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爸老爸（6）

百花生日與十全十美 老爸十七歲那年投筆從戎去打日本鬼子，我爺爺大力支持擺酒相送，說德甫好兒郎為國殺敵回來我們父子再痛飲。老先生後來醉得無法站立，我老爸一咬牙走出家門聽見我奶奶痛哭失聲也沒回頭，這一走就是父子永別：漢奸告密，爺爺被日偽關入大獄，後雖然被學生們營救出來，飽受折磨的老先生沒能等到兒子回來就辭世了。那亂世之中根本無法相通音訊，我奶奶喪夫之後拉扯著四個未成年的子女日日惦記自己的長子。 人在悲痛絕望之際很容易把希望寄托在神明之上，我奶奶盼兒歸來盼了十年沒有消息，就忍不住去找了個算命先生，沒敢說兒子去打仗了，隻說去北方讀書後來日本來了就沒了消息。算命先生裝模作樣地把八字陰陽一通胡算，說你家令郎生於三月三日，乃是百花生日，命中有桃花，現在不是妻妾成群便是在花柳巷中享溫柔之福（那時我老爸正在炮火紛飛的戰場上拚命呢你這個天殺騙錢的狗頭！！），就算目前小有磨難，百花仙子保祐定當遇難呈祥雲爾。 後來奶奶說起這個算命先生就破口大罵：什麽妻妾成群是女兒成群！辣塊媽媽的，百花百花全應在女兒身上了！ 其實我覺的我家女兒多純粹是遺傳，我的外婆就一口氣生了七個女兒（我老媽是老七），輪到我老媽時不爭氣才生了五個女兒（詳情請參見計劃生育的漏網之魚上）。老爸等到我出生後就放棄了，專心在我身上過兒子癮，成天地帶我去打靶下棋騎馬遊泳練武術，老媽發現我對洋娃娃不感興趣上學頭一天就以一對二把男生打得痛哭時為時已晚。 時間過得飛快，我那四個姐姐全部嫁了人，大姐不久就懷孕了，老爸突然有了一線希望。那陣子老爸幾乎天天往海軍大院跑（姐夫是海軍），對著大姐的肚子左看又看拚命回憶對比當初老媽的肚子形狀。數月後大外甥女出世老爸也挺高興，反正老二的肚子又大了嘛。 二姐的女兒出生後老爸就對計劃生育很不滿意，這個嚴苛的國策根本不給人第二次機會！後來四姐比三姐先懷的孕，當時B超剛引進，老爸就設法讓四姐“超”了一回，醫生告訴姐姐是個男孩！老爸這下高了興，買玩具起名字忙了個不亦樂乎。命運偏偏和老爸過不去，四姐生的還是女兒。當時老爸跟B超醫生拚命的心都有，醫生訕訕地解釋說首長啊，B超也容易出錯，當時可能孩子的大拇指擺在那個位置了。。。 老爸一擺手走開了，後來幾天我老聽老爸自言自語：B超B超，他奶奶的什麽玩藝兒！ 三姐懷孕時老爸的態度絕對是愛誰誰，整天跟我下棋鬥嘴，從來不關心那未來的小家夥是男是女，等知道生出來又是個女兒時，老爸很有涵養地沒有罵娘，而是帶上我和老媽去杭州療養，三個人大大地遊山玩水了一番。 等到我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老爸老媽出了分歧，老媽是左相親右相親緊著張羅，老爸是不忙不忙女兒還小再讓她自在幾年。後來我遇上了我現在的愛人，他和我老爸一樣也是長房長子長孫而且還是獨子，我把我家的百花故事講給他聽告訴他要撤退趁早，他一咬牙就和我去登了記我算知道他是真的愛我！當然孩子是不著急要的，我還要多玩兒幾年哪！ 後來呀，我們重蹈了老爸當年的覆轍（詳情參見計劃生育的漏網之魚下）。我懷孕的消息傳到老爸耳中，老爸一笑提筆在日曆上寫下小五有寶寶了，大喜。我當時還是很有壓力的，於是就同愛人一起托人去做了一個B超（這在當時還是合法的），B超大夫是個專家，當時還在帶弟子，在我肚子上劃了幾下就讓見習醫生看，見習醫生看了又看說：那誰誰誰，您看的多，您看那是不是小尖兒？B超大夫點點頭說是，當時我愛人的嘴就咧到耳朵根兒上了，我呢，躺在床上流眼淚，比中頭獎還興奮，真是太不容易了！ 愛人央求大夫打印了一張黑白照片，我們倆就興致勃勃地去找老爸。看過B超的朋友都知道，B超照片模模糊糊的和普通照片大相徑庭，老爸左看右看不敢確定說等生了再說吧反正男女都一樣！ 蛇年的年初一，我在醫院掙紮了二十一個鍾頭後兒子終於生下來，姐姐給老爸報喜，老爸在電話中放聲大笑，要我們趕緊把孩子的裸照洗出來。（後來照片被老爸放到相冊的首頁置了頂：）孩子取名叫平達。 正式帶孩子回娘家那一天在我記憶中相當的隆重，老爸一直在院門口等著，孩子到家後我們還沒坐下，老爸便命令我們把尿布解開給他看，他看著我兒子的小JJ歎了口氣：我等這個茶壺嘴子等了五十年啊！這是我第十個後代，真正是十全十美啊我的乖乖！ 老爸遞給我一個鼓鼓的紅包，上書小平達長命百歲七個遒勁大字，不過那個達字寫的不對，本應該是大字底下一個走之老爸給寫成了太字底下一個走之。我恭恭敬敬地指出老爸你多寫了一個點兒。 “這個點兒啊，嘿嘿，”老爸的老臉上每一根皺紋都漾著笑意，“那是我十全十美的小茶壺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