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我們明天一起穿裙子穿涼鞋好不好?”一提到裙子,潘的眼睛就發亮。每年的四五月份,女生們就會經曆一段相當痛苦的時間,70%的腦細胞都被用來思索明天穿不穿裙子這個生死攸關的人生大事。頭一個穿裙子的好像是很糗的,最後一個穿裙子的好像也是很糗的,最好是幾個人約好了同時穿。
那年的四月初,天天陽光明媚,潘早就躍躍欲試了。小五穿什麽都無所謂,就是比較怕冷,但架不住潘的糾纏答應了。
回到家,小五等到臨睡的時候才想起來穿裙子的事兒,逼著老媽把衣箱裏的夏衣全掏出來。要命的事情發生了,小五發現自己的連衣裙全都不合身兒了,尤其是胸部緊繃繃的,根本不能穿。老媽找了半天,隻有一條短裙勉勉強強能穿,但也短到了“警戒水位”。老媽和老爸興奮了半天:想不到女兒發育得這麽快。小五卻很不高興,打心眼兒裏不想就此長大。
第二天下雨,早上老媽開窗的時候一股冷風吹進來,小五忍不住找了長袖衣套上,隨手就穿了條長褲,再套上雙大雨靴,暖暖和和地去了學校。一進教室就覺得氣氛不對,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穿著一條薄薄的花裙,白生生的赤腳上一雙涼鞋沾滿了泥,班裏的男生女生看她的眼神都曖昧。潘看到小五時先是一愣,接著那雙美目就開始刷刷地放飛刀了。
小五訕訕地湊過去打招呼,潘用雙槍老太婆看甫誌高的眼神瞟著小五,冷冷地說:“叛徒!”
小五當時就覺得自己成了敗類,臊眉耷眼地坐下,連解釋的精神都提不起來。
那次叛變的後果嚴重啊!雖然小五一直很巴結,潘一直到五月中才徹底原諒了小五,然後就開始和小五瘋狂地談論起集體舞來。那年的北京市教育局不知道哪根兒筋不對,號召各個中學大跳集體舞。注意,是集體舞,不是摟摟抱保很小資的那種,而是很健康向上的,很少身體接觸的舞,配曲無非是“我們的祖國象花園”之類。男生一套動作,女生一套動作,跳起來仿佛一群小機器人,煞是可愛。
潘的苦惱就在於這套健康向上的動作中,還是有一個動作要把一隻手搭在男生的肩上。“羞死了!”潘跺著腳說。
和她搭檔跳舞的男生叫鄭強,比潘要矮整整一頭。潘和鄭強有積怨,有次上遊泳課的時候,潘和小五還有其他女生換好遊泳衣出來,很輕蔑地昂首挺胸,從班裏男生麵前走過。男生那時候還沒發育,一個個豆芽菜般小小瘦瘦地秀著自己的小排骨,根本不敢迎視我們的目光。潘走到鄭強的跟前時,突然身子一晃摔了一個大跟頭,卻是鄭強偷偷提腳絆了她一下。當時班裏男生笑聲大作,人人都是很解氣的樣子,潘又羞又氣外加膝蓋和手肘擦傷,那次的遊泳課就沒上成。
多年後同學會上,鄭強居然當眾承認他一直很稀罕潘。小五認為男生喜歡一個女生的方式實在奇怪:鄭強那時候簡直就是潘的惡夢,不是在課間推推搡搡地倒在潘的身上,就是打翻一瓶英雄牌蘭黑墨水在潘的書包上。潘提起鄭強,必然要加上一個極其輕蔑的:“哼!”
潘不想和鄭強跳舞,但班主任阿李卻不給她調換舞伴。到了五月底,班裏來了通知,六一要跳半天集體舞給領導看!小五和潘很沮喪,六一是穿著花裙子去公園的日子,卻被學校給無理征用了。
六一那天,學校的大操場上陽光明媚,領操台上搭了幾排桌椅和涼棚,幾個胖胖領導笑容可掬地坐在那裏,校長興奮得滿臉通紅,介紹完領導恭請領導講話。領導底氣實足拖長了聲音地講了一番關於祖國的花朵和希望,話沒講完底下操場上就有幾個祖國的花朵中暑了。
好不容易領導講完了話,停下來不無尷尬地望著操場上發呆的學生們。班主任趕緊小聲地提醒這幫曬得發昏的家夥:“鼓掌,快鼓掌!”大家才真心誠意地呱嘰呱嘰起來。然後音樂響起,大家機械地跳起了集體舞。
那就是小五的最後一個六一兒童節,假沒休成,還跳了半天集體舞娛樂領導。後來老師說從那以後,我們就不是兒童了而是青年!我們從此不過六一,過五四!紅領巾也不用帶了,要爭取入團了。小五聽了說不出的滋味在心頭。
沒過多久,潘找到小五說:“小五,你知道嗎?五四不放假!”
沉默半晌,小五和潘突然同時開口,沉痛地說:“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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