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兩周前開始寫“為什麽我不是無神論者” (1),(2),(3),本想接著往下寫,但身邊事情耽擱,這周本來放春假,想靜下心寫文,可是忙忙碌碌,好像也沒做什麽,今天卻是周五了。
回首往事,有些記憶是輕鬆愉悅的,好比坐在戲院裏,燈漸暗,賓客滿盈,序幕慢慢張開,音樂漸漸奏響,“未成曲調先有情”的歌舞升平的一出戲,那似乎是我在中國仰恩的美好時光;有時回憶如風雨天駕車,煙雨蒙蒙時,雖看不清前麵的路,但風景如朦朧詩般“雲深不知處”,而雨刷擺動,雨被打落一旁,車窗前的景致一下明朗了,於是駕輕就熟地繼續上路,我的武夷傳奇無疑屬於這一類;還有的低首回眸,卻如昨晚我撥洋蔥一般,一層一層地撥開,一邊撥一邊流淚,等洋蔥撥好,切成細片,自己已是淚眼婆娑。。。。。。雪大第一年的日子大約屬於這一種吧。
白雪覆蓋的雪大一角(背景是雪大文學係樓)
Syracuse University 雪大(又稱雪城大學或錫拉丘茲大學)建校於1870年,和許多其它美國私立大學一樣,最早由一群基督徒建校,其中的英文文學係是最早的科目之一。但文學係早已偏離建校初的宗旨,文學院的主流相當開化(liberal),超現代文學,同性戀文化成為熱門,(我在雪大文學係上,下 裏有詳細記錄,這篇文章就不再重複了。)
開學不久,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國際學生燒烤聚會,那是9月初的一個陽光很好的周六下午,我赴約到校園附近的一個美國家庭做客,那是印度裔美國牧師扣需博士家的後院。院裏擠滿了不同膚色,不同語言的國際學生,有新來的新生,有來了幾年的國際學生,如聯合國聚餐一樣。食物很豐富,各種肉類燒烤,還有玉米,沙拉,米飯等。大家自助地用餐,認識或不相識的人互相問好,邊吃邊聊天。我正好奇著,扣需博士的助手蘇那西一下就認出了我,我們隻見過一次麵,他居然能準確地叫出我的中文名字。他將我介紹給扣需博士和太太。晚餐後,夕陽霞光斜斜地照在後院的木柵欄上,扣需博士和太太讓來自同一個國家的學生站在一塊,介紹各自的祖國,合唱國歌等。很快,大約有20多個小組合,遠東的有來自中國,日本,韓國,印度,老撾,泰國,當然還有中國台灣地區,香港等;中東的有以色列,阿拉伯各國;歐洲的有芬蘭,英國,德國,波蘭等;非洲的有加納,奈及利亞,肯尼亞等國,還有來自南美洲,澳洲各國的學生。真是個多文化,多民族的國際學生大聚會。
扣需博士60年代從印度到雪大修新聞傳媒博士學位,畢業後受雇於英國BBC電台,是BBC最早的亞洲記者。但他感覺到神的呼招,辭了記者職位,攜太太回母校雪大,專職事奉雪大的國際學生。扣需太太在印度是醫生,來美後,考到醫生執照,在雪城有自己的診所。扣需博士的英文有很重的印度口音,但他相當幽默,他告訴國際學生:“我以前也和你們一樣,離開祖國,來美求學,我到雪大的那年冬天,天氣惡劣,大雪連連,降雪不止,22小時內積雪堆了高達44英寸(相當於1.11米)之厚,停在路上的車全被雪埋了,很多房子前門被雪封住,大人小孩都從二樓跳到雪堆上出門。我來自南亞印度,這樣的厚雪讓我吃驚,於是,我便叫雪城‘美國的西伯利亞’。”初到雪城的我,那時聽了,卻很向往“燕山雪花大如席,紛紛吹落軒轅台”的北國雪野呢!
那個聚會上,扣需博士和太太邀請我參加他們的周末教會,我問他們地址,他說:“你知道雪大校園裏的恒最克教堂Hendricks Chapel嗎?我的教會在恒最克教堂的地下室。”我聽了,暗自高興,還好不是那個恒最克教堂,開學初,我單獨一人訪過那個校園教會,感覺裏麵很沉悶,清一色的美國白人,西裝革履,那次禮拜沒結束我就先“逃”了出來。後來才知道,美國不少基督教會隻是流於形式而已。扣需博士的教會很多元文化,大約有兩百多人,亞非歐各種膚色的人聚在一起,扣需博士用英文布道,他的助手來自英國,加納,印度和美國,都非常有愛心。因為在國內的靈性經曆,我很迫切地想多了解基督教義。於是,他們介紹我參加了校園周五晚上的國際學生基督教團契。
去年夏天,扣需博士和太太受邀到哈城彌撒爾大學講座,在我們家住了一晚,他們告訴我和傑明,我來雪大不久,曾對他們說:“I want to learn more about Bible.(我想多了解聖經)”我自己早已忘記了,他們夫妻倆卻記憶猶新呢!
民國作家張愛玲傳記裏寫道,感覺她父親的房間永遠是下午,在那裏坐久了便會沉下去,她對父親家裏的一切都看不起:鴉片,教她弟弟的先生,章回小說。。。她說她像拜火教的波斯人,把世界強分成兩半,光明和黑暗,善與惡,神與魔,屬於她父親那一邊的必定不好。對我而言,文學院的許多課堂時光是暗淡和頹敗的;而周末的基督教團契卻是美善和光明的。事實上,雪大第一年我的學習生活有兩條軌道,一條是文學院課堂裏的“如坐針氈”:聽必修課老師誇誇其談,談論性,生理,同行戀文學,性愛與文化,唐人街暴力和髒亂差。另一條是國際學生基督教團契,那裏有三組,組長有美國夫婦大衛和洛麗,他們剛從甘肅蘭州的一所大學教英文返回,熟悉中國文化。有來自非洲加納的G,到過中國多次的美國人M,還有來自斯裏蘭卡的A教授一家,有不少中國留學生和訪問學者參加。大家在一起閱讀聖經經文,談論校園裏的文化衝突,見聞,笑話,還有分享美食,互相祈禱,彼此鼓勵。
文學係第一學期有一門課“什麽是美國文學(What is American Literature)”,我很喜歡,教授是年輕美麗的美樂迪(Melody),她讀書的聲音非常清脆悅耳,與她的名字呼應,因Melody意思是優美的旋律和曲調,她課上的第一本閱讀教材是Tim O'Brien的以越戰為體裁的小說"The Things They Carried"。她鼓勵我,期末論文寫華裔在美國100多年,對美國文化的影響。通過那門課,我閱讀了許多美籍華人曆史的書籍。美樂迪大多時候是憂傷的,她告訴我們那是她在雪大教書的最後一學期,原來,係裏政治鬥爭,美樂迪受到一位有權勢的男教授言語侮辱,係裏沒有采取行動管理,她很失望,正在申請到別的大學教書。臨走前,我和幾位同學分別寫了“謝謝卡”送給美樂迪,我寫了很長的一段,美樂迪告訴我,她喜歡我的文字,讓她感動。
我在美國的第一個感恩節和聖誕節都是在扣需家度過,他們家裏總是賓客如雲,大多數是遠離家國的國際學生。那年寒假,扣需的兒子J從醫大讀書放假回家。有次禮拜後,他約我下午去看一場電影 - 夏洛蒂的《簡愛》,電影院離我住的地方不遠,約好下午某點電影院見。等我走到電影院時,發現J和他父母都笑吟吟地等在那兒,那時我與J隻是君子之交,和他們一家人一起看電影,感覺更輕鬆坦然。後來印度好友告訴我,印度文化裏約會(date),不僅僅是兩人,更是一家子courtship。
第一學年結束前,文學係主任找我談,說係裏經費有限,決定隻支付我攻讀碩士的學費,不再支付我第二學年的任何津貼。大約同個時候,我的眼睛例行檢查時,被醫生告知,右眼視網膜有些脫開(retina detachment),要盡快做眼睛手術,否則有失明的危險。
(未完待續)
校園教會恒最克教堂(Hendricks Chapel)
扣需博士的教會曾在恒最克教堂的地下室
圖片均來自網絡,謝謝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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