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路上,地鐵車廂中,我打著瞌睡,車窗外細雨蒙蒙。
停站的時候,衝上來兩個女孩。
“嗨,今天我花了15分鍾。你呢?”
“我花了13分半。”
女孩們傍若無人,大聲說著話。聲音很響,也很脆,整個車廂都能聽見。
我抬眼望去,這是兩個大概剛20出頭的小80後,一個穿紅衣,一個穿藍衣。她們的長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往人堆裏一放,可能就再也找不出來了。
車開了,咣當咣當的,很吵。女孩也提高了嗓門,聲音更響更脆,充滿整個車廂。
“天天都這樣,趕死了。”藍衣女孩說。
“對這種天天都必須做的事,應該換一種心態,享受過程就好了。比如說剛才,我聽了兩首歌,還在蒙蒙細雨中,大口呼吸濕潤的新鮮空氣,你能說這不是一種享受嗎?” 紅衣女孩想得開。
我注意到紅衣女孩脖子上掛著一個小巧的MP3播放器。
“也是哦。剛才你聽什麽歌了?” 藍衣女孩問。
“一首是《青藏高原》,還有一首別的。”紅衣女孩回答。
“《青藏高原》,是李娜唱的嗎?這首歌李娜唱得最好。” 藍衣女孩問。
“李娜?”紅衣女孩顯然不知道李娜是誰。
“李娜可有名了。《籬笆女人和狗》中的那首《苦樂年華》也是她唱的。” 藍衣女孩顯然見多識廣一些。“可惜後來她出家了。”
“是嗎?”紅衣女孩一臉困惑。
“我的一個朋友說他以前的一個同學出家了。那家夥是個數學天才,在俄羅斯的一個數學競賽中拿過大獎,真是太可惜了。” 藍衣女孩說。
她顯然是在說幾個月前一個北大才子出家的事。
“聽說過。據說他是他們學校裏一個佛學社的社長,前後有三個社長都出家了。這種事怎麽沒人管管。”紅衣女孩說。
女孩們的聲音越發響亮,這在公共場所可不是個好Manner(舉止行為)。我擔心地看看周圍的人。還好,車廂裏的人不多,大家安安靜靜坐著,至少從表麵上看不出他們有什麽不快。
“這年頭,誰管誰呀。國內大學裏這種奇奇怪怪的社團多了去了。不過我想他家裏人一定挺難受的,一個孩子培養這麽多年,弄這麽個結果。” 藍衣女孩說。
“也許這就是他想做的事。如果什麽事都按他家裏人意思去做,他也不一定快樂。” 紅衣女孩就是想得開。
我想起了莊周和惠施兩位先哲“子非魚”的對話。
轉眼間,國內很多元化了,莘莘學子們還可以有這樣一個選擇,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有時覺得挺累的,幹脆出家算了。” 藍衣女孩若有所思。
“說什麽呐。”紅衣女孩用腿輕輕碰了一下藍衣女孩。
“人也就活個幾十年,想幹啥就幹啥吧。”藍衣女孩喃喃地說。
話題有些沉重,女孩們安靜下來,車廂還是咣當咣當響著。
到站了,我站起身,想善意提醒這兩個女孩在公共場所應該有個好Manner。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因為我想起剛才藍衣女孩的話。
我匆匆跨出車廂門,大口呼吸著濕潤清新的空氣,享受上班奔忙的過程。
不知為什麽心裏有點悶悶的。
資料:
2010年9月5日有報導稱,曾獲得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金牌的北大數學係畢業生柳智宇放棄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的全額獎學金選擇出家遁入空門。經媒體核實,柳智宇已經開始在北京西山龍泉寺修行,但正式皈依佛門還要有一段考察期。據報道,有不少北大、清華高材生在這座千年古刹出家。
北京大學校長周其鳳2010年11月4日首次公開對「北大學生出家」這一熱點話題發表看法:北大畢業生享有宗教信仰自由,他希望北大學生出家也要爭取做傑出的和尚和尼姑。他說,「不是說你是北大畢業生就可以成為傑出的和尚、尼姑,這需要修行。如果北大畢業生選擇出家,那就要好好地修行,為文明的和諧和共同繁榮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