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一葉
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哇，哇，哇。。。”川晴聽到兒子響亮的哭聲，連忙打斷表姐的話：“凱文下午覺醒了，我們以後再聊。”川晴掛了電話，到兒子的嬰兒床邊。這是一個手製的紅木嬰兒床，床沿刻著“John”(約翰)的名字，這個床原是約翰嬰兒時的床，約翰的木匠父親親手做的，算是家裏的古董了，在地下室雜貨間裏放了50餘年，終於重見天日。
川晴的懷孕純屬偶然，她以為自己年齡已過40，懷孕的生理可能性不高。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對約翰的反感與日俱增，她受不了約翰的窩囊懦弱，他對母親的言聽計從，她嫌約翰老態，嫌他的邋遢。約翰新婚時信誓旦旦要和她學中文的花言巧語早到了爪哇國，相反，他對川晴蹩腳的英文開始不滿，埋怨她來了近3年還說不好英文，手勢語仍然是他們交流的主要方式之一，如果說，初婚時誇張的手勢語如浪漫的修飾，如今，手勢語成為煩躁和不解時的宣泄橋梁。川晴本想忍耐到她獲得美國公民的那一天，就和約翰分道揚鑣。可是，命運捉弄人，她居然懷上了約翰的骨肉。
川晴曾有一絲墮胎的念頭，但很快就被她母愛的天然光輝遮隱。她想要這個孩子，還迫切地想知道孩子的性別，她心裏想要一個女兒，兒子慶從小頑劣，中國學校裏總是老師管理對象。到了美國，也不省心，他抱怨上學英文聽不大懂，沒有意思。他去的公立學校幾乎沒有亞洲學生，他懷念從前學校的熱鬧。各科成績，除了數學和電腦成績良好外，其它各科都跟不上。他原來就不是讀書的料，到美國，他也沒想要補上。平時一回家，他就躲到自己樓上的小屋上網或打電子遊戲機。
約翰對川晴的懷孕當然是激動又興奮，畢竟是中年得子。約翰殷勤地帶川晴去看產科醫生，為她買維他命，甚至陪川晴參加嬰兒護理課。川晴懷孕約16個禮拜時，醫檢得知她懷了男孩。當產科醫生提出川晴高齡懷孕，危險較大時，約翰讓川晴辭了中餐館女招待的工作。初懷孕的那段時間可以說是川晴在約翰家裏最好的時光，因為即便是咄咄逼人的美國婆婆也較從前收斂了很多，居然破天荒地親手縫製了幾條小毯，還找出約翰小時的嬰兒床。川晴謝了婆婆，婆婆口無遮攔地說，“我是為我孫子做的。”話外音，不是為川晴。川晴懶得計較，從婆婆那兒得到的憐惜和愛太少，即便是一點兒的關心，她已經很滿意了。
給孩子起名字，約翰和他母親討論定好了，才和川晴商量。他們給孩子取名為“約翰”。
川晴立馬反對：“哪有孩子和父親同名的，再說，我不喜歡約翰這個名字。”
“可是為什麽你的慶和你同名。”約翰反唇相譏。
“我叫川晴，他叫慶，怎麽就同名呢？”
“Qing晴 和 Qing慶不是同名是什麽？”
川晴哭笑不得道：“Qing晴 和 Qing慶在英文是一樣的，在中文是不同的兩個字。”
約翰沒有聽懂川晴斷斷續續的英文解釋，他稍作妥協，問：“那麽你喜歡什麽名字？”
川晴想了想，說，“我喜歡凱文。”
約翰道，“那好，我們的兒子就叫約翰凱文。名約翰，中間名叫凱文。就這麽定了。”
川晴在家休養了三個多月以後，覺得很無聊，正好“翡翠”中餐館老板娘露西給她打電話，露西缺人手，問川晴可否來幫忙收銀。“收銀隻是收錢找錢，劃信用卡，不累的差事。每周幫我三天就好。”川晴答應了，約翰聽說是收銀，也沒有攔她。川晴挺著肚子回到中餐館，午後不忙時，師傅們和她聊開了。
越南傑森師傅用英文說，“我都結婚快10年了，我太太還不要孩子。”
“為什麽呢？”川晴好奇地問。
露西用中文回道，“傑森好酒，太太要他戒酒，才願意和他養孩子。你知道，傑森打工完，常去酒吧喝酒，酒後飆車，現在連駕照都被吊銷了。太太要接送他上下班，自己在另一家餐館打工，哪裏有精力生養孩子。”
平時不說話的關師傅對川晴道，“能生孩子真好，不像我，斷子絕孫。。。。。。”
川晴想問，“你要和她過一輩子嗎？”可是話到了口中又覺不妥，終究沒有問。
年長的李師傅歎了口氣道，“生個混血兒，又是一個美國人，嘖，嘖，讓人羨慕。我來美國這麽久，什麽都不是？每周七天做工，從早上11點到晚上10點在餐館廚房裏。。。。。。”
“李師傅，你少去賭場，上次又輸了3千美金，多可惜啊！”露西接口道。
川晴問，“李師傅，你每天都在做工，如何有時間去賭場。約翰曾帶我去過賭場，那純粹是遊樂而已。”
“晚上10點多打工完，悶得慌，有老鄉去賭場，順便載我去。剛去賭場也是遊樂，想試試自己的運氣。可是久而久之，賭場的魔力驚人，有人說，‘你進賭場這道門時是你自己，出賭場就是另外一個人了。’我也明知賭場是陷阱，可還是不由自主地跳下去。下次我一定見好就收，見好就收。”
露西搖著頭說，“李師傅說這話有兩年了吧？”
川晴收銀的工作不是很忙，讓她不解的是，偶爾有不誠實的顧客在電話裏用信用卡付款定餐，過後不買賬，露西不追究。小筆買賣就算了，可是有位顧客連續訂了三大筆宴會餐，用了食物後的一個多月賴賬，這個顧客打電話到信用卡公司抱怨，說他從未在翡翠餐館買食物，一定是別人偷用了他的卡。川晴問露西，“是否要告訴警察。讓他們調查一番。”露西說，“我已經讓這個顧客取消他的信用卡，並告訴他，我將報告警察備案，嚇唬嚇唬他。很可能這個顧客是同犯。但是說真的，我還是不能告訴警察，我們廚房的李師傅和洗碗的墨西哥裔工人都沒有身份，萬一被查出來，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了。這種事情，就當破財消災好了。”川晴方了解到，餐館的生意也不好做。
11月底的一個夜晚，川晴大腹便便7個多月身孕，大約10點多，窗外北風呼嘯著，天上飄著雪。川晴點好款，作了記錄，抬頭看到門前的馬路白雪皚皚。心裏叫苦道，“密西根的寒冬來得太快了。”餐館一切打理完畢，露西，廚師和川晴正準備穿好大衣，關店打烊。這時候店門開了，一群人走了進來。。。。。。
順祝周末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