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零——站在拐點上的我們
2.2 政府抗疫——瞎子與牽線木偶
前一節,我曾提到在COVID-19這樣殘酷的疫情麵前,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所以,這樣時期,你所在的區域、地區、國家的行政力量便是至關重要的了。我們評價抗疫,實際上是在描述政府行為。
在抗疫的前期階段,在沒有疫苗和特效藥的情況下,世界各國政府的抗疫辦法都差不多,無非是圍剿堵截,或者說是“蒙著眼睛堵象”。然而,雖然全世界都在沿著相似的思路“摸著石頭過河”,其控製方法天淵之別,結果也是大相徑庭。中國和美國大概是比較典型的例子。
中國是COVID-19最開始流行的國家,人口密度大,平均醫療水平並不高。但是客觀地說,在武漢大流行之後,政府的控製還是有效的。——最高領導層一聲令下,十四億人唯馬首是瞻,封城,封路,封門,小腳偵緝隊、朝陽群眾齊齊上陣,每個人的行蹤被手機鎖死,每個人的行為一目了然。這個路數真不是想抄就抄得來的。
美國,妥妥的世界第一強國,在對付COVID-19 pandemic的問題上,除了圍剿堵截,也沒有太多的新玩意。由於體製不同,文化不同,觀念不同,中國的辦法不可能用在美國。偏偏又恰好趕上大選年,抗疫悲催地成了政客手中的工具,用來攻擊、牽製對方,其結果當然不可能理想。
其實,我沒有什麽資格評論中國或美國。對於疫情,最真實的經曆和感受隻能來自不同政體下每個個體。就我來說,來自我所居住的加拿大,安大略省,來自我住的那個小城和我的生活工作環境。
在我看來,加拿大2020年的抗疫分兩個階段,年初延至夏末的第一波,我稱為"前疫情階段"。而波濤洶湧的第二波,我稱為“後疫情階段”。前一段的政府抗疫大致是“瞎子摸象”,而在後一段,摸象還在繼續,受掣肘的因素卻更多,政府成了“牽線木偶”。
在第一波疫情中,加拿大聯邦政府和安省政府的作為還是有可圈可點的地方。加拿大與美國一衣帶水,其橫跨東西大洋的南部全部與美國接壤,人們不需要萬裏投毒,隻需多跨越一步,就會使兩國疫情更加泛濫。但是那個階段,雖然疫情來勢洶洶,情況卻並沒有完全失控,究其原因,除了政府的強製措施之外,民眾心理和行為也起了很大程度上的作用。
在安省的第一個lockdown 的階段,政府要求除了essential business 外,所有部門關閉,所有人呆在家裏,開始的時間正是學校的March Break 期間。那段時間,我常常佇立在窗前,眼前除了自家和鄰居院中早春的枯草外,路上見不到行駛的車輛,見不到人的蹤影,就連往日喧囂的孩子們也都乖乖地被大人藏在家裏,小區呈現從未見過的死一般的寂靜,仿佛時間都凝固住了。
那個時期,政府的緊急時期法令清晰明確,執法力度到位,大部分民眾內心對瘟疫也有恐懼感。所以,在"前疫情階段",雖然安省在一些區域也遭受了重創,例如很多老人院老人集體感染,死亡率極高,但總體來說,在政府和民眾的雙重努力下,疫情沒有過分失控,這在西方國家來說已經難得了。
然而,第二波疫情到來時,事情的發展就有些一言難盡了。
就我所居住的安大略省來說,我們不能說福特政府沒有努力,事實上,自從9月份第二波到來之際,他和他的政府一直在"折騰": 學校開不開學? 零售店關不關閉? 小生意何去何從? 紅橙黃區域怎樣劃分? ······。多變的抗疫計劃一直在推行,但大多數既沒有清晰的實施細則,又沒有強製的執行手段,總是讓人感覺似有似無,猶抱琵琶半遮麵。
在去年聖誕節期間出現的那場官場醜聞便是一個例子: 安省財政部長假期違反旅遊禁止令,去中美洲度假,還自做聰明地在自家客廳提前錄像,聖誕節時在Facebook放出,假裝自己在家裏祝福聖誕快樂。他的做法被曝光後徹底激怒民眾,最後以辭職告終。嚴格地說,這位“影帝”部長沒有違法,因為“旅遊禁止令既細則模糊,又沒有執法的措施。這樣的法令必然勞民傷財,讓民眾不滿,抗疫成本增加,效果卻大大打折。
事實也是這樣的。安省政府從九月份整整"折騰"到年底,但是每項措施都是出爾反爾,猶猶豫豫,瞻前顧後,其結果是經濟並沒有好轉,企業和個人都怨聲載道,而到2020年底,日患病人數卻飆升至4000以上。
在後抗疫階段,為什麽政府如此搖擺、徘徊,失去決斷能力了呢?究其原因,除了受領導者個人智慧和能力限製之外,政府麵臨了多方麵前所未有的製衡,這個時候的政府就變成了一個“牽線木偶”。
製衡,原本是民主政治的一個法寶——多黨派相互監督,相互製約,防止集權引起的個人或某黨派的極端行為。而這個體係的基石是健全和取信於民的法律。美國的分裂,很大程度上不是來自製度,而是人們對基石的動搖。所幸,在加拿大,黨派之爭並沒有明顯地削弱政府的抗疫行為,但是來自其它方麵的製衡卻大大困住了政府。
在沒有戰爭、饑荒、瘟疫這樣的特殊情況發生時,我們這個國家的法律製度是大體健全的。人們工作,納稅,失業有保險,生病有醫保,低收入有社會福利,即使是癮君子或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政府都有相對的措施和製度。但是,一個COVID-19把這些四平八穩的基礎打亂了。企業停擺,小生意關門,員工和業主怎麽辦?學校改網課,先不說怎樣保證學習質量,父母是工作還是在家照看孩子?超市收銀員,護士等本來就是眾多工作的一種,但是與那些stay home卻仍然遠程工作的人相比,他們拿著微薄的工資,卻不得不每天麵臨著染疾的危險,公平何在?如果再一次lockdown,那些住在老人院的老人,由政府照料的殘疾兒童和青年,有心理疾病者,甚至癮君子流浪漢,他們無法接觸家人或社會工作者,會是怎樣的悲慘?
這是一個重視人的社會,重視個體的社會,每一個人,每一個利益群體都有自己的發聲渠道。在第一波疫情的時候,大家都以為隻要我們犧牲一點個人的自由和利益,遵守政府法令,疫情很快會過去的。但是事與願違,到“後抗疫階段”,人們就徹底抗疫疲勞,失去耐性,不僅不再忍耐,而且把“前抗疫階段”的怨氣和不平全部發泄出來,擺給政府——這就是我(們)的現實,你的抗疫措施不能以犧牲我的利益作代價。
一直試圖左右平衡,一直在作牽線木偶,這就是我對加拿大安省政府在第二波疫情控製中的印象。事實上,在這種特殊階段,想要作老好人,麵麵俱到,不犧牲任何人的利益是不可能的,這樣隻能加大疫情,最終經濟沒有保住,個體利益依然受損,而所有民眾都被置於危險之中。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元旦之後,福特政府痛下決心,全省lockdown,這一做法也遭到很多人反對,但疫情的擴散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不得不孤注一擲了。結果立即見效,疫情曲線得以明顯見緩。
“政府”、“國家”——這樣的字眼一直讓我感到大而空,感到生疏和茫然。然而,在2020年這樣的特殊時期,我對“政府”卻有了一些切身的理解。當我們芸芸眾生無力與疫情這個龐然大獸抗爭,而隻能默默地祈禱的時候,我們所在的區域、地區、國家的行政幹預和管理便凸顯了其存在的重要性,從一定程度上說,一個國家或地區疫情控製的好壞,完全依賴於所在國,所在區政策製定者;依仗於執政黨的決策力及其領導下的機構的執行力。
疫苗給我們帶來了曙光,但仍希望政府和民眾不要鬆懈,繼續努力,度過這曙光前的黑暗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