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竹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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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麒麟橋 長篇小說 (59)

(2019-04-16 18:43:28) 下一個

兄父台鑒:

 

暌別百日,如隔永年。潤初不幸,早年喪父喪母;潤初萬幸,承兄台惠澤普照,得以苟且。開封包拯,得其長嫂養育,拜為‘嫂娘’。長兄對潤初,亦兄亦父。一聲‘兄父’,豈能報答二十八載養育教誨之恩於萬一。傾湯湯揚子江水,潤初敬仰孝順之心,唯天地可鑒……

 

看到這,梁潤泰情不自禁,唏噓不已,老淚縱橫。

 

時局騷動,山河不寧。由北而南,狼煙突起,血肉橫飛。嗟吾等懦弱之輩,如交交黃鳥,惴惴而不得其粟,何處得以奄息?

 

這是《詩經》黃鳥篇裏頭的典故。把古人的名字‘奄息’,用來表示棲居之地‘掩息’,用的好,用的妙!

 

我們倆一切尚好!勿念!倉促之間在南國走在了一處,也是無奈。由於種種緣故,我和她都改名換姓了。在南方做成了幾單生意,拉開了經商的格局。跟朱先生一道,準備到南洋發展。一待安定下來,即飛鴻報安。

 

三兄不日將隨軍南撤。軍務政務倥傯,不得分身回家鄉,還望海量包涵。望接此書函,急速赴蕪湖。如果可能,萬望帶上少爺澤木。至於羅府霞姑,繈褓之約,會因時勢之變而變遷。不得拘泥於古而耽誤了少爺前程。切切切切!

 

書不及意,扶筆淒惶。唯望吾兄父撥冗,即刻解纜南下。蕪湖一約,天地昭昭!

 

又,閱後即焚,留下信封上的地址即可。

 

弱弟潤初敬奉台安!

 

梁潤泰把手中的心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十分不忍心地擦了一根洋火把信給燒了,盡管他內心裏有些舍不得,同時也覺得有些大不以為然,認為事態還沒有那麽嚴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果真如此嗎?

 

從信上看,他們倆是大喜了。了卻了他的一番心思。那個姑娘,不錯!雖然說是在江湖上闖蕩的太久,有些行為舉止他這個老古董還不甚習慣。看來,他們的生意還經營開來。讓這個自小就無父無母的小老弟,成家立業了,足可以麵對黃泉下那位早逝的老叔了。感慨高興之餘,又覺得有些遺憾,小老弟舉辦婚事,他這個如父如兄的人,卻不在場,隻能是隔岸相望。隔岸相望啦!想到這,未免就又唏噓不已。

 

讓帶上澤木,卻又談到霞姑的事情。梁潤泰有些大惑不解的。難道,難道他們是想帶走澤木?他的鼻頭上頓時沁出細密密的汗珠來。要帶走孩子?帶到哪裏去?哪裏一定就是樂土?有些事情,他梁潤泰就是不明白,就這麽打過來打過去的,還不就是朝思暮想著那把龍椅,鬧騰著要坐江山。可坐上了龍椅,打下來江山,那還得由咱們這黎元百姓去交租納稅,派丁完糧。難道果真是天罡星地煞星脫胎轉世,要壞我中華幾千年文脈?這,飽讀詩書的梁潤泰,這麽也鬧不明白。一方麵,老三多少年在外麵,見多識廣,不會是空穴來風,故弄玄虛。還有這潤初,也跟著起哄,就不由的不讓他這個鄉下老學究有些怦然心動;另一方麵,這另一方麵到底是什麽呢?哦,攪和的他真有些糊塗了。這另一方麵,按莊稼人說的,春種夏管秋收冬藏,這春發夏稔秋肅冬煞,這日月星辰,這山川湖澤,這世道人心,總得是有序地運行吧?這麽就會天翻地覆的來個激變。

 

哦,對了,記得老三上次回來,他們哥倆徹夜長談。老三說到了蘇俄,說是那裏殺人成性,殺人不眨眼,說那裏真正是血流成河。說是德國人進犯時,俄國都沒有將軍去率領部隊。果真就是那樣的嗎?如今人心不古,綱紀罔廢,欺蒙拐騙盛行。誰又能保證說出這番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的,不是在扯謊騙人呢?再者,他們大毛子互相殘殺,那是因為他們都是蠻夷的後人,是餐血茹毛的獸類。想我中華,泱泱幾千年,曆來以寬厚仁慈理家育人為官治理天下,他們大毛子之輩,怎麽能和我中華民眾相比擬!還有,他們殺戮的,都是些官吏,像我等奉公守法,躬耕於一方土地的平頭百姓,他們,又能奈我何?

 

嗐,也有不盡如人意的時候。早年鬧太平,那個瘋子洪天王,就不知道殺戮了多少平頭百姓。遠的不說,就近的吧,那紅毛子拳匪,又燒殺了幾多,又糟蹋的多少馴良人家的女兒!令人發指哇!令人發指!

 

一想到良家女兒,梁潤泰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那霞姑,一朵小小的花。當然,還有張大舅家的孫女水仙。死,也得保護好孩子們。可他,手無縛雞之力的他,不能自保,又何以能夠保護住幾個嬌嫩的孩子。暮春時節,門前梁上的幾隻雛燕,羽毛未豐,正嘰嘰喳喳交頭接耳著,盼望著老燕的歸來,帶來食物,帶來父愛與母愛。他在想,假如這老燕要是遭到不測,那,這幾隻雛燕,將會有什麽樣的結局呢?

 

他不敢往下想。不如這麽著吧。先領上澤木到江南看看,見見他的三叔和五叔。假如這孩子跟他兩個叔叔投緣,不妨就忍痛割愛,隨孩子在世麵上走一趟。假如天如人願,一切都好,再把羅家的寶貝女兒送過去。讓他們雙雙的接受西學的教育,憑他們的聰慧,又有幾個叔叔照應著,一定會有平坦的前程的。想到這,便輕輕的舒了一口氣,身子仿佛也輕鬆了不少。

 

有人在敲門,聽得澤柱的聲音:“老爺在屋裏嗎?羅家奶奶要領霞姑回家了。”又聽得小琪姑娘在跟羅老夫人打招呼。便趕忙地舒開雙手搓揉了一下老臉,盡量地放鬆麵皮,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邁著輕快的碎步,笑容可掬地走了出來。

 

“老親家呀!可好可好?”

 

“好著呢!她大大!”羅老太也是笑不攏口的。“您這,可是在忙著吶,就別打攪了。”

 

“哪裏,就這幾天,得讓澤柱把他的賬簿擱一邊,請他來照顧幾個孩子課讀。我的確有些事情分不開身。不過您老放心,澤柱能拿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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