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4/03
在連續幾周高度用腦後, 15 小時的飛機、9小時在機場的等候,再加上從New Jersey 到 New York兩個多小時的汽車, 居然一點兒都不讓我覺得累, 反而令我耳目一新。過去不明白人怎麽會坐著發愣,可我現在可以坐著傻傻地看著行人,看著房子,要不就幹睜著眼睛什麽都沒看。一呆就是半晌兒。
Ankra沒給我異鄉的感覺, 主要是Deniz和她的同事們對我如此的熱情。聽說土耳其人以好客著稱,可隻有身處其境才真能領教。他們的確是誠心誠意地讓你高興, 為你操心吃喝住行, 事無巨細。Deniz的實驗室關門一周, 全班人馬專門為我們跑上跑下。Deniz 兩次來美國時都到我的實驗室學技術,她的一兒一女和我的孩子們年齡相仿,兩家人在一起,大人孩子都有伴兒,一來二去就成了好朋友。隻是她一年前離了婚,這次我來一定得給她寬寬心。
晚上是雞尾酒招待會。 我並不想喝酒,看見一種白色的象椰汁一樣的飲料就拿了一杯。沒想到竟是最烈性的土耳其白酒(Raki),這酒本身是透明的,大約有70度,加了水就變白了。好笑的是Deniz曾給過我一瓶Raki,我也讓我的朋友們試過,可不管他們有多大的酒量,隻喝一口就受不了,結果我隻能自己想起來時喝一小小杯, 這樣一瓶酒喝了三年還沒喝完。原來是不知道要加水這一招兒。和Deniz的係主任寒喧之後,她請了幾個人到她的辦公室小坐。 在那兒碰到Dr. Jadish Sharma 和Dr. Steve Hudson。大家說好第二天一起出遊。
6/25/03
早上九點半, Deniz 的學生Mozgor到旅館來接我和 Jadish, 然後與Deniz 和 Steve匯合。大家問好後Deniz問誰要check email。Jadish 報名,可一去就沒了影。我隻能和Steve閑聊。他居然來自
我們去看土耳其國父Ataturk的紀念堂。Ataturk確實是個了不起的領袖人物。他從一個年青軍官做起,一直到統帥一隻強大的土耳其軍隊在一九二三年為土耳其贏得了獨立。然後又立國立法,解放婦女,改革文字, 發展教育。有趣的是在他建國之前,土耳其人隻有名沒有姓, 從他開始才有姓一說,而他的姓就意味著土耳其之父。隻可惜英雄並不幸福,三十好幾結了婚,隻兩年就離了。因為飲酒過度,五十七歲死於肝硬變。這個紀念堂體現了土耳其人對他的崇拜。長長的甬道邊有土耳其的軍官, 婦女, 臥獅把守。這是一個和毛澤東紀念堂一樣的四四方方的建築,全部用本地的岩石和大理石築成,據說鑲金就用了一噸。為了等它完工, Ataturk的遺體等了整整十五年。
中午便餐,下午演講之後Deniz帶我們去土耳其文物博物館―― Museum of Anatolian Civilization。這是一座城堡式的建築,就在Ankra城裏的小山上。這也是Ataturk的成就之一。博物館裏收集的很多寶貴文物主要來自Hittites人的遺址Hattusa。有雕塑,首飾,工具, 瓦礫,武器等等。這些保存完整的文物讓我覺得 七千年前這裏的人們似乎已經知道了很多。顯然, 此地也是一個世界文明的起源地。我們的向導好像是一個從這些文物堆裏複蘇的古土耳其人。他可能有八十來歲,微駝,活靈活現的簡直就象個幽靈。給我們講婦女生孩子,講當地風俗習慣, 王室軼事,就象演戲一樣。 大家全都被他給感染了。最後一個大房間的四周是Hittites人雕刻的壁畫,彪猂的國王,驕傲的王後,高高大大的將軍和士兵們把隻有一半大的敵人踩在腳下,好不威風。屋子正中有一排一排的椅子。向導告訴我們,Ataturk曾說過,在瀏覽了Hittites人的曆史之後應該坐下來欣賞一部英雄交響樂。
Steve是Glasgow 大學臨床藥理係教授。大概五十來歲,從未結過婚。他性情幽默,心地善良。一天下午,我們等他開會等了三個小時。最後他從Deniz辦公室的窗子外跳了進來,就象是一隻籠子裏放出來的小鳥。問他學了點兒什麽,他笑著搖搖頭,說會上全用的是土耳其語。他坐了三小時是為了對土耳其同行表示支持。Steve很喜歡非古典音樂,自稱這是他中學音樂老師的教育成果。每節音樂課,這位老師隻給他們放一張貝多芬的唱片,說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話就下課了。有一次合唱,老師指名說他唱跑了調兒,使他在心理上受到巨大挫折,從此他認為自己五音不全,於是憎惡音樂。後來他第一次聽到爵士樂,喜歡的不得了。再後來他又學了吉它,現在音樂已經是他生活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來土耳其之前,他研究了土耳其的民間音樂和流行歌手,雖然才來兩天,他已經買了十張CD。他還說很想買一個撒克斯, 但每次提到,他都有意說成sex, 逗得我們大笑不止。為了看看他是否真心,Mozgor帶著我們到一個小樂器店,經過半個小時的討價還價,他居然還真的買了一個有大半人高的撒克斯。然後我們又到一個意大利飯館去吃飯,Steve執意要付款,說他很久都沒有這麽高興了。我們酒足飯飽後回到旅館已經是深夜。
6/26/03
我們一行七人由導遊帶著去土耳其的文明起源地之一Hattusa。那兒離Ankara有三個多小時的汽車路程。這七個人裏不是來講演的就是講演者的家屬。於是我就又認識了幾個有意思的人。Najala的丈夫是在沙特阿拉伯教書的希臘人,三個兒子都在美國念書。她總是濃妝豔裹,讓我想起古希臘的貴婦人。他們夫婦兩人遊遍了世界各地,對我很熱情, 總給我講一些有趣的小故事。Fiona來自南非的Cape Town, 她的丈夫在那裏教書。 她非常有教養,兩個女兒都很喜歡音樂。從她那兒我聽到了很多有關南非的故事。比如現在南非大城市的失業率高達百分之七十,大學畢業生百分之八十找不到工作,無數人不得不以搶劫為生。雖然南非的風景優美,可現在無人敢於問津。
三到四千年前Hattusa是一座古都。原來這裏叫Hatti, 一幫印歐人到此征服了當地人, 然後自稱為Hittites, 在此地建都, 開始了一個強大的王朝。在鼎盛時期他們征服了古巴比倫, 並與埃及的法老們抗衡。幾百年間埃及不得不以王室通婚來維持雙方的和平。據說這是一個很有秩序的社會, 光法律就立了兩百多條。有趣的是Hittites人並不信上帝,而更崇拜太陽神和風暴神。獅子和雄鷹就是力量和自由的象征。從岩石壁上的雕刻可以看出這裏曾有一支強大的軍隊。幾百年後, Hittites王朝日趨衰落, 終於被希臘軍隊征服。幸虧他們也象中國人一樣,將自己的曆史用象形文字刻在瓦片上。後來,Hattusa廢墟在1834年被一個法國人(Charles Texier)發現, 瓦片上的象形文字也在十九世紀被一個美國考古學家破譯,這樣一來,後世的人們也就知道了這段有意思的曆史。
晚上Deniz邀我到她家去吃飯。她的媽媽是一個很了不得的土耳其婦女。她早年在德國獲得電器工程學位之後回土耳其效國。Deniz三歲時爸爸就去世了。她媽媽帶著她和她哥哥,一個人又工作又教書又帶孩子,很不容易。後來兄妹倆都從醫學院畢業。她一家還在美國時她媽媽就對我很好。這次聽說我來,老人家早早買來了貴重的禮物,又準備了豐盛的晚宴招待我。真讓我感動。
6/27/03
花了一天時間和Deniz實驗室的人員交流。她的學生們都很出色,隻是研究經費少, 加上土耳其的科研管理不善,做起事來束縛太多。可惜。
晚上八點是告別宴會。土耳其文化和中國特別是新疆文化有很多相似之處,好吃,好客,好飲。 不過他們更加豪放一些。請來的女歌手對各種歌曲都很在行,她從土耳其民歌唱到美國民歌,從土耳其流行歌曲唱到美國流行歌曲。大家高高興興地跳舞,聊天,喝酒。我的確很想給大家助興,隻是不知道她唱的是什麽。
6/28/03
從Ankra到Cappadocia坐車將近五個小時。有三分之一走的是古老的絲綢之路。那時候的主要交通工具是駱駝,因為駱駝們每天隻能步行九公裏,於是沿途每九公裏就設有一個驛站。所有的旅行者,不管來自何處,都可以在這裏免費吃住三天。三天過後,主人就將客人的鞋拿到屋外,以示時間到了。據說, 這“招待三天”的規矩在土耳其的鄉村裏一直延續到現在。後來我們又路過大片的麥田,金黃色的麥穗,顆大粒圓,微風掀起一陣陣麥浪。導遊說,此地盛產聞名世界的土耳其小麥,Anatolian高原的水土很適合小麥的生長,營養極嘉。據說,一萬年前,聰明的古人在這裏從野草中發現了可食用的小麥,並開始人工耕種,後來就成為兩河流域的世界上最早的農業。英文裏Turkey除了是“火雞”之外,還是“冬小麥”的別名[
Cappadocia有一望無際的被大自然雕塑了千萬年的火山岩,有的地方有一些象美國的大峽穀。也有好幾個深達八層的地下城堡,這主要是防衛敵人用的地道。據說我們去的那一個可以讓六千人在裏邊躲避六個月之久。裏邊有各種各樣的公用設施,象廚房,教堂等等,有幾個地下城堡還相通, 比地道戰裏的地道好玩兒多了。在Hittites人統治時期Cappadocia是一個文化中心。後來成為一個獨立王國,再後來又被古羅馬征服。頻繁的火山爆發給Cappadocia留下了肥沃的土地。人們就在岩石上築窯洞為家,勤勞的耕耘,紡織,狩獵。這裏的窯洞和陝北的不一樣。陝北的窯洞築在山上,就象河馬的眼睛和鼻子。可這裏的窯洞築在風化後的火山岩上,象是在窩頭旁邊上開了窗,很好玩兒。據說本地人在窯洞裏住到六幾年,直到地震將有的窯洞損壞,政府才在窯洞附近造房並告誡人們搬家。現在這成百孔的窯洞就變成了“鬼城”。
今晚就在此地旅店(Peri Tower)下榻,這是一個很好的旅館,造的就象一座‘鬼城’一樣。樓下遊泳池邊正好有一個很熱鬧的聚會,原來是為一個八歲的男孩子的舉行成年儀式。而成年的標誌竟是‘包皮環切’手術。這是土耳其男子一生三件大事中的第一件,第二件是當兵,第三件是結婚。樓下五六十人唱歌跳舞,熱熱鬧鬧的搞到半夜。
6/29/03
下半夜四點鍾起床,我要在黎明之前到達出發點去坐熱汽球。迎接我的是一位四十來歲的英國女士, Kaili。我已經聽說她是本地最優秀的汽球駕駛員,就懇求上她的汽球。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的熱汽球也慢悠悠地上升了。在天上,我明白了為什麽這裏是坐熱汽球絕好的地方。初升的太陽不斷在給奇異的連綿不斷的山巒鉤畫出越來越清晰的輪廓。從熱汽球上看去,這簡直就是一座未完成的雕刻,千古以來大自然用風風雨雨細細地刻, 輕輕地磨, 不喜歡了就爆發火山,一切推倒重來。即使如此,這永遠不會完成的作品的每一筆每一畫都可以激發人們無數的聯想。有意思的是,這裏的岩壁被土耳其人鑿了很多窯洞,這讓我想起了中國的甘肅和新疆,那兒的氣候和地理環境其實與這裏相似, 於是中國人就在那兒留下了敦煌石窟等多處洞窟文化。看來環境造人,而人也忘不了給大自然留下自己的作品,留下人類成長的痕跡。
Kaili不但熱汽球開得好,還能講一口流利的土耳其語。她喜歡將汽球降低到極限,讓我們輕輕地從樹梢上擦過。她還喜歡把汽球駛到半山腰,讓我們把那些古老的窯洞看得清清楚楚。有時眼見撞到山上,在咫尺之遠,她就象變魔術一樣,把汽球刷一下升到半空,很過癮。她說她幹這一行已經二十三年了。她的丈夫也是汽球駕駛員,倆人兒開了一個熱汽球公司,雇了一幫土耳其小夥子。他們每年開八個月熱汽球,然後到世界各地玩兒上三四個月。在天上,他們倆一人一個汽球,若即若離,用無線電話聊天,好帶勁兒。近兩小時後我們“降落“ 在一片玉米地裏,幾個土耳其小夥兒就在筐上插滿野花,為大家斟上香濱祝酒。
6/30-7/2/03
Bodrum真不愧是地中海岸的一顆珍珠。它依山傍海,有古老的城堡,也有典型的像沙糖塊一樣的歐式別墅。Deniz的別墅就坐落在這裏最著名的駱駝海灘旁邊的小山上。地中海的水真美。我到過美國和加拿大的五大湖,也到過大西洋,太平洋,還有青島,北戴河。但從來沒有見識過這麽美麗的水,這麽漂亮的沙灘。這海水從淺到深由淡黃變到淺綠又變到深藍, 十分誘人。這海水幹幹淨淨的, 可以讓你趴在水麵上細細地欣賞各種各樣的海生物。這海水一點兒腥味兒也沒有,是真正的生命之水。Deniz有一個八歲的漂亮女兒Alara。每天清晨,我和她一起坐‘Tan Tan’(拖拉機拉的拖車)到海邊。Alara鑽到水下去覓寶,我就自由自在地在深藍色的地中海裏遨遊。中午炎日當空,我們就坐‘Tan Tan’ 回家吃飯。下午日頭一偏西,‘Tan Tan’ 就又把我們拉到海邊。此地空氣十分幹燥,七月裏下午的溫度經常達到九十多度。可太陽一斜氣溫就開始下降。傍晚的氣候最宜人,微風習習,真有點兒象北京的金秋。Deniz每天傍晚都親自下廚做地地道道的土耳其飯。於是我就拉小提琴給她聽。她們全家都很喜歡聽我的表演,特別是Alara。幾天後,我和她坐‘Tan Tan’ 去海邊,她竟唱起了我拉的提琴曲。Deniz說好讓她趕快學提琴,下次我來時一起拉二重奏。
在地中海邊的沙灘上,我和Deniz海闊天空的聊天。她的丈夫是一個藥廠的經理, 也是一個典型的土耳其男子。多年來她自己既要在事業上奮鬥,又要操心兒女,裏裏外外一個人忙忙碌碌,丈夫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從不過問家務。時間一久,兩個人就疏遠起來。在土耳其做一個離婚的職業婦女很不容易,特別是還要當兩個孩子的好媽媽。可Deniz說起這一切來卻很輕鬆,過去丈夫就不見影兒,現在離了婚倒省了事兒,一切主意自己拿。她神秘地跟我說,在從Cappadocia回Ankara的汽車上,Steve說願意他們的友誼能永遠繼續下去,還說他買撒克斯完全是為了讓她高興。在這麽美麗的海灘上,一切都是那麽自然有趣。
其實這裏與地中海齊名的是Bodrum 的‘夜生活’。每天我們一邊吃晚餐,一邊欣賞海邊的落日。在燈火斕珊的時候,大家就乘車去Bodrum逛街。在這兒,生活從午夜開始。海邊的小城,燈火徹夜通明,酒吧,迪斯科,飯館,各種各樣的商店,應有盡有。土耳其是一個熱愛音樂的民族,民樂,爵士樂,流行音樂,此起彼伏,徹夜不息。遊客們背著熟睡的孩子,高高興興地逛著,而地中海也為遊客們吹著有點兒甜味兒的海風助興。從駱駝海灘到Bodrum有往返班車。三日清晨四點鍾,在末班車送遊興未盡的人們回家時,我啟程去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