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白菜和小乃武(4)
(2006-09-27 07: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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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每天下午,老大把我從幼兒園接回來後不久,楊白菜都會上門邀我出去玩耍。
那天楊白菜照例跑到小乃武家揮拳砸門 ,就聽裏邊悶雷般一聲吼,“哪個?!!”
沒等楊白菜回過神來,門開了,首先入眼的是兩條粗粗的大腿,再往上看是個碩大的肚子。楊白菜往後退一步,抬頭看去,寬肩,厚胸,大光頭,胸前垂著一雙小腳穿著漂亮的小紅皮鞋,再仰頭看,小乃武正騎在開門的大漢肩膀上,笑眯眯地俯視自己。
楊白菜比較遲鈍,張口就問,“你誰啊?”
“他是我爸爸!”摟著老爸的光頭,俯視楊白菜的感覺簡直太爽了。
楊白菜開始在原地倒腳,用蚊子般的聲音哼道,“嗯,我,那個……找小五出去玩兒。”
“我爸回家了,我要跟我爸在一起!”
楊白菜蔫頭耷腦地走開了。一起玩兒了這麽久,這個家夥居然不知道我有個爸爸。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老爸駐紮在外地,每年回家一次,每次隻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不要說楊白菜,就是那時別人問我:“你爸長啥樣兒?”我都得想半天。
老爸回家的日子是全家狂歡的時候,行李裏必帶的幾樣兒:竹籠裝的鮮枇杷、上海泡泡糖、大白兔、碧螺春、大阿福、和橋豆腐幹、南京鹽水鴨和無錫排骨。老爸在家我就不用去幼兒園了,今天去陶然亭看蛇展、明天去天安門放風箏、後天去頤和園劃船。至不濟,老爸也會帶上我去各個大院串串門兒。
總後大院有秋千和滑梯,海軍大院的遊泳池最棒,此外海軍的軍人服務社時不常會有新鮮毛蚶和墨魚,老爸常常買上一大兜回家,七口人大快朵頤。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老爸一回家,我就得挪進對麵“女兵宿舍”跟老大一起睡。姐姐的被窩軟軟的香香的,關燈躺下沒多久,老大就說了,“你,別老對著我的脖子吹氣。”
“嗯。”
……
……
……
“哎!怎麽又吹?”
“我,我憋不住了。”
“轉過身去背對著我!還有,別老挨著我,大熱天兒的,不怕長痱子嗎?”
“什麽是痱子?”
“吵死了!老大,老五你們安靜點兒!”五姐妹中老二脾氣最暴,稍不順心就嚷嚷。
“你那麽大嗓門幹嗎?我剛睡著就被你吵醒了!”老三是老二的天生冤家,有抬杠的機會從不放過。
“關你什麽事兒?多嘴!”
“你說誰多嘴?”
“老二,老三,每人少說一句就完了。”老大開始和稀泥,我也跟著摻和,“你們吵架我告爸爸去。”
“閉嘴!”老二老三同時對我吼起來。
“你們都給我閉嘴!”一直在努力入睡的老四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
門被人一腳踹開了,一道強光打進來,門口老爸的影子象山一樣,手裏攥著一隻大拖鞋,滿臉的猙獰,五個女孩立刻全都噤若寒蟬……
老爸在家的日子仿佛是把全年的快樂濃縮在一個月,過癮歸過癮,但時間過得飛快,到他離開的那天,家中上到老媽下到小五,六個人在北京站站台上對著遠去的火車集體痛哭,那情景不可謂不壯觀。
送走了老爸,淒淒惶惶地回到家,家中的空氣裏仍然殘留著老爸身上的氣息,老媽和姐姐大人們全都是一臉的階級鬥爭,我自己一個人無趣,晃到樓外的操場籃球架下坐著發呆。
“小五。”楊白菜老遠地跑過來,手裏捏著一隻半死的螞蚱,“我們來過家家,我當爸爸,你當寶寶。”
“那誰當媽媽?”
楊白菜一指手裏的螞蚱,“它!”
楊白菜,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