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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遺產的命運 (圖)

(2008-07-29 22:38:23) 下一個

文/王力雄帝國遺產十九世紀中到二十世紀中的中國,一直是身受帝國主義之害的形象。近代中國人牢牢記住了那段屈辱,卻很少有人去想中國也曾是一個帝國,在十七世紀到十八世紀進行過巨大的疆土擴張,雖有過被其他帝國打敗和瓜分的屈辱,但至今仍繼承相當一部分帝國的遺產,包括西藏在內。不過,曾經欺侮過中國的西方列國繼承的帝國遺產更多。今日世界的很多國家都由西方當年的殖民者後裔建立,為什麽西方人今日卻在西藏問題上自視為正義化身?很多中國人對此忿忿不平。一些西方人以時間來解釋,殖民時代已經過去,西方當年的錯誤不能作為中國今天的理由。的確,時間必須作為一個因素,否則任何根據都會在無限追溯中無從立身。不巧的是,中國和西方世界幾乎在每一步上都有時間錯位。中華帝國腐朽的年代,正是西方列強最為凶悍之時;西方的殖民行為獲得合法性,除了時間因素,更主要的是靠有效統治,中華帝國時間雖長,卻隻求萬方來朝的心理滿足,放任“諸藩”自成一體;當西方的出現使中國明白“朝貢體係”隻是虛榮,必須實現有效統治才能符合主權體係,保住疆土,一連串的國難和戰爭又阻礙了這種進程;而當世界進入非殖民化時代,民族獨立建國成為主流,西方國家紛紛從殖民地撤出時,中國卻以前所未有的強勢進軍西藏,導致達賴喇嘛帶領數萬藏民流亡他國,完成了對西藏的全麵占領;隨後當民主、信仰自由和文化多元在西方成為文明進步的基本原則時,中國卻在西藏開展了砸毀寺廟、禁絕宗教的文化革命;今天,當人權高於主權在西方世界成為普世價值觀時,中國仍然以主權為至高無上,為此而肆無忌憚地侵害人權。不難理解,首先是這種時間錯位,使得每一步都與潮流相逆的中國在西藏問題上總是被西方指責。不過中國人仍然可以反問,憑什麽隻能由西方確定時間標準?憑什麽要把西方當作原點判斷中國的錯位?從中共執政算起,至今中國已有效統治西藏半個多世紀,而今天的法國也存在科西嘉問題,英國存在北愛爾蘭問題,加拿大存在魁北克問題,西班牙存在巴斯克問題……為什麽隻有中國承受在西藏問題上的指責?這就涉及到第二個中國與西方的差距——西方國家對於所保留的帝國遺產,已經用民主方式賦予了合法性。如科西嘉島百分之八十的居民表決願意留在法國,比法國本土居民希望保留科西嘉島的比例還高百分之二十(不少法國人認為科西嘉島是負擔,不如讓它獨立);而1921年英國同意愛爾蘭獨立後,英愛條約規定北愛爾蘭自主決定加入愛爾蘭或是留在英國,結果多數北愛爾蘭人選擇留在英國。西班牙的巴斯克、加拿大的魁北克等,都是經過民眾公決而否定了獨立。因此,西方民主國家雖然也存在民族問題,但隻是少數人在進行獨立活動。然而對西藏問題就不能這樣說了,因為至少中國從來沒給過西藏人民進行自我選擇的機會。且不說在實行一黨專製的政體下,不可能少數民族進行民主選擇的權利,更糟的是即使實行了民主,中國也沒有讓多數西藏人選擇留在中國的把握。也就是說,那時中國不但不能利用民主讓帝國的遺產合法化,反而可能會因為多數藏人表達獨立願望而更加喪失合法性。這是很多中國人難以接受的,反對民主的力量也會以此作為拒絕中國實行民主的理由。這讓西藏問題陷入一種惡性循環,同時也讓中國的民主轉型變得茫然。然而中國是否可以不走民主之路,不理睬西方指責,隻要堅定地守護帝國遺產,堅持幾百年不動搖,最終讓時間消磨掉藏人追求獨立的決心,也讓時間衝刷掉世界對西藏問題的記憶呢?不妨將此作為一種擺在麵前的選擇——中國人若是寧願付出不要民主的代價,最終實現這種國家統一的大計,保證疆土永存,是不是值得?能不能做到?是否值得的問題,見仁見智,這裏就不多論,隻從中國愛國主義者可能所做的寧可不要民主也不能喪失主權的選擇出發,讓我們來看結果將可能怎樣?會不會達到目的?這需要先回顧一下中國以往如何繼承和守護帝國的遺產。 人造的“中華民族”二十世紀初推翻清帝國的革命,最初鼓吹的是“驅逐靼虜”的大漢族主義。隨著中華民國接管帝國,口號便改成了“五族共和”。然而帝國境內並非隻有漢滿蒙回藏五族,僮、彝、苗等族的人口數量也不少,為何不在共和之列?由此可知所謂的五族,更多指的是領土——滿是東北,蒙是蒙古,回是新疆和西北,藏是西藏,這幾個地區正是清帝國擴張疆土所留下的遺產。這種對領土的界定反映出中國主權意識的覺醒。然而當時的中國開始向主權體係轉型,卻缺乏有效貫徹主權的能力。同時,帝國境內的其他民族也同樣開始主權意識覺醒的過程,也要在世界主權體係中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中華民國在內憂外患、自身難保的飄搖年代,上述幾個地區中,蒙古一多半麵積變成了獨立的蒙古國;西藏切斷了與中國的宗藩關係,保持了四十年的實際獨立;新疆則兩次建立東土耳其斯坦國家;東北也有十四年的時間淪為滿洲國。中華帝國名存實亡,連中國本土也免不了被日本侵占。那時中國的“救亡圖存”要同時解決兩重任務,一是抗擊帝國主義的外部侵略,二是避免中華帝國的內部分裂。對前者,民族主義是非常重要的手段;但是對後者,民族主義卻會帶來諸多不利。於是便提出這樣的任務——如何既讓民族主義可以為帝國所用,又能避免帝國管轄的其他民族產生自身的民族主義呢?為了解決這個悖論,“中華民族”的概念便應運被推上台麵。“中華民族”概念的演變不贅,它最終定格於極其實用的目標和相當粗糙的意識形態。製造這個概念的意圖在於,如果帝國境內的所有民族都認同共屬“中華民族”,因而放棄本民族的立場和追求,整合在統一的“中華民族”中,民族主義就可以被用來調動整個中國一致對外,卻不必擔心導致內部的民族分裂。這當然是一廂情願,民族是立足於文化積澱和曆史傳承之上的,不是可以人為製造。不妨看一個細節,當年十三世達賴喇嘛聽到日本進攻中國時,在場的人看到他“臉上閃耀著愉快的神情”( 查爾斯•貝爾,《十三世達賴喇嘛傳》)。作為藏民族的領袖,十三世達賴喇嘛絕沒有為“中華民族”的命運擔憂,有的隻是藏民族可以因此免受威脅的寬慰。當毛澤東接管中國,他接受了蒙古國的獨立,把解放台灣停留於口號,卻對西藏進行了徹底占領,實現了遠超過清帝國達到的主權控製。不過,毛時代並不那麽需要“中華民族”的概念,他有更有效的手段——階級鬥爭。當時中共的民族問題綱領歸納為一句話“民族問題的實質是階級問題”。不管哪個民族,都分為壓迫階級和被壓迫階級。各民族被壓迫階級屬於同一個陣營,不該被民族不同所區分,各民族的壓迫階級則一概是敵人。按照這種邏輯,民族是不重要的(馬克思說“工人無祖國”,何況民族),鬧民族性是幹擾階級鬥爭,強調民族特點是混淆大是大非。任何矛盾隻能以階級觀點處理和解決。“親不親,階級分”,而不能以民族分。既然同屬一個階級,民族自治就不是必要,以人口最多的漢人充當各族人民的領導,也沒有什麽不可以。到了鄧小平時代,階級鬥爭已經在中國搞得天怒人怨,難以為繼。中共轉向以發展經濟為中心,采取對西方的開放,也要求必須放棄階級鬥爭,否則怎麽和資本主義世界合作。這時,傳統的任務有一次以新的形式提出,在打開國門之時,如何防止西方民主製度對中共專製製度形成挑戰,民族主義再一次被當作武器。而“中華民族”的重新被祭起,目的仍然在於讓民族主義充當隻對外不對內的專製工具。招牌已經破碎中共政權對言論的控製和對信息的壟斷,並且以國家機器製造鋪天蓋地的宣傳,使得民族主義在今日中國變成最強的意識形態。在百度中文搜索引擎上輸入“中華民族”,可以得到一千七百二十萬個匹配條目,略見一斑。中國在全球化進程中不可避免遭遇的摩擦,成為培育民族情緒的養料。盡管在其他很多方麵,中國國民和政權並不一致,但是在遇到對外矛盾時,大都會站到和政權一致的立場上。然而民族主義是雙刃的,並非隻供單方麵利用。政權煽動起來的民族主義不會局限於政權的鳥籠,單純充當政權工具,而是自然會為每個民族所用,用以凝聚本族人民、調動本族意誌,甚至成為追求民族獨立的動力。以為人為製造“中華民族”可以避免這種後果,隻是當權者的黃粱之夢,在以血緣、文化和曆史為根基的民族挺身之時,“中華民族”必然如同紙板布景那樣一觸即垮。其實,鼓吹和推行中華民族的概念,不但難以實現整合其他民族的目標,反而成為刺激民族對立的重要原因。因為中華民族的本質在於圍繞漢族而形成的大一統,是對其他民族異質性的否定。為了換取其他民族認同中華民族,當局大量使用小恩小惠對進行籠絡,從而引起漢人不滿和吃虧心態,以及實施法製方麵的失衡;同時,當局又處處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警惕,嚴防其他民族有自立可能,政治上進行壓製,文化上進行同化,從而導致少數民族的日益對立和遠離;而在經濟上,中華民族的一體化性質使得民族差異無法體現,少數民族無法得到自我保護的權利,結果作為主體民族的漢族總是居於優勢,其他民族在經濟發展中得不到應有份額,反而要付出生態資源方麵的巨大代價,以及在自己的家鄉日益邊緣化。這次發生在藏區的廣泛對抗,出現藏人針對漢人的暴力行為,清楚地表現了藏民族對中華民族的不認同。而當局的反應,也同樣把中華民族拋在了一邊,將事件中的藏漢對立性質無限放大,激發了漢族民眾對藏人群體的敵視,從而形成了煽動民族仇恨的效果。之所以如此,在於中共政權唯一可以調動的意識形態僅剩民族主義,它迫切需要利用中國民眾在國際矚目的西藏問題上為自己抵擋國際社會批評。雖然它的確做到了讓國內外漢人站到自己一邊,然而這樣的民族主義實際已經變成種族主義,在中國社會內部形成了以血緣劃分的漢人和藏人對立。長期精心營造的中華民族招牌,在這次事件中被輕易打碎。這是此次西藏事件最讓人擔心之處——當“中華民族”的民族主義剝掉“民族大家庭”的外衣,回歸到大漢族主義的本質,在國內是欺壓弱勢民族的種族主義,在國際是對抗全球民主社會的極端民族主義。曆史上同時具有對內種族主義和對外極端民族主義的,是人們記憶猶新的法西斯強權。那是不是預示著中國的明天呢?法西斯是對世界的威脅,也會是中國的災難。當年的世界聯合消滅法西斯,今日世界會接受一個新法西斯的崛起嗎?展望中國的未來,不免產生這樣的猜測,此次西藏事件會不會成為一個轉折,把中國推上未來兩種製度的決戰?而中國將在那場決戰中喪失掉帝國的遺產?2008-5,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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