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休息了幾天,我們再去上海。回國前我們就計劃好在上海停留幾日探親訪友。
去上海前我在網上找到一張上海地鐵交通圖,交通圖看上去密密麻麻四通八達。從圖上看,上海地鐵有近20條線路,其中4號線是環城線,與其他各條線路交匯,就是說上了4號線,最多隻用轉一次車就可到達任何一個站點。我在上海的親戚就住在離4號線某站不遠的地方。
去上海的高鐵車上座位寬大舒適,車速近每小時三百公裏,行駛平穩。我看著窗外,天氣不錯,但空氣不夠通透,遠處的風景像蒙著一層紗。窗外不斷出現高層建築群,在中心城市周邊,在中心城市之間。有的樓群規模巨大,延伸出去,海市蜃樓般地矗立在天邊。中心城市周邊的樓群周圍有馬路有車流有商業網點,不說有多繁華但是可以正常居住的。大部分中心城市之間的樓群不見周邊的配套建築,我在想,這樣的房子會有人買會有人住嗎?
貝殼交易平台屬下的貝殼研究院曾發布一份《2022住房空置率報告》,報告顯示,中國28個大中城市平均住房空置率為12%,相對處於較高區間。 住房空置率隨城市能級依次遞增,一線平均7%,二線平均12%,三線16%。 其中僅有9個城市空置率處於合理區間之內,大部分城市處於10%-15%之間,6個城市高於15%。貝殼是目前國內最大的房地產交易平台。
一般認為,商品房空置率在5%-10%是合理區,10%-20%是空置危險區,空置率20%以上就是嚴重積壓區。
貝殼研究院的報告一出,網上炸鍋,人們認為報告低估了住房空置率。貝殼研究院隨即承認“數據不準”,收回了報告。現在網上已查不到這份報告的原文。
其實不用做什麽調查,滬寧線上坐趟高鐵,住房空置率高啟肉眼可見。這可是在經濟發達的滬寧線上啊。
都說房地產長期看人口,中期看土地,短期看金融。中國的房地產真是不看好了。
在上海訪問的第一人是我們在美國的一位老友,疫情解封後她和先生很快回到上海,他們都是上海人,回到上海如魚得水。他們的兒子去年被美國的公司派駐上海工作,一家四口遷居上海。朋友夫妻打算在上海常住,兩人含飴弄孫其樂融融。
朋友住在閔行區的一個小區裏。他們2006年時以9000多一平米的價格買下一套房,現在這套房已漲到10萬多一平米,不到20年居然漲了十多倍,他們的身價儼然已逾千萬。
滿大街的上海人很多都是千萬富翁千萬富婆,他們當然可以為自己的財富慶幸、驕傲。這個房價是在街上奔忙的快遞小哥們不吃不喝100多年的收入,這一事實足以使一個年青人完全喪失奮鬥的信心。當下年青人喊出的“四不”中就有“不買房”。
朋友特別推崇上海的餐飲,她領我們去了她們小區旁一家連鎖餐廳,點上一頓精美的午餐,很美味很美好。我們邊吃邊聊,她向我們介紹了她回到上海後的幸福生活,樂不思返。我們這代人經過努力奮鬥過上美好的晚年生活,值得慶幸值得驕傲。
第二天我們去拜訪葉老師。我大學畢業後分到一所大學的數學教研室工作,葉老師當時是教研室主任,後來他升任係主任,最後是在大學副校長位置上退休。我讀研究生時葉老師是我的指導教師之一。
葉老師退休後我們失去了聯係,幾年前我才從另一位老師那裏了解到葉老師的一些情況和聯係方式。葉老師在任副校長期間因為工作繁忙患了嚴重的心肌炎,退休後身體一直不好。為了得到女兒更好的照顧,他們搬到上海居住。這次回國前我聯係上了葉老師,告訴他我們要去上海拜訪他,從電話裏我感覺到今年83歲的葉老師的健康狀況很差,耳朵聽力衰退得很厲害。
我們敲開了葉老師家的門,葉老師夫婦倆在門口迎接我們。葉老師握著我的手一個勁地說,“謝謝你,謝謝你來看我。”葉老師比起我1998年回國在學校裏見到他時矮了很多瘦了很多,但比我在電話裏感覺的狀況要好一些。葉老師轉身領我們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他步履蹣跚行動遲緩,但執意不讓他的老伴兒劉老師攙扶。
我們在沙發上坐定,我注意到沙發前的茶幾上一本打開著的影集展示著兩張照片,這是1982年春節前我們一批分到學校的青年教師和領導們的合影,葉老師也在其中。葉老師說“你看看,你看看,你們當年多麽英俊多麽瀟灑。”我看著照片心裏想著,葉老師當年也很英俊也很瀟灑。坐在一旁的劉老師說,“老葉這兩天知道你們要來看望他,他很高興很激動,找出這兩張照片不停地看,不停地說。”
葉老師聊起了我們這些當年的青年教師,他記憶力超強思維清晰,對每個青年教師的情況娓娓道來如數家珍。在擔任教研室主任、係主任和副校長期間,葉老師給與青年教師極大關懷。很多青年教師在他的鼓勵和具體幫助下走出國門,其中就有我。
我們聊起了上海的三年封控和突然放開。他們夫婦二人今年1月都染上新冠。劉老師說他們在那期間哪兒都沒去,菜都是女兒送上門,不知怎麽染上的。有一天晚上葉老師摔倒了,劉老師去拉也摔倒了,兩人在地上躺了一個多小時竟然沒有力氣自己爬起來,後來打電話找來保安才把兩人扶起來。
劉老師說染上新冠後他們健康狀況大不如前,特別是葉老師。以前葉老師還能下樓走走,還能去周邊的菜市場看看,染上新冠後葉老師幾乎沒下過樓,隻能在家裏轉來轉去。前兩天葉老師又摔了一跤,頭磕破了,我看見他額頭上的傷口還沒愈合。劉老師還提到葉老師有厚厚一摞手稿,一直想整理出書,先是因為忙於行政,後來由於身體不佳,一直無法完成這個夙願,現在就更不可能了。葉老師坐在沙發上輕輕說道,現在不想這些了,我隻想哪天能安安靜靜沒有痛苦地離開這個世界就滿足了。我望著葉老師,不知怎麽接他的話。我心裏非常非常難受,眼淚都要下來了。
不知不覺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劉老師說葉老師平常話很少,今天他特別高興說了這麽多話。我們不想消耗兩位老師太多的精力,起身告辭,葉老師夫婦倆送我們到門口。葉老師又重複說著“謝謝你,謝謝你來看我。”他還說,“我應該請你們吃一頓飯的,你們這麽老遠的來看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個學生來看老師本來就是應該的,葉老師左一遍右一遍道謝,我真是過意不去。我們依依不舍和葉老師夫婦互道珍重握手告別。
走出葉老師他們小區,我們在街邊漫步。小區周邊的街道寬敞整潔,距地鐵站步行僅需十多分鍾。我們下午還約了和一個朋友見麵,但時間還早,我們決定坐地鐵去陸家嘴看看。
有“中國華爾街”之稱 的陸家嘴金融貿易區位於浦東黃浦江畔,多幢上海地標式建築坐落在這裏,如上海中心、上海環球金融中心、東方明珠廣播電視塔和金茂大廈等。一座步行高架橋環繞金融貿易區的廣場,遊人駐足以形狀各異的高大建築作背景攝影留念,我們也不例外,拍下一張張到此一遊的打卡照。我們注意到,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竟然沒見一個外國人,不像是在一個外國金融機構雲集的金融貿易區。
我們和朋友見麵地點定在地鐵4號線臨平站旁的太陽宮,據網上介紹,這個太陽宮“定位‘都會生活力新坐標’,它將開創一個時間與空間、都市與自然、繁華與寧靜、工作與生活、學習與娛樂、消費與體驗的全維度生活場”。什麽是“生活力新坐標”,什麽是“全維度生活場”,完全不懂,但聽上去很高大上,很拽。
我們先於朋友到了太陽宮,這就是一個購物中心,店麵開著,但購物的人稀少,很蕭條。我們轉了幾圈,沒有什麽特別的體驗和感受。
朋友從她們合唱團的排練場趕來,我們近兩年沒見了,她胖了一些顯得年輕。我們找了一家小吃店坐下,還不是飯點,店裏沒幾個人。
朋友的先生早幾年就海歸回國在上海創業,女兒在美國上學,朋友多年來一直兩邊飛來飛去。這幾年鬧疫情苦了她了,她三次往返於中美之間,幾十天的隔離,無數次的核酸檢測,苦不堪言。我們戲稱她是“小八路勇闖封鎖線”。
話題自然轉到三年封控,特別是上海去年的疫情防控,一場速決戰打成了持久戰,偌大的魔都怎麽挺過來的,無法想象,其中的苦痛一時半會兒說不完。封控期間朋友去探視她住在老人院的媽媽,她們隻能遠遠看著揮揮手,無法靠近。
到了飯點,我們周圍人多了起來,臨近的幾家餐飲店也熱鬧起來,抬眼望去多數是年青人。餐飲業可能是疫情後最快複蘇的行業,民以食為天嘛。
幾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我們揮手告別,相約下次或在美或在上海再次見麵。
閱讀了你的《回國了》係列,圖文並茂,可讀性強,學習了。
我以前每次回國都會去看我一個老師,疫情期間,老師在沒有得病的情況下在睡夢中走了,沒有一絲痛苦,這是我後來從他兒子口中得知,能這樣平安離開也是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