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雪城 （八）雪大校園 之 英文文學係 (上）

    雪大文學係碩士學位新生的必修課是Critical Theory （批判原理），教授是猶太裔美國中年人扣罕教授，他瘦高個子，褐色眼睛，禿頭，長臉鷹鉤鼻。因是必修課，那一年文學係研究院20幾位新學生都在這個班上。在中國英文係讀書時從來沒有學過什麽批判原理，那堂課上隻有兩位外國學生，我和來自羅馬尼亞的桑菊爾Sandra。

    第一年全日製學生至少修3門課，9個學分，很快我就發現批判原理對我來說是最具挑戰的課。課程閱讀量大，每周要讀好幾本書，隻有兩本我稍熟悉：馬克思的《資本論》，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扣罕教授本人著作頗豐，他是研究“男性行為”(Male Sexuality) 的專家，他的好幾本書成為這門課的課本。你可以想象我當時的"Culture Shock"（文化休克），課上，他誇誇其談的幾乎全都是有關性方麵的名詞和性對文化的影響，同性戀文化更是這堂課的中心。我如坐針氈，那些在中國時難以啟齒的關於性方麵的詞，如今，竟成為文學必修課的主要用語。每周除了閱讀外，還有看一場電影，第一部片子名為“Chinatown"（中國城），這部電影拍於1974年，電影製作者Roman Polanski,拍完這部片後，因“奸汙幼童罪”而入獄，這部片是關於破案和亂倫的故事，而最後犯罪場麵竟是中國城，中國城很髒很亂，當時的我羞愧難當地聽著同學和教授熱烈地分析。整個學期的電影也全是圍繞亂倫或同性戀或雙性戀文化為主題，有次還專門放了瑪丹娜的歌舞，我驚訝萬分地看著，邊想，這應該是中國所說的“紅燈區”歌舞，難以想象，居然成為教材在文學係課堂上觀看和賞析。平時課上我少有發言，期中論文，扣罕教授讓我寫中國性方麵的文化。

    我決定寫中國曆史上文化和政權對性的影響，我文章大意是，文化和政權其實影響著性，比如，唐朝女王武則天稱帝後，曾設男妃，因古文化君權有三宮六院，武則天為君王，受文化影響，再有政權在手，故延續君王後宮傳統，一定程度上，文化和權力影響甚至決定了性行為。扣罕教授非常不喜歡我的論點，他以為，性是生理本能的(biological)，不同的性傾向應該得到鼓勵和認可，同性戀或亂倫都可以得到理解，他們的勇氣值得社會“推崇”，性行為影響文化和曆史。

    期中論文，他給了我B-的成績，還讓我到他辦公室談，他聲音很大，說我的文章沒有引用他教科書上的觀點，我的結論是不可信的。我據理力爭，談到他對中國曆史和文化知之甚少，沒有權利下此結論。最後我們談的不歡而散。

    仍記得，我哭著跑走下文學係的五層樓。對當初自己考托福，GRE時選擇念“英文文學”而後悔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