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很快就到了,小五的生日也是開學那一天,大姐姐送了小五一套寶貝書:《興唐傳》!把小五看得如癡如狂的。成天向潘QUOTE程咬金的高明言語,什麽“不種穀子不種麻,閑來無事學響馬”之類的,把潘聽得心癢難搔的,忍不住開口借。小五不是摳門兒的人,不過潘老爸實在是太恐怖了,隻要不是課本就一律是閑書,隻要是閑書就一律撕撕燒掉,小五的少年版《西遊記》就是這麽壯烈犧牲的。
潘最後指天指地賭咒發誓不把書帶回家裏去,隻在班裏看,小五才勉勉強強地答應了。那時候已經快期中考試了,潘連課間休息都不動地方,那幾本《興唐傳》仿佛長在她的膝蓋上了一樣。到了期中考試的時候,小五是個急性子,每次都是第一個答完卷子,然後就坐在座位上,百無聊賴地把鋼筆鉛筆圓珠筆拆了又裝裝了再拆。正煩呢,監考老師突然大步流星走向小五身後的潘:“潘芝花,你老低著頭幹什麽呢?”
大家都停下手看著潘,潘滿臉通紅,半天不說話,監考老師伸手就去掏她的課桌,潘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來:“我,我在和那誰誰誰(就是小五的大名)對答案呢!”
“什麽????”小五和監考老師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小五大急,這家夥肯定是偷著看《興唐傳》怕老師沒收,可這個謊撒得也太“有水平”了點兒,潘這家夥肯定是大腦短路,說什麽不好,怎麽偏說小五和她對答案呢?期中考試正是嚴打作弊的時候,監考老師當時就把小五和潘揪出了考場。
在教研室裏,上演了小五一生中最最亂七八糟的一場師生對話,小五是堅決否認,同時滿眼大刀向鬼子潘頭上砍去;潘是徹底亂了陣腳,也趕緊跟著否認對答案,最後還老老實實把《興唐傳》的事情交代出來,就是說得結結巴巴,老拿眼角瞟著小五,一副欲蓋彌彰的德行;老師特興奮,這兩個學生肯定是頂風作案,小五是主犯,潘是從犯,還現場串供,抗審能力很強嘛!
這場對話的結果是,小五落了書麵處分,記入檔案,在全年級麵前念檢查,這門考試記零分;由於小五在教研室對潘的態度非常粗暴,老師的滿腔同情都給了潘,潘隻是被口頭警告一下兒,通知家長但不記檔。小五現在想起來這件事其實挺好笑的,整個兒一個販賣盜版DVD被當成了凶殺犯,正式開大會公審然後就一槍斃了,可當初那個冤哪,六月下雪啊!
不能跟老師理論,小五的滿腔怨怒全傾瀉到潘頭上,出了教研室潘剛要試圖解釋,小五一把推開她,飛奔而去,聽見潘在後邊追,但她又哪裏攆得上!次日晚上,學校的處理通知送到家長手裏。小五的老媽老爸苦口婆心地教育了小五一番,還特慈祥地說什麽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之類的話,把小五鬱悶得直想跳樓。這時候有人敲門兒,是潘,被她老爸打得鼻青臉腫的,手裏還捧著《興唐傳》,沒等她開口,小五就說了一個字兒:“滾!”,就把門重重關上了。
小五在學校的名譽徹底毀掉了,成了班上人人不齒的新生代LOSER,連和氣的大馬都不和小五講話了。潘反倒是突然得了幾乎全體同學的同情,外加上人越來越漂亮,居然開始POPULAR!對於中學的小五來說,人緣兒就是一切,小五那時突然就一無所有了。潘試了各種方法想要再接近小五,可小五看見她就覺得心裏著了大火一般,恨得牙癢癢。
那年的中考,小五如願以償考去別的中學上高中,一切從頭開始。潘也去了另一個學校,偶然在上學路上碰到小五,潘就會很渴望地試圖和小五的目光接觸,小五總是跟沒看見一樣飛車過去。
每年,小五都會收到幾封潘的信,往往看都不看反手就扔垃圾桶裏去。等到高二的時候,小五老爸的住房被調整搬家去了另外一個樓,潘的信也就斷掉了。
大學三年級的一個夏日,小五騎車回家,在路上飛奔得渴了,跑到路邊買了一瓶兒冰鎮可樂,正準備要不顧形象牛飲一番,身邊兒一個男生甕聲甕氣地叫:“小五姐姐!”小五看了半天沒認出來,最後還是人家自報的家門兒,居然是當年被暴打的潘老弟!
潘老弟已經長得又高又壯,估計那時就是潘和小五再加上小五的四個姐姐聯手都收拾不了他了。
潘老弟告訴小五,潘現在不在北京,去了武漢某大學。他還說他姐姐一直很牽掛小五,常常跟他念叨,讓他有機會碰上的話就跟小五要個通訊地址。
看來時間真的能衝淡一切唉,當初小五恨不得把潘的腦袋給擰下來,那時候卻早沒了火氣,居然有些想念潘了,因此潘老弟要通訊地址的時候,小五想都沒想就給他寫下來。
半個月後,潘的信到了,牛皮紙的大信封厚厚重重,裏邊兒是潘過去六年的人生流水,小五看得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小五的老爸老媽在一旁驚疑不定,旁敲側擊地這通兒打聽。
小五躲進房間,又慢慢讀了一遍,在結尾的時候,潘寫到:“小五,有一句話你整整閃了我六年。我想現在你應該能平心靜氣地聽我說了:小五,對不起……說出這句話,我真的覺得輕鬆不少。我挺想你的,這次暑假回北京,希望能與你見麵。”
小五放下信,抹抹眼淚,喃喃自語:“我也是,我也是……”
附:
秦 觀《浣溪沙》
漠漠清寒上小樓,
曉陰無賴似窮秋。
淡煙流水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
無邊絲雨細如愁。
寶簾閑掛小銀鉤。
寫在後邊:
這個小短篇與其說在寫故事,不如說是在懷舊,懷念少年時的生活點滴,也懷念少年時的北京。故事中雖然有來自真實生活的映射,但是還請大家不要對號入座。
感謝大家的支持,這個短篇算是初中篇吧。為了把懷舊進行到底,小五打算再過一陣子續寫自在飛花的高中篇和大學篇,還請各位朋友繼續支持。
金書龍:小五都孩子媽了,就不自取其辱了哈:)
妖妖,澀郎,清音:我找時間就接著寫,近來實在是太忙碌了
小貝:好久不見,你一切可好?老漢窩棚那裏一直都沒去,真是慚愧,跟窩棚黨員們說別把我開除黨籍啊:)
海姑娘:的確有緣。將來多來往吧。
BubbleToot: 我看到那些貼了,也挺難過的,就是工作太累,火氣沒了,也懶得吵架。反正清者自清,坦坦蕩蕩問心無愧,沒必要跟小人糾纏。
謝謝你為我說話,我真的很感動。
小五再寫點吧? 啊?
看小五的文章感受最深的便是一個字:真!
謝謝心怡一貫的支持!
海姑娘:那可巧了,回頭一起過生日啦:)
等著看下一個係列。
其實這也是我看不懂女孩子的一點了,倆人明明好的不得了,愣是能為了件沒多大點兒的事情就鬧得誰也不理誰,一輩子不共戴天似的。直到讀本科的時候,男生也是基本公認女生宿舍裏的 politics 深不可測,不要瞎摻和為妙。所以說,這個事情就是性別差別,小五你看不懂十多歲的男孩子,我還看不懂十多歲的女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