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葉教練

這次奧運會上，乒乓球是我看得最多的比賽之一。男女四分之一決賽以後的比賽我幾乎都看了，特別是張怡寧參加的比賽我一場不落。原因有三：其一，從兒時起我就很喜歡這項運動；其二，張怡寧不愧為女乒一姐，球打得實在是好，觀賞性很強；其三，我們家和這位女單新科奧運冠軍還有那麽點關係。這麽說吧，我姨夫的侄兒是這位世界冠軍的教練，我姨夫的嫂子，也就是本故事的主角葉教練，是這位世界冠軍的師奶奶。我嘛，拐彎抹角算得上是這位世界冠軍的表師伯。真的，我可一點沒忽悠您。

大概是六二年的春節，我在北京石油學院畢業留校的姨媽帶著她的新婚夫婿去老家泰州探親，他們在南京中轉，在我家住了幾天。大人們談話時我聽了一耳朵，聽說我這位李姓姨夫的哥哥是解放軍八一體工隊的體操教練，而他嫂子葉阿姨是乒乓球國家隊的教練。葉教練參加過二十四（57年）、二十五（59年）和二十六（61年）三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二十四、二十五屆世錦賽上和孫梅英、邱鍾惠一起奪得過女子團體第三名。在二十六屆世錦賽上，中國隊取得了輝煌的成績，參賽的運動員都是人們心目中的英雄。

轉眼間到了七五年的春夏之交，乒乓界在南京舉行了一個重大的活動。我不記得是全國性的集訓還是比賽，總之，全國各省的球隊，乒壇各路頂尖高手齊集南京。這些高手中有梁戈亮，陸元盛，張立，葛新愛等等。葉教練作為北京隊的教練參加了這一活動。

這個活動對不關心乒乓球運動的人來說不算是什麽事，可對我們這些乒乓愛好者絕對是個不可錯過的機會。我們院裏朱廳長的兒子毛頭是個超級乒乓迷，他從他插隊的淮安特地趕回南京看球。我當時在一家化工廠做電工，我每天都要求值夜班，白天好去看球。那十幾天裏我們幾乎每天都要在中山東路體育館泡上好幾個小時。

我是從各隊的運動員教練員名單上知道葉教練也來參加了這個活動。我向父親提出邀請葉教練來我家作客，父親爽快答應並指示，“一定要把接待工作做好”。那時父親已從幹校搬回，閑賦在家。文革期間親戚朋友走動很少，家裏比文革前冷清多了。葉教練是見過世麵的人，她既是稀客，更是貴客。我把這事告訴了毛頭，毛頭也跟著高興激動了幾天。

我們一家為接待葉教練做了充分準備。我們當時的住房很破舊，屋內的陳設也很簡陋。可我們把房間掃得幹幹淨淨，收拾得整整齊齊。父親決定親自下廚房顯露一手。父親的廚藝還是參加革命前在蘇北農村任小學校長時跟一個做飯的工友學的。從幹校回來後，父親閑在家裏，廚藝恢複到相當高的水準。

那是一個星期天，天氣很好。我一早就去乒乓球運動員們的駐地把葉教練領來我家。葉教練個子不高，偏瘦，人看上去很精幹，說一口廣東普通話。那年她還不滿四十歲。這是我僅有的一次與國家乒乓球隊的距離如此之近。我們對國家乒乓球隊的一切都很好奇，問了很多問題。那天葉教練是主角，幾個小時裏我們基本上都是在聽她說。

葉教練在廣州長大，十來歲時她乒乓球就打得很好了。她十四歲那年成為廣州最年輕的女子單打冠軍。在賀元帥的關懷下，她參軍到當時的西南軍區打球。五七年，二十歲的葉教練進入國家隊，與容國團、邱鍾惠等成為新中國第一代乒乓國手。當時莊則棟還在北京青年隊。葉教練長莊則棟三歲，但提到莊則棟時她開口閉口“小莊小莊”的，像個老大姐。當時的黨和國家領導人對乒乓球運動十分重視，葉教練告訴我們她曾五次見到過周總理，她還和隊友們一起去中南海為黨和國家領導人表演球技，和領導人們合影。我在瞎琢磨，如果現在的黨和國家領導人們願在百忙之中抽點時間來關心關心足球運動，說不定也能把個國足搞強盛起來，滿世界的風光上幾十年。葉教練多次提到莊則棟，她對莊則棟的評價頗高，說莊則棟球打得好，為人也很好。“不過小莊現在不用打球了，做部長了嘛。”葉教練調侃道。莊則棟在七五一月召開的四屆人大上被任命為國家體委主任，他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這都是後話了。

那天我們問了很多，葉教練也談了很多，但大部分內容我都記不清了。哦，對了，葉教練對我父親的廚藝大加讚賞十分滿意，那天她興致很高還喝了點紅酒。

八一年暑假我和女朋友去北京旅遊，我北京的舅舅領我們去葉教練家拜訪。那天很不湊巧，葉教練和他的愛人李教練都不在家，他們的兒子，後來北京乒乓球隊的小李教練也不在，隻有他們的女兒在家。李小妹妹當時十二、三歲，十分活潑開朗。她對我在大學的學習生活很感興趣，問了很多問題，就像當年我刨根問底問她媽媽中國乒乓球隊的問題一樣。李小妹妹當時已經練了好幾年乒乓球，打得相當不錯了。後來在第四十（89年）和四十一（91年）屆世錦賽上，李小妹妹和另一位選手一起獲得女子雙打銅牌。再後來李小妹妹東渡日本，去那裏發展，改名為羽佳純子。

我後來知道，葉教練家的這位李教練十分了得，他是中國第一位體操世界冠軍馬豔紅的教練。她的兒子小李教練更是了得，十年磨一劍，培養出了張怡寧這位叱詫風雲的世界乒壇一姐。可惜我當時沒見著他們。

那天視頻轉播張怡寧和王楠在本屆奧運會上爭奪冠亞軍的決賽打完後，我把女兒叫來。我們一起觀看了發獎儀式，看到三麵五星紅旗同時在北大體育館裏冉冉升起。我告訴女兒她和這位冠軍姐姐之間的複雜關係。女兒聽了認真地問，“那以後我們回國探親如果去北京的話，你可不可以帶我去見見這位我爸爸的媽媽的妹妹的先生的哥哥的兒子培養出來的冠軍姐姐？”“會的，一定會的。”我認真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