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1)
2024 (1)
上次回國,偶然買了一本《梁實秋散文集》帶回來。
本人孤陋寡聞,對梁老先生的了解甚少,除了知道他翻譯了莎士比亞全集外,還知道他和魯迅先生曾有過口水仗,後者稱他為‘喪了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對於《雅舍文集》,恍惚聽說過,卻從未認真讀過。
最近,晚上睡前無書可讀,隨手拾起了那本《梁實秋散文集》,原以為可能是些學究氣陳腐的東西,誰知,那些精短小文極為有趣,有些竟讓我愛不釋手。
我喜歡梁先生的憶事,他寫他的老家,寫他住過的房子,寫老北京;那些直白的敘述讓我像看電影一樣回到那遙遠的過去。讀他的《北平的零食小販》,我似乎可以聽得到那走街串巷的小販的叫賣聲:蘿卜賽梨——辣了換。
我也喜歡他的那些議事小文,都是從身邊小事說起的,沒有板著麵孔的說教,卻將社會現象說得入木三分。說到孩子,他老先生說“一向不信孩子是未來世界的主人翁,因為我親眼看到孩子到處在做現在的主人翁。……以前的‘孝子’是孝順父母之子,今之所謂‘孝子’乃為孝順其孩子之父母。孩子是一家之主,父母都要孝順他!” 梁先生也講——教育你的父母, 說“‘養不教,父之過’,現在時代不同了,子女也負有教育父母的義務”。
梁實秋先生的諷刺小品也極有特點,用筆似乎並不尖酸刻薄,但字裏行間卻透著那種點到骨子裏的犀利。有一篇文章名為《暴發戶》,講人在暴發以後,“第一樁事多半是求田問舍”,俗不可耐地豪華裝修,趨風附雅地這兒掛一幅牡丹圖、那兒加一幅鶴鹿同春,“牆上也許還掛上一兩幅政要親筆題款的玉照”;然後是大宴賓客,奢顯豪華之能事。最後,文中寫道:“主人在仰著頭打哈哈的時候,脖梗子上明顯地露出三道三道厚厚的肥肉折疊起來的溝痕,大腹便便,雖不至‘垂腴尺餘’,也夠瞧老大半天。……‘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暴發戶呢?其興也暴,很可能‘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從他的文章裏,可以看出梁先生不愧為出身大家,學貫中西,獨善其身的名士。
可是,這本書裏有些東西也讓我深感疑惑,甚至讓我對梁實秋先生的品格產生懷疑。
書中收集了一篇名為《槐園夢憶》的文章,是一九七四年梁太太去世後,老先生為他妻子寫的,篇幅較長,寫了他們相識,結婚,又風風雨雨地一起走過了近五十年的經曆。文章親切平實,字裏行間流露著他們夫妻間休戚與共的親情和他對妻子的尊敬和愛慕。
而《散文集》的結尾,收錄了幾篇梁實秋先生寫給韓菁清女士的情書,信中充滿了諸如‘親親’、‘小娃’這樣的字眼,其熱烈程度似乎和‘九十後’的情書有一拚——這也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文人的情感本來就豐富,而黃昏之戀有時候比黃口小兒的衝動來得更為炙熱。但當我看到信的日期時,有些吃驚了:信的落款日期是六三. 十一. 二十一、六三. 十一. 二十二、------。再翻看梁老先生的年鑒,赫然寫著一九七五年五月與韓菁清女士結婚,難道這位韓女士做了十多年的‘小三兒’,最後在梁先生原配謝世後修成正果?
本來我很欣賞梁實秋先生的口頭禪‘幹卿底事?’的,也想瀟灑一點,不要糾纏人家的隱私,可是心底那市儈的窺視心理總在騷擾我。當然,別說名人了,就是尋常百姓有個把情人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可是梁老先生竟安然地享受了十幾年的齊人之福。這也就罷了,怎麽還能那樣貌似真摯地緬懷妻子呢?難道他老先生真是坦蕩到一邊和情人卿卿我我,一邊和太太相敬如賓?我又重新讀那篇《槐園夢憶》,想要從中找出些許隱諱的愧疚,未果。
‘虛偽,徹頭徹尾地虛偽。’我有些忿忿地想。
我想,一個人的的品性、為人,總會從他的文章裏體現出來,於是再翻看他的文章,雖然並沒有從蛛絲馬跡中找到什麽‘破綻’,但心裏的芥蒂也還無法免除,好象手裏握著一塊玉石,雖然看似完美,心裏卻知道一定有一道隱瑕在裏麵,於是便有了棄之不舍,留之不值的感覺。
我沒有從此罷休,又想到網絡這個工具,想要看看別人對他的行為是怎麽評價的(感覺到此時的自己就像一個專挖明星醜聞的狗仔隊)。出乎我的意料,沒有人對此置於一詞。但是在梁實秋的生平中我卻看到了蹊蹺:所有的文章都說他與韓菁清女士是在七四年相識的。那麽,何以梁老先生在六三年就寫情書給韓女士呢?或者,那隻是印刷錯誤?
我契而不舍地繼續探求,終於發現我的錯誤所在:梁老先生生活在台灣,當然是使用‘老黃曆’,他的信落款‘六三. 十一. 二十一’是民國六十三年,那不正是一九七四年嗎?
心裏終於釋然了,實在是我自己庸人自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幾十年有個奇怪的想法,可能是因為上大學時見過一個林語堂編的英漢,一個梁實秋編的漢英都是極其好的詞典.而且,知道正如樓主所說,都和魯爺打過"口水仗",於是乎,將此二人總看成是一對,像佛前的阿難和迦葉.甚至,有時把兩人的事情張冠李戴...
魯的文章有時有點市井罵街的潑辣勁。而梁實秋則是幽默中透著生活的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