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的辦公室和別的辦公室不大一樣,別的辦公室有地毯大廚辦公室地上鋪的是灰瓷磚;別的辦公室的燈是暖色的大廚辦公室的燈是日光燈照得人臉色都是青白青白的;別的辦公室有壁紙大廚辦公室是滿牆貼了白瓷磚還有個洗手的池子害得我老覺得自己是在一個衛生間 辦公。
最慪心的就是我的辦公桌前不是牆而是一個巨大的窗子,麵對著經理餐廳的自助餐台,每天人來人往地老愛往我窗子這兒瞟一眼,我估計動物園大熊貓的感受跟我差不多。到後來都認識了,有幾個自來熟的經理還好跟我敲窗戶打招呼煩得我不行不行的還隻好點頭微笑應付。
當然他們看我的同時我也看他們解悶兒,沒幾天那些經理愛在什麽時候來吃飯,吃飯時愛吃什麽愛喝什麽我就都門兒清(成天的看想不門兒清都不行啊!)。其中有個最神的是前台的經理叫LOLA LEE,新加坡黑黑瘦瘦的小女人,五官很象翁美齡,能流利的說普通話、廣東話、E文、德文還有匈牙利語(不服不行啊!)。每天來吃飯的時候必然手裏掂著一個黃燦燦的大柿子椒,後來我老板告訴我那也不是一般的柿子椒而是一種巨辣無比的辣椒,她居然能卡卡地空口咬了吃,你看厲害不?
有一天LOLA來吃飯,手中照例掂著她的黃燦燦的大辣柿子椒,一邊說一邊笑特高興,結果一不小心用摸過辣椒的手抹了一下眼睛,當時就是一聲又一聲地慘叫!旁邊的幾個經理端著餐盤全傻了,LOLA一邊捂著眼睛一邊呻吟著要水,服務員就把我辦公室那個水池子給想起來了,把LOLA扶進我辦公室仰麵躺在我的辦公桌上,我們就給她用涼水瘋狂衝洗眼睛,洗了辦天才能睜開,滿眼的血絲可嚇人啦!
第二天LOLA居然又來上班,從此以後她也加入了敲我窗子的隊伍。
還有就是飯店的總經理MARK,瘦高瘦高的象個大竹杆子足有兩米,每次來倒不敲窗子,直接推門進來,有時是跟我閑聊兩句,更多的時候是來用電話,每次吃飯總來打個兩三次電話,當經理的就數他最累了。MARK是眾多經理中唯一在所有場合都從來不口出髒字的人,滿頭灰白的頭發梳得紋絲不亂,無論是對經理還是對摘菜洗碗的大媽都很尊重,我那時候常天真地想要是給他做秘書該多麽的幸福呀(你們等我把頭捂上再拍磚吧)。
外方經理之外就是香港經理,象中餐廳的和冷菜間的“逮牢”們(大佬,大哥的意思),還有一個是餐飲部的副經理。冷菜間的龍“逮牢”就是個神人,白白淨淨的個頭還沒我高,一說話就臉紅一點沒有個“逮牢”的樣子,娶了一個巨漂亮的哈爾濱媳婦比他足足高出去一頭,結婚三年生了倆兒子第三個又在路上了。
有一次我給他報銷現金的時候不小心把我自己的工資條兒混在他的單據中被他隨手塞到錢包裏。當天回去媳婦照例檢查錢包發現了我的工資條兒,當時就開堂夜審潘仁美,第二天龍“逮牢”睡眠嚴重不足前腳來辦公室剛要對我抱怨,他媳婦後腳就拉著一個兒子小車推著一個兒子肚裏還揣著一個跟進來,說是要看看新來的秘書。我當時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呢就糊裏糊塗地跟“嫂子”聊了半天,貧嘴呱舌地把“嫂子”哄得倍兒高興,等“嫂子”後來很放心地離開了,龍“逮牢”才把一張皺皺巴巴的工資條扔給我,當時我就一身冷汗,合著剛才“嫂子”是來“當堂對證”哪。
中國經理隻有鳳毛麟角的兩三個,工程部的陳哥,餐飲部的查哥和采購部的趙姐,對了還有幾個領班級的中國廚師,他們的故事我回頭給你們慢慢講吧。
再回過頭說LOLA,她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一次她開完早上的經理碰頭會出來在大堂裏跟我們老二(副廚師長)不知道為什麽起了衝突,老二等她走遠了用德文說了一句什麽,她聽見了兀地回過身來,柳眉倒豎,左手一叉腰,右手高舉過頭頂,中指高高豎起來衝著老二晃了足足十幾秒!
當時大堂裏燈火通明,前台正給一個德國旅行團有幾十號人CHECK IN,結果是不論員工還是客人全停下來,呆呆地看著這小個子的女人掄著中指用德文把個一米九出頭的金毛大漢罵得張口結舌,那情景又豈能僅用痛快二字形容得了啊。
當眾如此粗魯的言行,要換別人早開了,但聽說後來總經理MARK隻是找了這倆去談話就了事,LOLA的名聲從此大振,全飯店沒有不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