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oujin 隨筆

我自幼喜愛文學創作,但大都是寫他人他事。如今總算有了一塊屬於自己的可以暢所欲言的“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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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的“圍城”

(2010-07-09 17:15:43) 下一個

“婚姻是座被圍困的城堡,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城裏的人想逃出來”。大文學家錢鍾書在《圍城》中這段膾炙人口的比喻,一語道盡了古今中外的人們對婚姻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結。其實,這種對同一事物互相矛盾的情結比比皆是,最普遍也最明顯的例子,莫過於中港澳台地區仍然勢不可擋的人才的大規模雙向流動─留學熱與海歸熱。若將出國留學(然後定居國外)視為一座城堡,真實的現狀是“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城裏的人想逃出來”,也是古語“有人辭官歸故裏,有人星夜趕科場”之現代版的最佳例證。

“城外”的人拚命想衝進去

大陸、台灣和港澳地區的華人向來熱衷於出外留洋鍍金,留學的目的地始終以美歐日澳加這些西方發達國家為首選。雖然金融危機早已波及全球,雖然在上述四地的平麵和電子媒體上有關“海龜(歸)”、“海帶(待)”、“海豚(屯)”之類的負麵報導幾乎無日無之,但四地的留學熱潮依然“曆久彌新”,留學生們依然前赴後繼。隨便上網瀏覽一下上述四地的中文門戶網站,大多可在其首頁的醒目位置看到與留學有關的欄目。點擊進入這些欄目,但見廣告比比皆是、內容洋洋灑灑。

以留學熱門地美國的南加州為例,據報導目前僅在小學、中學就讀的中國大陸小留學生就高達一萬四千多人,更多的小留學生正在絡繹不絕地從兩岸四地慕名而來;在高等教育方麵,這裏從二年製的社區學院、大學本科、碩士/博士研究所直到博士後的實驗室,到處可見各種年齡層的華人留學生/訪問學者的身影,國語(普通話)、粵語、台語隨處可聞,每每讓人恍如身處原居地。南加不少7-11便利店的年輕白人、印度裔雇員,因頻頻接觸華人留學生,如今多會琅琅上口地說幾句字正腔圓的國語或粵語,令人莞爾。有人戲言:南加州正在成為繼港澳之後中國的“第三個特別行政區”。 

城裏的人拚命想逃出來

然而,與紅火興旺的來美留學熱相比,剛學成畢業和留學後在美國工作、定居多年的華人卻完全是另一種心態。自爆發全球金融危機以來,美歐發達國家的經濟一直一蹶不振,失業率高企。421日《世界日報》頭版的通欄標題就是“大裁員,周休3日(的)公校激增”,說的是美國“全國各地許多學區因被迫必須大幅削減開支,最近紛紛通知數以萬計的教師,可能在6月麵臨裁員”,許多學校更改為每周休息3天,致使成千上萬的學生長達三天無所事事地呆在家裏。作為政府雇員,美國公立學校的教師一直捧的是令人羨慕的“金飯碗”,如今一夕成為“磁飯碗”。73日的《世界日報》又報導:“加州州長施瓦辛格71日命令將加州20萬名公務員的時薪調降至最低薪的7.25美元”,州公務員的勞動報酬已與除草、倒垃圾的藍領比肩。

“沉默的少數”─華裔族群在這波經濟大蕭條中更淒慘。我的華人保險經紀告訴我:她的華人客戶中有一半已失業,其中不少人都是留學後在美國工作、定居的。失業者中一部分人直接回流中港澳台找工作,另一部分借去中港澳台旅遊
/探親的機會,“順便”看看那裏有沒有工作機會。

在美國打拚多年、有根基的老留學生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新留學生畢業後的就業有多麽艱難。這兩年以來,許多當初滿懷希望以留學、工作、定居國外的三步曲實現自己人生夢想的留學生,一畢業就不得不打道回府者比比皆是,這在三、四年前是根本不可想像的;其他堅持留在美國找工作的留學生,不是長期找不到工作,就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一個薪水很低的工作,而且日日生活在飯碗不保、工作簽證作廢的恐中。在這種大環境下,留學的“性價比”(使用性能與付出價格之比)大大降低,即留學生投入的巨大財力精力和時間、多年在異域生活所失去的熟悉的語言文化環境和與親友相聚的美好時光,與“就業難,難於上青天”的“回報”根本不成正比。

以下試列舉出留學“性價比”的各項指標。


1. 巨大的經濟付出

各發達國家的初、中、高等教育機構無不把外國留學生當作彌補財政赤字的搖錢樹、待宰的肥羊,它們對外國留學生的收費普遍比本土學生高得多,所以留學沒大錢是萬萬不行的。以美國加州州立大學係統為例,十幾年前外國留學生就讀的大學、研究所每學分的學費即為246美元,為本州籍學生的兩倍半。近來金融海嘯波及全球,這一方麵令留學生的荷包大幅縮水;另一方麵,美國的中學、大學、研究所得到的財政資助巨減,於是它們紛紛以暴漲學費來彌補財政赤字。如加州州立大學係統在2009年的半年多內竟三次大幅調漲了學費,2010年到6月為止又漲了5%。在加州州大係統,每學期除按注冊的學分數繳交注冊費外(十幾年前6學分或以下為700美元,6學分以上為900多美元),學分費目前已漲到外國/外州學生每學分372美元(不排除今後會繼續漲。一門普通課程為3學分,較大型的課程為4學分),漲幅之大之猛為該教育係統成立以來所絕無僅有,相信也是全球大學教育係統少有的。學生的反響很快從怨聲載道升級為學生和家長的“人神共憤”,抗議遊行此起彼伏,幾次演變成激烈的警民衝突。

以美國加州目前的留學行情為例:除了極少數可以拿到全額獎學金的讀書尖子,外國留學生在加州州立大學係統讀一年的學雜、食宿費保守計算不能少於35千美元,此外還要加上交通、買車等其它費用。加州州大係統和名牌大學的學雜、食宿費就更高了,一般都在5萬美元以上。一個普通美國人的平均稅前年收入也就在4萬多近5萬美元左右,扣稅後僅餘3萬多到四萬出頭。這樣收入的美國雙職工家庭如今負擔一個上大學的學生都不輕鬆,同時負擔兩個更是捉襟見肘,更何況外國留學生的學費是本土學生的兩倍半?

許多留學生總以為可以在美國打工以貼補學雜費,他們想得太天真了。以目前美國的經濟環境,即使留學生在學期間幸運地找到了工作(不論校內校外),絕大多數都是拿最低工資的普通勞力工、鍾點工,這點收入於巨額的學雜費無補,卻會影響他們的學習。年輕貌美的女孩子惟有“另辟捷徑”,以美色來賺錢貼補學費,在本地的中文報刊上每天都可以看到這類曖昧廣告。

2. 語言文化和親情的付出

離開了熟悉的環境和親友,原來講國語、粵語的留學生驟然來到完全講英文的國度,周圍的環境又截然不同,所受的衝擊是巨大的。在應付緊張課業的同時,還伴隨思念親友和故鄉的憂愁,孤獨和苦悶往往沒有地方可以宣泄傾訴,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漸漸遺忘和適應。有些人會精神失控,不得不中途輟學;有些人甚至幹出出格、違法的事。

3. 就業難,難於上青天

即使留學生畢業後幸運地在慘淡的就業市場中找到了一份工作,他先要繳費向移民局申請一年期的工作實習簽證。如他想一年後繼續留在美國工作,他還要申請H1-B工作簽證。他若失去了工作,該H1-B簽證隨之失效。在H1-B簽證失效後的30天“空檔期”(時間長短現在可能有所改變)後該留學生若還沒找到新工作,按美國相關法律他要立刻離開美國。他若在H1-B簽證失效期前幸運地找到了新工作,他還要由新雇主代為重新申請新的H1-B工作簽證;如他以工作簽證申請居留美國的綠卡,更是手續繁雜、困難重重、需長期等待,在申請綠卡期間也不能失去工作。這一係列繁雜的手續不僅令雇主望而生畏,更令申請者長時期精神緊張、憂心忡忡。

美國的高學曆學位大多數是外國人在讀,如美國博士學位的七分之一授予了從中國大陸來的留學生。當經濟好的時候,甚至碩士學位也大多是外國人在讀。我在加州州立大學讀碩士學位時,班上隻有寥寥幾位美國本土出生的學生,其餘的絕大多數來自亞洲。

但在美國,高學曆絕不是能抱得鐵飯碗、金飯碗的同義詞。以最高的博士學位為例。美國各大學每年都招收很多博士生,博士生數額視導師手中的項目需求和資金而定。聯邦政府教育主管機構對全國範圍內的博士生總人數沒有嚴格限製,通常也不會發表某專業就業市場評估之類的報告。然而這些就業前景未卜的博士生卻是導師“老板”手下最好的雇員--資質最高卻拿很低的工資,沒日沒夜地加班加點、工作任勞任怨卻從不敢口出怨言。世界上到哪裏能找到這麽好的雇員(白領奴隸)?

我認識一位朋友,她在台灣時就是讀書尖子。在拿到了台灣中研院的生化碩士學位後,她負笈美國某州立大學,師從以嚴苛出名的某猶太裔名教授,又苦熬了整整六年才拿到生化博士學位,此後又在加州大學某分校作博士後研究,幾年前她的年薪才三萬多美元,也不知何時才能“轉正”。她告訴我:她是家中四兄妹中的老大,學曆最高、以前很受弟妹們尊敬,後來卻因掙錢最少而成為弟妹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她說:博士圈內將英文的博士稱號的縮寫Ph. D戲稱為“Permanent Head Damage”(永久性腦損傷),真是入木三分。無獨有偶的是:我的一位同學的妹妹,多年前也拿到了生化博士學位,也是很久沒有找到工作,隻好先呆在家生孩子。有其他的生化博士幸運地找到了博士後的研究工作,年薪也才三萬四千美元,接近美國普通藍領收入的下限。

總結

洋洋灑灑地寫了很多留學方麵的個人心得體會和所見所聞,雖然多有負麵的評論,但不要以為我在全盤否定留學。畢竟出國留學可以見世麵、長見識,學到在本國學不到的知識技能,領略異國他鄉的風土人情和文化,這些都是人一生中很值得珍惜與回味的經曆。我對現今仍高燒不下的留學熱的看法是:如果外國留學生的學費仍是十多年前我留學時尚可忍受的標準,就業也像當初那麽容易,那留學還是值得的;但如果學費像現在這樣高得離譜,就業又是這樣的艱難,那留學就是得不償失。“一動不如一靜”,還是留在原居地比較好。“美國的月亮”早已不是華人想象的那麽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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