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竹齋話

也就是將些瑣碎的事,呈獻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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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麒麟橋 長篇小說 (11)

(2019-01-31 13:54:18) 下一個

“聽說過屈夫子屈原嗎?《九歌》《天問》的三閭大夫?”大先生問。

“知道。不就是包粽子的嗎?”三才有些老氣橫秋的樣子。

“去去!什麽什麽的包粽子?”大先生有些嗔怪,“那是沿江百姓為了紀念先生。呔,跟你也說不明白。這麽著跟你講吧:長江水流到哪裏,哪裏就有屈原。明白嗎?”

三才直搖頭,“不明白。”

大先生喟然長歎。:“也是。讓你明白也難。還有,哪裏有木匠活,哪裏就有魯班。這回,該明白了吧?”大先生眯著眼,有些不耐煩了。

天黑了下來,水麵是黑咕隆咚的,不大不小的雨點,灑在船板上,劈劈啪啪作響。泥濘的碼頭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五爺起身,把掛在船艙口的三掩燈(馬燈)擰亮了些。一陣蓑衣悉率做響,就上來一高一矮兩個人。看得出,那高個兒的,就是那船老大何啟明,身後稍顯苗條一些的,倒是麵生,都用蓑衣蒙頭遮臉的,也認不出是男是女。不過看那娟好的眉目,應該是個年輕的女子。

“來了,”五爺好像一直在等著他的到來。

“接到招呼,一路緊趕慢趕的,路上耽擱了些。讓潤初五爺久等了。大先生台安!”何老大沉穩的神情,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在路上他們倆差點兒就讓日本人給剿了。這話,他當然不能說出來。

“東家讓捎來幾箱藥材,都是些跌打損傷刀創藥什麽的。來的匆忙,本來是想倒騰些西藥的。日本人查的緊。”管家潤初五爺悠悠地說。

“還有這兩壇好酒,不曉得何爺銷路怎樣?”大先生煞有介事的問。

何爺展顏一笑。“萬望轉告老東家一聲,感謝了!也不當你們是外人,這陣子有些拗,手頭有些周轉不開,隻好掛賬了。”

管家和大先生對視一眼,淺淺的一笑。夥計們這邊已經擺上的簡單的飯食。少不了有酒。

“瑣事在身,”何爺說,“酒,這回就免了。改日到府上,何須痛飲三百杯!”瞧他說話那份氣派。“二位,今後的事,少不了多有麻煩你們的。這位是水芹姑娘,往後還請多有照拂。”聽那話音,他們得跟眼前的這個叫做水芹的姑娘常打交道。

管家跟大先生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倆吃飯。那水芹姑娘,倒是文靜,一聲不吭的,連吃飯嘴巴也不見張的很大。可是,轉眼之間,大男人一巴掌托不下的藍邊大海碗,她就夯實下肚兩大碗,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抬頭看看麵前的兩個男人。那何爺,早就三碗落肚,還抄手鏟起來一大塊鍋巴,蘸著鹹茅草葉的湯水,惡狗吞骨頭般的狼吞虎咽著,腮幫子鼓起老高,兩邊的太陽穴位上,青筋暴突。

那個水芹姑娘,也許是餓急了,吃的太急,連打了兩個嗝,連忙拿手遮掩在嘴巴上,臉上就流露出訕訕的神色。衝著管家跟大先生羞澀的一笑。俗話說,一碗飯難倒了鐵打的漢子。那姑娘,兩碗飯落肚,好像就變了個人似的,陡然的就精神了許多。麵色也紅潤了。燈光下,長長的眼睫毛,撲閃撲閃著,大大的眼睛,有些顧盼多姿的神態。隻見她站起來,要幫著三才收拾碗筷,還沒伸出左手,就‘咿呀’一聲悶哼,重重的跌坐在艙板上。

何老大用手指了指她的左手臂。管家一個大步趨身上前,也顧不上男女有別,牙咬手撕的,就扯開姑娘的衣袖,再接過三才遞上來的剪刀,剪開破布紮裹的地方。原來是手臂受了傷,看那樣子,是一顆槍子兒打咯吱窩邊穿過去,劃出了一個很深的口子。萬幸的是,沒傷著骨頭和大血脈,槍子兒也沒留在肉裏頭。

大先生見多識廣的樣子,見怪不怪的,把桌上的酒,倒在碗裏,又剪開一大塊白洋布,浸在酒裏。

“這回,曉得燒酒的用場了吧,”何老大倒是鎮定的很。“酒就是上好的刀創藥,消炎止疼。我們這些跟刀槍棍棒打交道的,酒是好東西哇。”其實,那十大壇的燒酒,他是拿來在路口開了個小酒莊。酒莊橫在水陸要衝的所在。《水滸傳》中,梁山上一百單八將聚義後,就在周圍開了四家酒莊:東山酒店,小尉遲孫新,母大蟲顧大嫂。 西山酒店,菜園子張青,母夜叉孫二娘。 南山酒店,旱地忽律朱貴,鬼臉兒杜興。 北山酒店,催命判官李立,活閃婆王定六。何老大他們這夥,是要成大事業的,這一招雕蟲小技,自然想得到。

管家梁潤初也不接話。用那酒水淋淋的布,專心致誌地擦洗著傷口。先是擦去周邊的血汙,然後又換了酒,再用幹淨的布,小心翼翼地清理著創口。輕手輕腳的,那麽仔細,水芹姑娘抬起眉頭看了他一眼,麵露感激的樣子。

管家再次抄起剪刀,在酒碗裏蘸了蘸,輕手輕腳的抬起水芹姑娘的手臂,貓下腰身,將姑娘咯吱窩的腋毛,修理的幹幹淨淨。姑娘有些護癢,更主要的是不好意思,羞澀的低下頭,用那白而密的上門牙齒,緊緊的咬著下嘴唇。

處理好創口之後,管家在大先生手中接過來一個古色古香的陶瓷甕,,小心翼翼地揭開,一股麝香冰片的藥味直衝腦門。三才提著馬燈貓著腰立在一旁,湊的很近,就‘切’的一聲,自丹田深處,打出來一個響亮的噴嚏。船艙裏頭的人影,簌簌落落的抖動著,船身也隨著晃了晃。

管家用小巧的牛角挑子,挑起一小勺粉色的藥粉,卻又頓住,拿眼看著大先生。大先生回過頭,自一個偌大的樟木箱裏,拿出一個玻璃瓶子。管家用那瓶子中豬油一般的藥膏,跟甕中的粉紅藥粉調和在一處,這才又彎下腰,輕輕的把藥膏敷在姑娘的創口處。先是打創口的外圍,慢慢的往中央施藥,一麵看著水芹姑娘的臉,是在耽心她會疼痛。

“這藥味怎麽這麽嗆人?”夥計梁三才輕聲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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