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白菜和小乃武(14)
(2006-11-22 07:28:46)
下一個
(14)
我醒過來的時候,老媽正懷抱一個藍色的保溫罐坐在身邊,我張嘴想說話,喉頭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傳來,當時眼前一黑,差點兒再次暈過去。老媽趕緊說:“不要說話!媽媽給你買了冰激淩……”說完就挖了一勺遞到我嘴邊,還沒張口,一股甜甜的奶香就傳了過來。
都說北冰洋冰磚如何美味,給你喉頭割一大傷口再吃冰磚試試?那滋味我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直到現在還落一毛病:看見冰激淩喉頭就隱隱作痛。
楊白菜就躺在我旁邊的床上,麵色慘白,楊家阿姨懷裏抱著一個一模一樣的保溫罐,也正一勺一勺地給楊白菜喂冰磚。吃完了冰磚,天也黑了,兩個老媽收拾好東西走人,我全身無力地躺在床上發呆,旁邊兒楊白菜一掀被子下了床,坐到了我的床邊上。
兩人都喉嚨痛,相對無言傻笑,半晌,我開始犯困,楊白菜卻是一點兒要回自己床的意思都沒有,眼中還隱隱有淚光。我突然明白了,這家夥從小就沒離開過家,我在幼兒園常駐慣了,老媽說走就走我倒也毫不留戀,楊白菜就有些吃不消了。我往床裏挪了一下兒,拍了拍枕頭,他當時眼睛就一亮,高高興興地爬上床來,很快在我身邊拱了個窩兒睡過去。
楊白菜是那種一旦睡著就順時針滿床亂轉的主兒,如果不是半夜護士查房把他拎走,我恐怕免不了要被他踢下地去。
留觀一夜之後,楊白菜和小乃武光榮回家後又吃了兩天的冰磚,等到能跟其他孩子們接觸的時候,每被問及是否冰激淩管夠,我們倆一律大搖其頭:“嗓子眼兒拉一大口子,特疼,吃冰激淩都疼啊……”
割扁桃體風頭剛過,大白菜下來了。
那時北京的冬天,大白菜是看家菜,記得好像還得分一二三級,入冬前家家戶戶都得買上個幾百斤,然後每天的餐桌上就是煮白菜,熬白菜,醋溜白菜,清炒白菜,白菜餃子,白菜包子,白菜餛飩(老媽發明,版權所有,翻錄必究),涼拌白菜絲兒,蘿卜泡白菜,芥末墩兒…………如此吃到次年春天,窗外的白菜堆日漸縮小,拿回家的白菜外麵兩三層的菜葉子菜梆子都是焦黃透黑的,跟埃及木乃伊有一拚了。全家老小都對白菜吃出了深厚的“感情”,家裏孩子如楊白菜和小乃武這樣有能量的,往往聞到一點兒白菜味兒就會拔腿狂奔。
部隊大院的白菜是統一供應,汽車排的大卡車恨不能全體出動,拉回來的菜在操場上堆得跟小山一樣,家家戶戶都會設法借了小推車或三輪車跑去排隊,幾百斤白菜拉回家去,搶占樓南麵向陽的地方開曬。曬了兩天,把外麵一層白菜梆子的水氣給曬沒了,就開始天天跟伺候大爺似的伺候自家的白菜:白天氣溫高有太陽的時候,把白菜倒騰一番,底下的翻上來透透氣兒,入夜氣溫一降,趕緊拿舊被子破氈子給蓋上,上麵還得壓兩塊兒磚,省得夜裏風大給吹跑了。
唯一的壯勞力遠在千裏之外,我家的白菜往往是最後拉回家去的,頭年老媽生病的時候,有次大風降溫,老三忘了夜裏去給白菜蓋被子,結果幾百斤白菜凍爛了一小半兒,那年省吃儉用到了開春,家裏還是鬧了菜荒,連吃了兩個月沒白菜絲兒的掛麵後,老媽痛定思痛,決定今年挖帶領還在北京的大姐和三姐挖白菜窖。
這地上打洞看似簡單,真挖起樓前的三合土來可就費了勁兒了,好在老媽老姐們都有當年挖防空洞打下的堅實基礎,斷斷續續幹了一個禮拜,居然挖出了一個一人深,二尺寬,四尺長的窖來,窖裏扔了個破凳子,用於爬進爬出。窖頂上搭了幾根木條,蓋了一層氈子,還立了一個標記防止別人掉進去。
白菜窖竣工次日,楊白菜,小雨和我玩兒捉迷藏,手心手背“單門兒我倒黴”的時候,小雨輸了,老老實實在汽車排車庫捂著眼睛數數,我拉著楊白菜一溜小跑去了白菜窖跟前,一掀氈子,撲通就跳了進去……
除了大白菜, 我們院裏還有山東大蔥,紅心羅卜,蘋果,梨等,跟著大人成筐的往家裏拉。在當時是相當不錯地!現在國內物質非常豐富,往事不在。
Happy Thanksgiving!
看到小五寫冬天買白菜,我就開始琢磨下麵是不是該有挖菜窖啦。哈哈,小時候總覺得去菜窖拿菜是個很有意思,帶點冒險色彩的事情。。。。其實就是進個坑裏拿顆菜而已,每次去都特興奮,現在想想都不知道在興奮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