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八太爺

 

小五的奶奶娘家姓於，在世的時候如果周圍沒有外人就喜歡給小五講古話（揚州話，故事的意思），講來講去就那麽幾個關於“我們於家”的故事，不過小五比較傻聽好幾百遍了還是認認真真地問那後來呢？

據我奶奶說我們揚州於家祖上出了兩個人物，一文一武，文的是於謙（就是寫那個什麽石灰詩後來被皇帝殘殺的明朝名臣），武的就是於八太爺了。於謙的故事大家都知道，於八太爺的故事就隻有我們家世代相傳（因為事關一位姓孟的大夫的身家性命）。我奶奶說的一口揚州話韻味十足，提起於八太爺時總是把那個於字拖上三拍同時腦袋要搖一下再點一下讀成於~~~八太爺，想來不這麽就不足以表達後輩的敬意吧。

傳到我這代就不能用韻味十足的揚州話開講了，大家將就著看我的京片子吧。再囉嗦一句：我們家於~~~八太爺可不是《鹿鼎記》裏那個山西市井小人“少一劃”於八，當初看到那裏時我們家人還是很氣憤地！

那是在滿清嘉慶年間，於八太爺是幼子行八（廢話），家裏的幾個哥哥全是當時揚州很拽的人物，不是有點功名頂戴，就是做鹽茶生意家道殷實，唯獨於八太爺一不好文二不經商就是好習武。他的武功師從何人已經無從考證了，不過在當時揚州武林也是數得上的，家裏祖上留下的金銀不少，於八太爺不用行鏢從軍什麽的就可以很舒服的過日子。

當時的揚州把著大運河內陸水運網絡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物流中心，曆史悠久青樓茶肆飯館遍布，其繁華興旺甚至遠遠超過京城。我們家於八太爺的LIFE STYLE就很說明問題，上午是肉包水：在茶樓喝茶吃點心聽說書和評彈。下午則是水包肉：去泡澡接著吃點心聽小調（十八摸？？？相思五更調？？？奶奶沒告訴過我，嗬嗬）。

滋潤的好日子過到於八太爺五十多歲的時候出了事兒，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有兩個“江湖上的朋友”去於八太爺府上打門，於八太爺到花廳一見發現不認識。這倆就給於八太爺戴了一大堆義氣深重武功高強江湖上人人景仰之類的高帽兒，於八太爺那時候歲數不小了但沒受過什麽挫折平時有父兄罩著的也不知道害怕，當時就拍胸脯說兄弟們有什麽為難的事情我於八一定幫忙。這倆就說他們犯了事兒官府正在拿他們呢，別的不求就求在於八太爺府上躲一宿。

於八太爺當時也沒問他們犯了什麽事兒就把這倆給收下了，第二天人離開時還給了盤纏。人走後沒幾天，捕快上了門兒，於八太爺被請（當時還是很客氣）到知府問有無此事，老先生當時就說有啊，他們上我門來借宿我就讓了第二天人就走了（有什麽說什麽真是跟程咬金有一拚）。知府當時就翻臉把於八太爺拿了，說那倆是朝庭欽犯（紅花會？天地會？屠龍黨？？）非比尋常！於八太爺大叫冤枉說並不認識他們（不認識就留宿還贈銀相送誰信呀），知府也不聽第二天就上了囚車送京城天牢了。

於家這下可炸了窩，百般營救也沒用，雖說家裏有幾個功名頂戴但都是虛的，再說和欽犯勾結鬧不好誅連九族，家裏一時間是人人自危，所有積蓄全部用來運動通關係。運動半天也沒保住於八太爺，刑部給勾了一個秋後斬決，家產罰沒。

於八太爺在天牢中結識了一個年輕的獄醫姓孟，這孟大夫為人正直慈悲對老先生還是很同情的，平時也常照應著。

於八太爺知道自己的判決後很平靜，找到孟大夫說我要你幫個忙我想家了要回揚州看看（獅子大開口啊！），孟大夫嚇了一跳說這劫牢反獄的事情我可幹不了。於八太爺說沒讓你劫牢反獄，你給我去弄兩根兒棺材釘子帶進牢來就行。孟大夫對老先生的身手還是很有信心地，第二天就把釘子給弄來了。

於八太爺說我給你一封信你一年後打開，務必按信上所說去做，剩下你就別管了。當天晚上，於八太爺用那兩根一拃多長的棺材釘子撬開腳鐐，打暈送飯的獄卒，然後用棺材釘子插在天牢那兩丈多的牆上一把一把生搗上牆頭翻將出去（果然功夫不錯，就是早幹嘛來著？）。

接下來就是奔行千裏乞討回鄉了，老先生輕功相當的好，追捕的消息還沒到揚州他先到了家，回到家裏家人全哭了，於八太爺說別哭，給我洗個澡換身衣服（這時候還不忘水包肉），媳婦你給我衝杯洋糖水兒（那時候的白糖叫洋糖）。老先生洗了澡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把家中親人全叫來，一個一個看，看完了說回家真好明天估計捕快也就到了你們也不必隱瞞就帶他們來我這兒！然後於八太爺就叫自己老伴兒和小女兒留下把其他人全打發走了，老先生說我給女兒安排了一門親事，我於八習武生事帶累全家，兒子們有族中長者照應，唯獨這小女兒還沒有著落，一年後應該有個年輕人前來迎娶，這孩子不錯又有一技傍身將來不會虧待女兒。

交代完了於八太爺說我也累了你們讓我睡一覺。第二天果然捕快上了門，家裏人領他們去了於八太爺的房間，老先生舒舒服服幹幹淨淨地在床上躺著，已經斷了氣。後來經家裏人再三運動，居然保全了屍首下的葬。

一年後，孟大夫按於八太爺信上所說離開京城前往常州天寧寺，和老住持一提於八太爺（接頭暗號？），老和尚就托出一個包裹給他，裏邊有不小的一筆銀票（這粗心大意的老爺子也居然留了後手兒）。孟大夫接著北上去了揚州安家（開診所？）並且娶了於家的小女兒，從此孟家和於家世代為親。

聽了這古話我超喜歡我們家的於~~~八太爺，武功高強義氣深重那是惹禍的根苗，就衝他要死也要死自己家床上的那份決心我就佩服得不得了，更不用說他千裏回歸的毅力而且臨終時靈台清明，為家人安排後路。對孟大夫的安排更是謹慎，讓他在自己越獄後一年才離開京城，以免嫌疑，可謂粗中有細呀。

等我兒子再大點兒，我就給他講這故事，這故事的意義呢，那就是千萬不可以跟陌生人講話更不能讓陌生人進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