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途 小說 58

天再一次亮的時候，何曉看到了於楠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這麽早？”何曉問。

“早點兒，晚了怕人多。”於楠有點自嘲的笑了笑。

何曉笑了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做媽媽了，看到寶寶應該高興了。”於楠走進床邊。

“他一直都在暖床裏，還沒怎麽好好抱過他。”何曉想著那個小小的，顯得楚楚可憐的兒子，心中不免有點兒酸。

“何曉，我今天來，是想把那天的話題繼續下去的。我希望你能考慮和我在一起。”於楠看到何曉說起兒子的表情，一陣心痛。

“現在就要考慮嗎？”何曉沒想到於楠會這麽快又提出問題。

“不要覺得現在不是時候，你知道現在情況的特殊性，齊龍那裏可能無法立刻給你一個答案的，你和孩子再一起住到陳然家去嗎？你們都需要我的。”於楠說。

何曉又沉默了，於楠說的不就是事實嗎？這麽長時間了，齊龍都沒有做出一個決定，而自己呢，也不是那種可以以女主人姿態將那對母子趕出去的人。現在更是如此了，自己的孩子出生後，她更不可能忍心將另一對母子趕出去的了。要回去，蔣萍必須離開，而蔣萍離開，必須由齊龍讓她走，但，事實上，齊龍到現在還沒有這麽做。

“於楠，這事兒讓我和齊龍自己去解決吧，好嗎？還有，既然你今天又提出了這個問題，我想對你說的是，我現在真的不會考慮和你之間的關係。無論我和齊龍之間現在是怎樣的狀態，我都不可能在混亂中盲目的做出什麽決定的。你在這個時候出現，給了我很大的精神支持，可是如果你在這樣的情況下接受我和我的孩子，我們以後擁有的會是幸福嗎？你可以說你不在乎是否公平，可我不能也不應該不替你在乎。”何曉說這些話，是發自內心的認真。“這一年多來說，就像曾經我對陳然說的，好像是走上了一條陌生的旅途，而在這旅途中，我不得不承認，隻有你，是最貼近我的，真正讓感到身心放鬆的人。並且這陌生的旅途中，還有一個男人真心的愛上了我。所以，於楠，那一晚對於我來說，困惑過，自責過，但今天真想謝謝你，也想告訴你，從內心深處，我從來沒有真正厭惡過那晚。”

何曉溫婉的話語，讓於楠心裏多了更多的憐愛，更多的柔情，但在何曉真誠的目光下，於楠無法再多說什麽了，安靜站在床邊，看著何曉，心裏默默為她祝福，隻希望她幸福，無論這個幸福是誰帶給她的。

接下來的時間裏，何曉在等齊龍，可是齊龍連著兩天都沒有來過了，連個電話都沒有，何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更不理解自己的做法，她也沒有打電話回家去找齊龍。第二天晚上的時候，陳然忍不住往齊龍那裏打了個電話，電話就是齊龍接的。

“齊龍，你怎麽了？生病了嗎？老婆兒子在醫院裏，你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了？”

“我會去的，明天上午我去吧。”齊龍的聲音冷漠到了讓陳然都覺得陌生的地步。

掛斷電話，陳然對何曉說：“他有點兒不舒服，說明天上午就過來。”何曉笑了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至少，不是什麽好事情了。

第二天上午，齊龍的確去了醫院。但他沒有去看看暖箱裏的兒子，而是直接到了何曉的床前。

此時此刻，兩人眼中似乎都看到了最陌生的彼此，兩人的眼神中都有著生澀，哀怨，而各自的心竟已不知何去何從了。何曉眼前的齊龍，隔著蔣萍和他們的孩子，齊龍眼前的何曉，更是隔著他感覺中的幾個男人和那個不知是誰的孩子。

齊龍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紙，放在了何曉的眼前，何曉沉默著拿起了那幾頁紙，看到了自己在在博客裏曾經留下的印跡。看著看著，何曉的心突然間釋然了，耳邊雖然響起陳然叮嚀的話：“絕對不能讓齊龍知道。”可現在看到幾頁紙後，發現齊龍已經知道了，心中竟然沒有悲傷，沒有艱澀。

“能告訴我，這個孩子是誰的嗎？”這是齊龍來後說的第一句話。

這句話的分量明顯重於那幾頁紙，讓何曉有點兒懵了。“孩子是誰的？”她不自覺的重複著齊龍的話，她萬萬沒有想到，齊龍居然對這個問題產生了懷疑。

看著何曉近乎於呆滯的神情，齊龍有些激動了，“何曉，你告訴我這個孩子是我的，我可以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我相信你。”

“相信？”何曉聽到“相信”這個字眼的時候，才恍然間明白，原來，她和齊龍之間對彼此的信任，已不知從何時起變得搖晃不定了。

“我什麽都不想說。”何曉望著齊龍，知道說任何話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你這是什麽態度，什麽意思？”齊龍的臉被迅速上湧的血液充斥而漲紅。“你承認了這不是我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你說，你給我一個答案呀。你不說，好，你不說，我要求做親子鑒定，我一定要一個答案。”

“先生，請你安靜一點，這裏是醫院。”齊龍的聲音驚動了正路過門口的護士。

“小姐，請你讓他出去吧，我要休息。”何曉趁著護士進來立刻說道。

“好，我可以走。但是，你一定要告訴我這個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你以前做過什麽事情我可以都不問了，可這個孩子是誰的，你一定要告訴我。”齊龍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其實，他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想知道什麽了。

“先生，請你出去，你再不出去，我要請保安來叫你出去了。這樣你會很麻煩。”護士看到齊龍激動的樣子奮力阻攔著。

“你別叫，她是我太太，我隻是在問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問題。”慌亂中，齊龍衝著護士用中文大叫道。

“不是你的孩子。你走吧。”齊龍的話音未落，何曉的話像一枚帶著毒液的飛鏢“嗖”的一下紮到了齊龍的身上，頓時，齊龍安靜了下來。

四目相對，這一次的四目相對，齊龍讀到了何曉的堅定，何曉看到了齊龍的絕望，終於，誰都不願意再說任何一句話了。

“保重吧。”齊龍費勁的說著，慢慢的轉身，走出了病房。

那天，陳然接到何曉電話的趕到醫院後，何曉把那幾頁紙交到了陳然的手中，陳然看到那幾頁紙，臉上也紅一陣白一陣的緊張著。“他怎麽會看到這個的，你沒事兒寫這些東西幹什麽呢？”

何曉不似陳然那般緊張了，說，“應該感謝這幾頁紙，讓我和齊龍間有一個結局了。”

“什麽結局啊，那他還是孩子的爸爸呢，你讓孩子就沒了爸爸嗎？”陳然著急了。

“那蔣萍那邊的孩子怎麽辦？我們住在一起，兩女共侍一夫嗎？”何曉的語氣已經近乎於輕飄的玩笑了，“算了，就這樣吧，我已經說我的孩子不是他的了。”

“什麽？”陳然瞪大了眼睛，“那你說是誰的？”

“是誰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事情解決了。”何曉將目光轉向了窗外，不再說話了。

“解決了也好，你就沒考慮過和於楠嗎，他對你是真心的，你應該知道。”陳然堅持著再問了一句。

“我跟於楠都說清楚了，目前我什麽都不會考慮的。他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說著，何曉的臉上突然泛出了笑容，“別替我難過，陳然，我早該學會堅強了。早在齊龍出事兒以後，就應該堅強。我會做一個好媽媽的，帶著我的兒子。我知道你和喬楊的用意，可是，我也該獨立麵對一些問題了，不能永遠像個不懂事的小女人。”

“可是，何曉，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負擔會很重，很多困難是你現在預計不到的。否則，蔣萍也不會千裏迢迢的來找齊龍。”看著這個最好的朋友，陳然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陳然，這都是命中注定的，而性格決定命運。所以，我永遠都不會是蔣萍。”

“這個蔣萍真是，哎，都不知道怎麽說她。”陳然真是不甘心。

“不怪她的，是我和齊龍自己的問題，今天，當我發現我和齊龍之間的信任已經遭到破壞時，我就知道，我們已經走到盡頭了。”何曉的語氣已經完全平靜了，陳然無法判斷她是真的學會堅強勇敢了，還是處於陣痛後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