過，飄動麵紗被染，
夜步尚未走遠，黎明隨即追趕，
遠山之影徐展，後又悄然退卻，
如折起的袍一般。
這些被曙光之翼撕裂的殘片
飄浮在霞映的東方，任風耍戲，
紫紅光點燃之，虹彩為之色添；
那雜亂地懸掛在太陽的帳帷
宛如艦隊升起旗幟的那節點
隆重時刻懸掛國王色的旗幟。
煙霧雲層下麵，
陽光在城市的塔樓上漸黯淡，
林木的陰影下，寧靜小村隱現，
純真與和平居住的屋頂房山，
芬芳的山丘之巔，
陽光與陰影灑滿，
把輕盈的光輝反射到了遙遠。
農夫回應那頭呼喚他的老牛，
黎明將他們帶回開出的田壟，
他邊歌唱，邊駕馭著那對牲口，
山穀在翻地的犁下回響有聲；
車輪低鳴聲音之中，
他調節腳步與有節奏的歌聲，
麻雀啄落穗還在他身後跳蹦，
橡樹在歌聲中搖晃輕輕，
灑下夜留在田壟的露水芳濃。
鳥兒歌唱，羊羔歡叫，
搖籃裏的孩子學語，
男人的說話聲混攪
風聲和水聲為伴侶，
空氣顫動，穀穗顫動，
昆蟲在陽光下嗡鳴，
虔誠銅鍾回蕩無窮
提醒賜予光的神明
今天的第一歎息聲；
鮮活、閃光、移動，
雲中，破曉黎明，
地球向你致敬
生命愛情之星！
但是，我的上帝，你黎明的眼中
似乎每天都有新的宇宙誕生，
遙遠深淵中漂浮著一輪太陽
為你帶來了清晨的清新芬芳，
其他太陽隱藏在遠處夜幕中，
您不停將之創造、發射到太空
它們帶著更燦爛、寧靜的早晨
進入太空，到達它們金色的星。
對，你被崇拜的時刻是你永恒；
對，天上的每個點都為你變更，
散布在夜空中的那無數星星，
都被你的氣息所照亮和指正，
主啊，隻為了繞行你的居所
彼此承載著那最美好的時刻，
使你在黎明的時分蒙受福份，
這裏以及那裏，永遠而且無盡。
對，世界不停地沉沒，
新太陽火焰中燃淨，
蒼穹始終沉浸喜悅；
總有星辰在夢中蘇醒。
不論目光投向哪裏，
都有朝陽向你致意，
天空是聖歌的無盡！
而你所喚醒的歲月中，
每一時辰，主啊，僅是黎明，
永恒，不過是一清晨！
升起，漂浮，滾動，飛翔，風和火焰，
鳥兒、波浪、光線、蒸汽、香水、聲音！
地球，呼出氣息；夥計，振奮肝膽！
崛起、漂浮、滾動，你的法律最真！
升天，飛向上帝；從更高到更高：
太陽的火焰中，他的光輝照耀你；
把黎明的敬意帶回到天堂九霄，
上來，他在上麵；下來，是他領地！
而你，晝，他的名字開啟了奔走，
必須向計算你的神把賬交清，
孕育你的夜晚召喚你回源頭，
你最終會獲得永恒。
你是光陰一瞬，上帝為你設限；
你的責任，在使自然複歸本源。
他非以你為虛飾之具而造也，
非令你以光焰點綴穹蒼之夜，
但要把他帶回到天國的院牆，
榮耀與美德乘著時光的翅膀，
時時予以讚美稱謝！
by Alphonse Marie Louis de Lamartine (1790 - 1869), "Hymne du matin", appears in Harmonies poétiques et religieuses, first published 18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