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雪城（十一）曾曉文印象

湖水清藍的雪城斯堪尼愛麗特湖泊 Syracuse Skaneateles Lake 

前記：上周見到好友凱西，寫了與老友重逢的遊記，這兩天常想起我和凱西共同的好友曾曉文，遂貼上兩年多，搬離雪城前的一篇文章，聊表對友人的思念和問候。

2006/6/2 寫於雪城

初識曉文，她住在雪城Roney Lane Vincent 的公寓。那是我來雪城的第二個夏天，想不起來我們是怎麽認識的，但我們很快就惺惺相惜地成為好友。那時的曉文，梳著一頭長長的直發，身形苗條，頎長如柳，臉貌清秀，亮亮晶晶的眼睛顧盼流神，講起話來常帶著淡淡淺笑。

曉文在國內已拿到中文係的碩士學位，因為成長在東北，外語是俄語。初來乍到時她去上英文課，我那時正好在雪城大學教中文，我將我最優秀的學生Kathy Scobey （施凱西）介紹給曉文認識。隨即她們就成為莫逆之交。施凱西那時是當地報社Post Standard的記者，耶魯大學文學係畢業，一兩年前剛隨雪城市長去台灣訪問，對中國文化很感興趣。 她們倆人如異國孿生姐妹, 年齡相符，興趣相投。有次課後與凱西談起曉文，她說道她們在一起很“Competitive”(很有競爭力）。這一點也不奇怪，兩人都愛好語言和文學，都有很強的語言感悟力，對生活充滿著熱情，都有敏銳的洞悉事理的體察力，都是優雅、秀氣、善解人意，卻又爽直、率真和落落大方的，而最為根本的是她們都急於掌握一種新語言，且都不願輕言放棄。

十年前的雪城校園裏的中國留學生大多是來念工科。我在中國學的是英文係國際金融專業，但是我帶著骨子裏未泯的愛好文學的夢想來到雪城大學修英美文學碩士學位，學位是修到了，可夢想卻也幾乎灰飛煙滅。藉口是，我的根不在這，這兒的土壤不適合移植的我們，於是很快又修了資訊管理係電信與網路管理碩士學位。曉文則不然，那時她也在修資訊管理係電信與網路管理的碩士學位。她很能吃苦，記得她那時候一學期修3門課，周末和夜晚還去餐館打工，她卻還能找到時間用文字來述說和記載學習，生活和打工中令人感動的瞬間。她常與我分享那時候的新作，我很喜歡她的《屬樹葉的女人》、《恍惚人》、《家書》、《節日》、《我的卡秋莎在哪裏》。用文字，她鼓勵著自己也鼓舞著讀者，如她在《靜默地守候》裏所說“我感激生活，因為生活在勞我筋骨的同時，又在許多個瞬間賜予我感動，使我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渴望：渴望這樣一個人，能在漫長的歲月裏，在每一個我的身體病弱無力我的靈魂無處托付的時刻，無怨地靜默地守候著我。”

曉文的確是個渴望真情，願意發掘愛，並不惜筆墨地將生活中的真善美寫出來感動讀者，使許多旅居海外漂泊無根的華人（留學生、陪讀女士、學者、漂渡來打工的，作餐館業的）都有認同感，一嗟三歎，感歎生存的不易，卻又感激生活的魅力。曉文是個很有才華，有靈氣的作家，她更是一個探險者，願意嚐試，去生活、去體驗。她是雅致的文人，卻又一身俠骨。

我和曉文失去聯係快7年了，上周在友人聚會上有人提起，隨即在網頁上找到了她，連忙閱讀了她近期的散文和小說。在讀她的第一部自傳體長篇小說《夢斷德克薩斯》時哭了好幾回，為女主人公身心的折磨而泣，卻又為她不棄的信念而喜悅。小說開始女主人公舒嘉雯的美國夢似乎已垂手可得，在小城維卡電視台的晚間新聞中，風采煥然的她談到她的‘華美’餐館的中國人從東半球來到西半球，都渴望實現他們的美國夢. . . 她希望在這兒開創事業，同時也種植友情；而當晚，她卻已被關進了維卡古老的、窄小而昏暗的監獄，淪為了階下囚。美國美夢頃刻成為美國噩夢。在冰冷的監牢裏，嘉雯思考著，這一切是苦難的開始，還是苦難的延續？她回憶著8年美國生活的起起落落，文化休克、語言障礙、離婚、學業挑戰、失業等諸多失意。她更多的卻是以回憶來溫暖自己，她懷念著過往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的友情與溫情。以至於，監獄生活竟使她變得溫柔，而不是冷酷。當她最終在九十八天的煉獄生活後，以無罪釋放時，她也更豐富、更成熟，脫胎換骨般地重新認識了，美國夢終究如海市蜃樓，可以拋棄，但自強不息的精神卻永不可棄。正如曉文通過女主人公舒嘉雯所說的“生命中永遠有不可碾碎的東西：執著的信念，意誌的力量和永不悔改的心靈的美麗 . . . ”嘉雯最終離開了美國，移民到楓葉之國加拿大。

常常想著有一天能再和曉文，凱西相邀出遊。仍記得大約9年前的一個夏日，我們在雪城 Skaneateles Lake野餐，那時陽光明麗，湖水清藍清藍的，透徹地倒映著天空。天空碧藍碧藍的,不含一絲雲彩。我們在湖邊談詩、談人生、談夢想。多年以後的今天，我們各分三地，各自為生活和工作奔波忙碌著，凱西和我都相繼結婚，並生兒育女。而曉文，仍在奮鬥，在創作。她在加拿大多倫多最近發表的散文《命運敲第二次門》裏提到凱西送給她Annie Proulx 長篇小說《The Shipping News》。主人公在經曆無數挫折後，終於能一點一滴地重建生活，重塑自信，尋覓到了生活和愛的真諦。這是凱西對曉文的鼓勵和良好用意，也同樣是我對摯友曉文，在滄桑流浪之後，能收獲安寧和喜悅的最衷心的祈禱與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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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稿曾發表於海外《華夏文摘》 

夏天碧藍天空下的雪城斯堪尼愛麗特湖泊 Syracuse Skaneateles Lake

圖片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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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搬到哈城的第二年秋天，曉文從加拿大到美國出差，她到了費城，與凱西相聚，又和凱西一起駕車到哈城，我們三人終於在分手多年後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