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記那個男人了嗎?”這句話好像一絲冰冷的細風,吹得姚覓的眉心不自覺的微微一蹙。
“那個男人”這個代號姚覓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高宇提起了。
“我……”姚覓下意識的停頓了一下,正準備說“我忘記了。”卻被高宇一下子打斷了,“你還沒忘記,你又停頓,你記不記得我上次問你是什麽時候,一年多了,一年多以前我問你你就停頓,一年多以後你還是停頓。”
“高宇,我隻是停頓了一下而已。何況,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姚覓反駁著,可不知為何發現自己的聲音虛虛的,飄飄的。
“你都知道已經過去了三年,為什麽你還是忘不了那個男人?”
“我……”姚覓為自己的理不直氣不壯著急,她知道這樣的態度會傷害到高宇,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可是,她知道,現在即便是自己說已經忘記了那個男人,也來不及了。她慢慢的低下了頭。選擇沉默吧,沉默是一種逃避,卻也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像個女人一樣跟你翻舊帳。”高宇突然清醒了過來。“你快去洗澡吧。”說完,他把姚覓推進了浴室。
浴室裏的燈,此時有些亮的晃眼,玻璃鏡上還有著高宇洗完澡後留下的水汽,模模糊糊的,姚覓還是看清了自己的臉,一張太安靜,太沒有生氣的臉,的確,如果自己是高宇,應該也不會滿意有一個這樣的太太。
姚覓沒有再去想“那個男人”的話題,三年了,對於那個男人,她早已學會了不再去想,可她知道,不再去想,不代表已經忘記。
姚覓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聞到了屋子裏的煙味兒,高宇已經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著天花板。姚覓感到了滿心的歉疚,高宇除了對外應酬,隻有在心情煩悶時才會抽煙。
姚覓輕輕走到床邊,對高宇說,“我是幸福的女人,因為你是一個好丈夫。”
高宇沒有說話,看了姚覓一眼,“三年的時間,懲罰我們兩個人,讓我們為各自曾經的錯誤付出代價,太長了,是不是?”
“不談這個了,好嗎?”姚覓習慣性的回避深入討論這個問題。
高宇被姚覓躲閃的態度又弄煩了,他翻身從床上蹦起來,抓著姚覓的肩膀,“你明白點兒告訴我,你是不是這輩子都忘不了了,忘不了,我們就離婚吧,反正三年前就差點兒離了。”
在姚覓的記憶中,好像很久都沒有這樣的爭吵了,自己在回避,高宇在壓抑。自己的回避可以無期限的進行下去,而高宇的壓抑必定是有爆發的一天。今天呢?會怎樣?姚覓知道自己一點兒都不想吵,更不願意提過去的事情。可是能怎樣?
心裏的無奈,最終化作了幾滴眼淚流了下來。
姚覓輕輕的攔腰抱住高宇,“什麽都別說了,行嗎?”說完,主動親吻著高宇。
高宇心裏開始打鼓,姚覓難得主動,少有的親吻,讓高宇的生理上實在有些抗拒不了。他還試著想推開姚覓,可姚覓緊緊貼著他,說,“什麽都別說,什麽都別想了。”
“你把我當成什麽了?”高宇底氣不足的問了這句本該問的鏗鏘有力的話。
“男人。”姚覓含糊的但迅速的回答了高宇的問題。
一股沸騰的血液充斥掉了高宇所有的雜念,“男人”,他明顯的被這個回答刺激得興奮了起來,有力的有些近乎野蠻的將姚覓壓在了身下。
那晚,在高宇熟睡後,姚覓在自己的日記中寫下這樣一句話,“最痛的痛苦不是被傷害的那個瞬間,而是痛苦連同記憶被碾碎,卻沒有被風吹掉,而融入了每個細胞,在每一個不經意中提醒你,你很痛。”
姚覓工作的皇家車行是一個中國人開的,也是這座城市裏最大的車行,租賃各種各樣的車。姚覓主管向各大租賃旅行社大型巴士。三年前她來到這家公司,就覺得這公司挺適合自己,業務各管一攤,工作壓力不很大,人際關係相對簡單。不過,姚覓的工作能力很強,現在全市所有旅行社要租車,第一個都會找到皇家。
“姚覓,去年盛輝旅行社的賬怎麽還沒結呢?”姚覓剛進辦公室就聽到一個人在問她。
姚覓定睛一看,有點兒意外,說實話,也差點兒沒認出來。問話的人名叫陸橋,嚴格意義上說是公司的董事長。“喲,你在呀?!”姚覓脫口而出後,才發現自己有點兒太直接了,把後麵那一句“多久沒見你了,瘦了好多”給吞了回去。
陸橋身為董事長,平時基本不管事請,讓一個人稱阿文的小股東當著總經理管理著整家車行。姚覓進公司三年,除了麵試時由陸橋親自談的,就基本沒怎麽見過他。
當然,關於陸橋的新聞也聽了不少,據說這家車行真正的大老板是陸橋的太太何玉香,一個台灣女人,還說當年陸橋憑著敏銳的感覺愣是“聞”出了何玉香身上的錢味兒,開始狂追這個女人。結果是,追到手了,結婚了,立業了,可是有錢的女人,不好伺候,等等等等。這些傳聞姚覓就像聽笑話一樣的聽過,並沒有留意過。她自己對陸橋的印象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陸橋聽到姚覓問的問題,略略有些尷尬,“那賬還沒結嗎?今天你打個電話,催催,我聽說他們要倒閉了。”
“倒閉?報紙上廣告打得那麽火熱的,怎麽就會倒閉了?”姚覓走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心裏有些納悶,她有點懷疑陸橋的消息的可靠性。
“催催吧,聽我的沒錯。”陸橋沒再多說什麽,轉身走進了他那間幾乎常年閑置的辦公室。
“阿文,盛輝如果要倒閉,那這個周末的車,我們還租給他們嗎?”姚覓比較欣賞阿文,阿文做事謹慎小心,但身為總經理,人卻很和氣,同事都直呼他阿文,他也絲毫不介意。
“你打個電話,跟他們聊聊,看看能不能聽出什麽來。這個周末的車,小車就發,大車就別給了,盡量小心避免損失吧。”阿文給了答複。姚覓聽著覺得比陸橋的明白多了,陸橋就喜歡突然出來放一炮,然後又跑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忙忙碌碌的就過去了。到了中午吃飯時間,接到夏果一個電話,“姚姐姐,上次你介紹讓秦天到華美旅行社去當導遊的事兒,成了。他們對秦天挺滿意的,給他培訓培訓,要是好了,下個月就能出團。”
“噢,那挺好。你讓他認真對待吧,別把一車子客人都帶丟了啊。”姚覓開玩笑的說。
夏果在電話那頭一拍秦天的肩膀,“聽到沒,多大麵子給你的,你得認真對待。別把一車子客人帶丟了。”
姚覓還接到一個高宇的電話,高宇說晚上有事情不回家吃飯了。掛斷電話,姚覓自己都覺得有點兒別扭,跟高宇結婚也八九年了,也該是老夫老妻的了,可是三年前的事情後好像兩人之間變得客氣了,兩人都進入了一種很奇怪的狀態。
吃完午飯,回到辦公室,就聞到一股子刺鼻的香水味道,憑著經驗,姚覓知道,何玉香來了。
這時,旁邊的小秘書Amy悄悄對她說,“他們把阿文也叫進去了。”
姚覓點點頭,沒有說話。何玉香來的別陸橋還稀罕,這一來,肯定是有大事情了。
正納悶著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陸橋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了,阿文低著頭從裏麵走出來,卻聽到裏麵何玉香那台灣人特有的方正國語腔咆哮了起來,“老娘把現金給你帶來了,我退你的股,你給我滾出我的公司。”
話音一落,姚覓就聽到從辦公室裏飛出了一摞子應該是錢的東西,撒了一地。
所有外間辦公室的人都愣住了,何玉香的架勢大家不是沒有領教過,不過,這次還是最嚴重的了。
阿文尷尬的站在那裏,一時間腳步竟不知該前進還是該後退。
姚覓趕緊在辦公桌上低下頭,緊接著聽到陸橋在裏麵說,“玉香,這裏是公司。你稍微注意點兒影響。”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更糟糕,“影響個屁,老娘給你們錢是讓你們幫我掙錢的,你們一個董事長,一個總經理,都幹什麽好事情了。陸橋我告訴你,你是不是貪汙的同謀我還要查呢。”
接著,姚覓就聽到何玉香的高跟鞋聲音噔噔噔出了陸橋辦公室,徑直朝大門口走去,其間,一定惡狠狠的踩在了那些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