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與自行車（上）

小五的騎車生涯是從八歲開始的，那時候老爸不知道從哪裏淘換來一輛嶄新的五羊牌的二〇小車在生日裏送給了小五。記得小五當時歡喜得差點兒暈過去，繞著小車亂轉，突然伸手抓住車鈴拚命搖個不住，幾個姐姐趕緊把小五拉開了省得跟範進中舉那樣痰迷了心竅！

五羊的小車車身是亮晶晶的藍色，配了一個豔紅色的小車座，散發著一股怪好聞的機油氣味，就是到現在小五做美夢的時候還老是夢見它。

老爸第二天就開始培訓小五騎車。好像有這麽個說法：學遊泳、騎車和滑冰都是年齡越小學得越快！小五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能讓老爸放開手自己騎了。剛剛學會騎車的感覺象是在飛翔一般，小五居然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拐彎兒，在操場上繞著老爸轉了幾圈兒後，突然發一聲喊，加快速度衝到大院的水泥路上，想繞著大院轉上一圈兒。身後老爸喊了兩聲兒，小五假裝沒聽見，反正老爸腆著個大將軍肚也攆不上！

小五騎著車在大院裏見樓就繞圈兒，門診部、辦公樓、食堂、禮堂、宿舍還有正對著大門的毛主席像都被小五繞了一個遍，直到腿有些累了才回到操場，一看，壞了！老爸不見了！當時小五就傻了眼兒：老爸光教了小五如何在騎車時保持不倒，還沒教小五上車下車哪！小五繞著大院這通亂找，嗓子喊啞了，腿也蹬酸了，老爸還是不見影兒！

那時候大院裏的人們都剛剛吃完晚飯，趁著天還沒黑出來活動活動，汽車排的小戰士們拿個破破爛爛的籃球打成一團兒，幾個女兵拎著球拍子在那裏又笑又鬧見高不見遠地打著羽毛球。看見小五跟耍猴兒戲似的騎著車到處跑，都不無羨慕地說看看人家這麽小就騎車啦！小五聽了怪自豪的，為了麵子也不能向別人求救！

一邊繼續蹬車，小五就一邊在心裏盤算，得設法把車子停下來！不會下車就隻能撞個什麽東西了！人是不能撞的，撞牆或撞樹不免要讓小車受損，到底撞什麽好呢？小五一根筋兒地到處找目標，突然眼睛一亮，有了！大院的路邊都種著柏樹牆，看起來軟軟的，撞那玩意兒估計不會傷著車，小五當時一拐把，撲通一聲就撞進了柏樹牆！

正在路邊閑逛的兩個小戰士嚇了一大跳！這小丫頭剛才還騎得好好地，怎麽一轉眼兒的功夫就一頭紮那兒去了呢？趕緊跑過來把小五連人帶車拽出來，小五滿臉是灰，頭發裏全是柏樹枝葉，胳膊和腿上也劃了幾個小口子，可是小車沒事兒！

小五推著車（不會自己上車騎不了！）回了家，老爸正在家裏喝茶呢。原來剛才辦公室來電話找他有急事兒，姐姐就跑來叫老爸，他也忘了沒教小五下車這個茬兒，就跟著姐姐回家了。小五鬧了這個故事後，在大院裏有整整五六年抬不起頭：院裏的熟人兒提起小五往往加上一句，就是撞進路邊兒柏樹牆的那個誰誰誰啊！

那輛小五羊陪了小五七八年，直到小五上了中學開始長個兒，騎著小車緊著搗腿兒實在不爽，老爸就又給小五買了一個棗紅色的飛鴿女車，車輪子是二四的。小五喜新厭舊，當時就把五羊束之高閣了。

飛鴿的車當時是名牌之一了，騎起來又輕快又拉風。每天早上從六點到差不多七點半，北京的大街小巷上就是自行車的天下！其中有一小半兒是騎車上學的學生，女孩子們騎得慢，一般出來都早些，三個五個一字排開，一邊兒慢悠悠地騎，一邊兒嘰嘰喳喳地聊。有些趕時間的人最煩碰上這個，超都超不過去！再晚些時候，急急火火騎快車的男生們就出現了，一般都是恨不得見車就超，時不常地有幾個騎得急了，把書包給顛地上去的。

缺德警察們往往就在這時候逮騎車帶人的、闖紅燈的還有逆行的。那時候警察都穿綠色製服，躲路邊兒矮鬆樹林裏，遠看還真認不出來，等騎得近了突然跳將出來能嚇死誰。小五自己就被逮到過幾回，情真意切地寫了好幾次檢查。小五雖然是女生，但跟那些個慢慢悠悠的大小姐們實在著不起那個急，所以永遠獨來獨往，給自己的寶貝車子加了一個巨響亮的大轉鈴兒，碰上同學猛打一下鈴兒，然後就叮呤咣啷地絕塵而去。

小五平時騎著飛鴿上學放學，周末就跟同學騎車去遊玩兒，去香山、八大處、頤和園、蓮花山、十渡什麽的。那個無憂的年代，這輛飛鴿簡直就是小五的生命的一部分！

到了小五上高二的時候，小五的生命的一部分被偷了！那天小五放學回到家裏，正在寫作業的功夫，小五的老媽也買菜歸來，看見小五挺吃驚的：“我還以為你沒回來呢！樓下可沒看到你的車！”小五當時就衝下樓，飛鴿果然不見了！小五火往上撞，回家從老爸的櫃櫥裏抄起那把老爸從朝鮮戰場繳獲的美國傘兵刀就出去了。老爸嚇了一大跳，趕緊跟將出來。

那天小五在外邊整整轉了兩個多小時，碰上二四的自行車就拚命看是不是自己的，很遺憾（幸運）的是，偷車的早就不見影兒啦！老爸把失魂落魄的小五拉回家，傘兵刀也給拿走藏起來，然後就賭咒發誓要給小五買輛更好的車！那天晚上，小五在自己的房間裏偷偷哭了好久，那感覺跟初戀情人被人橫刀奪愛差不多。

再往後小五又先後丟了兩輛自行車，可能是麻木了吧，小五一次比一次沒感覺！等到上班兒的時候，成天的坐公共汽車和地鐵，就不打算再買自行車了，直到有一天，小五的心被一輛捷佳山地車給俘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