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274,275,276……才276個字兒!”潘把鋼筆放下,抱著頭做苦惱狀。“小五你是我朋友不是?”
小五沒好氣地用把破笤帚掃著教室,“我是我是,不過你的檢查還是得自己寫吧。我的語言太有特色,老師一看就知道了。”
“阿李瘋了!五百個字的檢查,我寫小說哪!”潘狠命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我說,你倒是把笤帚上沾點兒水啊,暴土狼煙兒的。”潘跟著小五沒別的好處,用北京話貧起來開始有點兒意思了。
小五隨手把洋鐵盆裏的髒水往地上一潑,沾著塵土的水珠滾出去老遠。北京的灰忒大,天天掃教室掃出一簸箕的土,往垃圾站一倒後等刮上一天風,第二天全刮回教室了。小組值日的其他同學早就把自己該打掃的幾排座位幹完了,小五替潘幹活兒幹到現在,潘居然有膽兒問你是我朋友不?!
不過話說回來,潘寫檢查跟小五還是有相當的聯係地。那天上午第四節課是陳某某的語文課。陳某某是個中年女老師,出了名兒的愛拖堂。第四節課的時候是全體同學的生理低潮,疲倦不說,都是正發育的年齡,雖然每天第二節課後學校給加餐,但到時候肚子照樣餓得咕咕亂響。下課鈴兒都響了半天了,陳某某仍然抑揚頓挫地講著課,滿臉的自我陶醉,就連班裏最好的學生的眼神兒都渙散了。
陳某某講的興起,額頭見汗,隨手掏手絹兒擦擦,擦完了才發現掏出來的是隻襪子,趕緊塞回兜去,一張老皮臉上居然也有些發紅。這一切都碰巧兒被小五看在眼裏,小五抱著肚子伏在桌上偷笑了一會兒,隨手寫了張紙條兒遞給潘。
想不到潘看了之後放聲大笑,安靜的教室裏回蕩著她的笑聲,又是響亮又是尖利,最後還有個長長的倒抽氣:那時候潘覺出大事不妙,笑聲嘎然而止,潘惶恐地看看四周,還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同學們全忍不住狂笑出來。陳某某氣得發抖,低低地說:“潘芝花,你給我出去!”
潘挺夠朋友,沒說出小五給她傳條兒的事兒,在陳某某的“淫威”之下,連具體為什麽笑也不敢告訴班主任阿李,阿李也不多問,要她寫五百字的檢查,當天交出來,次日在全班宣讀。
潘用了中午的午休外加下午所有的課間休息,全力以赴寫檢查,可是文思窒滯,怎麽也寫不足字數。小五隻好給她加點兒創意,“你寫當時自己的心理活動,再寫事後自己的心理活動,兩個要對比鮮明!”
潘聽後感激萬分,下筆如飛,又編了一百多字,再次求救,小五要她“上升高度,上升到祖國、黨和人民的高度去。”再湊了幾十字,潘又開始呻吟了,小五隻好把壓箱子底兒的活兒拿出來:“寫內疚之心的時候要提到父母,以男老師為對象就要講對不起爸爸,爸爸要是知道了該如何痛心等等,以女老師為對象就要講媽媽……”
天漸漸暗下來,小五打掃完教室也擦完了黑板和講台,潘仍然在那裏奮筆疾書,小五百無聊賴之餘,想起了白天男生玩兒的把戲:在黑板的毛玻璃上點火柴。小五翻了翻鄭強的書桌,果然在裏邊兒找到了一盒火柴,就開始試。這個把戲比較難,力度速度都要掌握好,小五試斷了十幾根兒火柴才成功掌握技巧,正興奮地試了又試的時候。底下的潘突然抬頭看著教室門口,滿臉的驚恐。
小五一回頭,班主任阿李站在門口,臉色深沉,腮幫子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磨著牙:“那誰誰誰?你幹嘛呢?”
小五趕緊立正,低著頭說不出話來。阿李夾手搶過小五手中的火柴就開訓,從學校紀律講到破壞公物的後果再講到火災的可怕,足足把小五訓了十五分鍾。靜校鈴都響了,阿李才停下來,恨恨地瞪著小五說:“你,寫五百字檢查,明天交上來!”
小五這叫個後悔啊:“唉,早知如此,不把寫檢查的竅門兒全都教給潘就好了!”
小伍真勤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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