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白菜和小乃武(12)
(2006-10-31 17: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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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六個月不見麵,楊白菜居然從小五上房揭瓦形影不離的夥伴,變成了小雨百依百順二十四孝的弟弟,不論我提出什麽遊戲的建議,楊白菜永遠要去“等我問問我姐啊。”在幼兒園“常駐”了六個月之後,我的知足心也大為提高:隻要能天天回家,那麽跟楊白菜一人一頭撐著橡皮筋讓小雨在中間亂跳也很快活。
小雨是家長們公認的好孩子,學習好,為人乖巧,外加天生的一個小美人胚子,很快就成了某某軍和某某虎騷擾的對象。
秋風落葉的時節,大院裏的楊樹葉子一夜之間就落了一地,腳踩上去劈啪作響,楊白菜和我一路低頭尋覓,看見肥厚粗壯,琥珀色澤的葉梗便拾起來。楊白菜天生汗腳,所有找到的“老根兒”自然全部塞進他的鞋中進行“化學處理”。
天色早早地暗下來,小雨捉了楊白菜回家,我自己的姐姐卻沒出來找我:自從大姐住校,二姐插隊,四姐參軍之後,家裏隻剩下最蔫兒的三姐。三姐是家裏的異類,說話慢、辦事慢、走路跑步更慢,凡事兒不著急不上心,話不多,偶爾冒出一句來能噎人一跟頭。家裏五個孩子,老爸最不待見她,可能是為了搞平衡的緣故吧,老媽卻是最心疼她。
如果把三姐放出來捉拿小五,那個情景就會是這個樣子地:小五絕塵而去,老三在後邊不緊不慢地跟著,喊:“給~我~站安安安安住嗚嗚嗚嗚。”一般要等到飯菜全涼了,老三才能揪著小五的脖領子緩緩地進門。
天冷了人就容易餓,聞著鄰居的飯香,我決定主動自首一回。
一進家門就聽見廚房裏倍兒熱鬧:咣當!咣當!咣當!我跑進去一看,老媽和三姐兩人正合力摟著煤氣罐子在那裏玩兒了命地晃。不知道大家還記得當年的煤氣罐子不:半人多高,上麵覆蓋著灰塵油煙,死沉死沉的。最可恨的就是那玩意兒沒個指示表說明煤氣啥時候快用完了。家裏用煤氣非常之省,煤氣不旺了,晃巴晃巴接著再湊合兩天。
我們大院的煤氣站每周一、五開放,老爸不在家,老媽兩手都有腱鞘炎,外加一個要了命的毛病:死倔,凡事不肯求人。因此換煤氣是個巨痛苦的大工程。
老媽晃了半天煤氣罐,額頭上汗都下來了,煤氣灶還是點不著。一咬牙,“小五,去,把昨天的晚報給拿來!”那時候的北京晚報是薄薄的一張大紙,老媽抓過來窩巴窩巴,讓老三把煤氣罐歪著抱著,一劃火柴點著了報紙就塞煤氣罐底下了。
直到現在我想起這個情景都寒得慌: 那煤氣罐特象顆大炸彈,我們娘兒仨在那裏連搖帶晃的,最後還往底下塞把火,真要是炸了,今兒個就沒小五在這裏講故事了。
點火燒報紙是最後的手段,那天也是怪了,煤氣灶依舊不靈光。到了老媽放棄了,給了煤氣罐兒一腳,歎了口氣:“老三哪,去食堂打飯!”
老三出去後不久,停電了,家裏點了兩根兒蠟燭,老媽滿臉疲倦地坐在書桌旁邊,一手撐著腦袋,一手在那裏不停地改著作業。家裏靜靜地隻有老媽的紅筆劃勾叉的聲音,我百無聊賴地空著肚子在家裏到處找餅幹。
一個班四十五人,厚厚的兩大摞田格兒本都改完了,老三還沒回來,老媽氣得把筆一摔,拉上我出門找。走到門診部大樓後麵,模模糊糊地看見大楊樹下有兩個人影很近地麵對麵站著,再走近點兒一看,老媽就抓狂了:老三把個一個空空的飯盆兒緊抱在胸前,聽著對麵那小子滔滔不絕地講,兩眼兒放光,連連點頭,完全沒有在家裏那副蔫兒樣。再一看,她對麵站的是某某軍的哥哥!院裏出名的頑主兒!
那天爆發的爭吵在幼年的我心中,跟二次世界大戰一個級別:老媽和老三全都紅了眼兒,兩人一路吵回家,根本不聽對方要講什麽,全身力氣都用來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大的音量朝對方吼叫上了。
我非常的餓了,她們吵的正凶的時候,我把最後一塊動物餅幹放進嘴裏,慢慢地嚼,再慢慢地咽下去。一片嘈雜聲中,我聽見有人砸門兒,開門一看是小雨和楊白菜。
門洞裏黑區區的,小雨手裏小心翼翼地拿著根兒蠟燭: “小五,我媽都聽見了,叫你來我家吃飯。”
“我不去,媽不讓我去人家蹭飯……”我很沒有底氣維護著自己的骨氣。
楊白菜也跑了出來,拉著我的手不由分說往家裏就走:“小五來嘛~。吃完飯我告你一個秘密……”
楊家炒菜跟我家不同,我老媽無論炒什麽菜都是薑絲兒熗鍋,到了楊家一律改成花椒起鍋,麻香麻香的,我吃了個肚兒圓,正捧著自己飽滿的胃犯困的時候,楊白菜鬼鬼祟祟地把我拉到一旁:“小五,我今天聽見我媽跟你媽說,要給我們倆割扁桃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