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一葉
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出生成長在美國的華裔第二代孩子們，英語是孩子們與外界交流的語言，即便你與學齡前的孩子隻說中文，但孩子一旦到了上學年齡，他們自然而然地說起英文。常常父母親用中文問問題，孩子用英文回答問題。文化和語言大環境造就了孩子們語言運用的偏愛(preference）。怎樣讓孩子們說雙語，願意說雙語，是一門學問呢！
10幾年前我在雪城大學攻讀文學碩士，曾經選修了語言係的一門“雙語學”的課，教授是印度裔的美國人，教學很開放，眾多的閱讀和調查研究之後，印象很深的是，要讓孩子成為自然的“雙語者”，需要在家說雙語。比如父親專門與孩子說一種語言，母親專門與孩子說另一種語言；每周固定的時間專門說一種語言；或者每次進某個屋子必說一種語言。
按理說，第一種方式，比較適合我家，因為傑明的母語是英語，我的母語是漢語。但我做得不好，孩子幼小時，父母親來幫忙，我幾乎隻和孩子說中文。孩子們可以很自然地和爸爸說英文，又和外婆外公說中文。但孩子大了些，到了學校，不知不覺地，孩子用英文回答你時，你也就自然地說起了英文。美國的生活節奏很快，有的表達也不是用中文就能脫口說得清楚的，比如，孩子們的作業是book report,你很可能會接著說“book report",而不會用“書本報告”或者“讀書報告”來接孩子的話題。再者，同齡人的壓力(peer pressure)，孩子漸大，他們的社交圈子也漸大，他們的小朋友來玩，你也就很自然地與孩子和他們的朋友們用英文交談。孩子們在他們的朋友們麵前，不願成為“異類”，他們溶入“主流”的願望很正常，也很實際。做父母的當然也願意和孩子的朋友們或者家人說英文。既然你能夠說流利的英文，孩子們也就希望媽媽多和他們說英文。畢竟英文是美國生活中最直接了當，快捷便利的交流語言。這麽說，孩子們就真的無法真正地在雙語環境中成長嗎？
我雖然沒能做到完全與孩子在家說中文，但至少在孩子生活中營造說中文的環境和氛圍。每天晚上臨睡前，兩個孩子喜歡我的故事，我抓住他們愛聽故事的心理，夜晚用中文講故事，從小到大，他們對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人物和經典，如神筆馬良、阿凡提、牛郎織女、三國的故事，西遊記的故事，甚至水滸的武鬆打虎等故事早已耳熟能詳。講中文故事，不僅讓孩子們享受美妙趣味的情節，更是和孩子們構建親子時光。有時我講故事，也讓他們續編故事，孩子們想象力豐富，阿凡提也來到了美國，諸葛亮和不同時代的失了馬焉知非福的塞翁可以同堂鬥智，維尼熊(winnie the pooh)和功夫熊貓一起旅遊。
我結婚生子前，曾經在雪城大學教過中文，了解到英文母語的美國大學生們，對某些中文發音較為吃力，如 j, q, x，霏在嬰幼兒時期，她喜歡玩的娃娃都有一個中文名字，猜猜我用了哪些名字嗎，有琪琪，西西，句句，苗苗等，很中國化的名字，但典型英文母語的美國人說起來卻很拗口，較難說準，孩子們卻說的很地道，一點兒口音都沒有。先生一直鼓勵孩子們多說中文，有時也和他們一起說，但沒有多久，孩子們就能聽得出，他們爸爸的中文有英文口音。喜歡外語的傑明，一點兒也不害羞，繼續與我們講他的“洋涇浜”中文。他對中文的喜愛和榜樣，也鼓勵和支持著孩子們的學中文之路。
說到底，要想讓孩子們說雙語，需要營造雙語環境，從自己的家做起。我家仍然是英文為主的家庭，但家人之間親密的話語，常常是中文。早上叫孩子起床，總是“寶貝起床了。。。太陽快照到屁股啦”。有趣的對話，常常用中文。早先我和孩子們在整理一些舊物，發現有的角落長期不動，灰塵很厚，就對孩子們說：“髒死了。”兒子接過話說：“沒有dirty to death!":-) 避諱的交談，也總用中文。出門在外，有些悄悄話，不想讓他人聽到，就用中文。比如孩子們不喜歡聞煙味，若發現周圍有人吸煙，會用中文說：“快點兒走，前麵有人吸煙呢。”
10幾年前學“雙語學”課時，課堂的閱讀和案例分析主要以歐洲移民家庭為主。早期歐洲移民，有完全不懂英文的第一代，不得不和孩子們在家隻說母語，結果孩子們的英文閱讀、聽力、寫作能力總體都不及本土長大的美國孩子，較難溶入主流社會，這是一個極端。另一個極端則是，會一點兒英文的第一代歐洲移民，為了讓孩子們早日適應新的語言環境，隻和孩子說英文，盡管父母的英文有口音，甚至斷斷續續，但隻說英文的孩子們的確很快適應了新的英文語言環境，美中不足的是，孩子們完全喪失了父輩的語言，無法承繼歐洲本土語，也是非常遺憾的。
夏天我和先生組織了他們家族的家庭聚會，先生表哥彼得的兒子布魯斯帶來了漂亮的女朋友克裏斯蒂。一頭褐色長發的克裏斯蒂居然是混血兒，她有美國爸爸和日本媽媽。當她聽說我在家教孩子們中文時，克裏斯蒂很讚同！溫柔的克裏斯蒂告訴我，“從小我媽媽隻和我說英文，但我擔心有一天，她年紀大了，如果患老年癡呆，隻說母語時，我卻一點兒也聽不懂日語，該怎麽辦？”如此看來，雙語家庭，和孩子堅持說雙語，不僅僅有利於孩子，也有利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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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中文教書手記（係列）
（一）：為什麽學
（二）：雙語家庭
（待續中）
有時間我也會試著寫一些，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