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照何曉說的,那晚就住到何曉家裏去了。第二天上午,離於楠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多小時的時候,兩人就到了了機場。
大老遠的,於楠就衝著她們揮手。看到於楠的那一刹那,何曉有點兒怵,還發現,這竟然是兩人一夜親密後的第一次見麵,而這次見麵也不知道下次是什麽時候了。在這樣的想法下,原本覺得這段時間平靜得不錯的情緒又有了些波瀾,於是,臉上的笑容,也不由得有些僵硬了。
兩人走近了於楠,於楠似乎沒有去直視何曉,可能他也發現了何曉笑容中的僵硬。所以,於楠笑著對陳然說:“看我麵子還真大,你們兩位都來了。怎麽也沒帶束花來歡送一下的。”
今天的氣氛,就是有些不對,畢竟,三個人都共守著一個秘密。這種關係是微妙但複雜的。在此期間,陳然雖然單獨見過於楠,可是這樣三個人見麵,也還是第一次。於是,陳然的言語也是有些不自然的:“噢,你下次來,我們來接你時,一定帶花來。”
然後,三人竟同時沉默,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原本提前了很長時間來的,就是為了好好話別一下,結果,居然是這樣的場景。
何曉想對於楠說點兒什麽的,可是一看見於楠,就發現自己說什麽都不對勁。於楠也試圖想打破這樣的尷尬對何曉說點兒什麽,可是,看到何曉低著頭不知所措的樣子,於楠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最終,陳然看不過眼了,拉起何曉的胳膊,對於楠說:“算了,於楠,我們先回去了。何曉的車在停車場,沒超過二十分鍾才十塊錢,超過了就貴了。”
雖然是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但都知道是個台階,於楠就趕緊順著下了,說:“哦,那好,你們趕緊回去吧。”說完後,從隨身的包裏拿出兩張CD,一人一張交到陳然和何曉的手中,說,:“每人一張,留作紀念吧,這些歌我平時都愛聽。”
何曉和陳然都伸手接過了CD, 何曉說了聲:“謝謝。”
那次的送別就在短短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裏結束了。何曉和陳然回到車上,陳然歎氣,說:“看來我們都高估了自己的應變能力。”
何曉發動車,沒說話,但心裏很讚同陳然的話,真是這樣,人和人之間畢竟不是低級動物,曾經那麽親密的關係,如今要用極其平常的心去麵對彼此,好像有點兒難,即便是表麵上有些人可能能做到,但心裏是很難做到的。
陳然隨手將於楠給自己的那盒CD, 放到何曉車裏的CD機裏,“看看這家夥平時聽什麽歌吧。”
結果,CD機裏傳來了何曉那晚在於楠家裏聽到的“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何曉立刻回想起當時那晚於楠的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那邊,陳然不以為然的說道,“這家夥,還真把這盤CD複製了給我,我在他那兒聽到這歌兒時,覺得他有病,裝得跟什麽似的,他那麽愛國,去日本鬼子那兒幹什麽。”說完,將CD退了出來,又打開何曉那盤,說:“聽聽你這裏有什麽愛國歌曲。”
何曉是毫無防備的,陳然也是絕對無心的。結果,CD裏傳出的竟然是於楠自己清唱的那首“想和你去吹吹風”。歌聲傳出時,兩人都愣住了,何曉甚至還微微的踩了一腳刹車。
但是,兩人都沒有說話,竟安安靜靜的將這首歌繼續聽了下去。聽了二十幾秒鍾後,陳然的目光放到了何曉的臉上,她看見何曉臉上兩行淚水正靜靜流下。
一曲唱完,陳然正準備乘機關掉,卻猛的聽見於楠的說話聲音傳出,“何曉,我一直在想,該送你一份怎樣的禮物呢?思前想後,卻找不到合適的禮物。所以,隻好錄製這樣一盤CD送給你,裏麵都是我自己清唱的歌曲,當然了,水平就不要加以評論了。聽陳然說,你最近買了鋼琴,總喜歡彈梅花三弄這首歌,這首歌好聽啊,我練了兩天,好像唱得還湊合,其實是發現,還是咱中國歌曲好聽。接下來,就唱給你聽聽吧。”
這時候,何曉已經把車從一個高速口開了下來,停在了可以休息的路邊,她已經沒有辦法再若無其事的開下去了。她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的看著自己的CD機,仿佛就在看著於楠的聲音從裏麵走出來似的。
這時的陳然,感到自己有些尷尬了,想了一下,她打開車門,下了車,在外麵站著。心裏的感覺是複雜異樣的,說到自己對於楠的感覺,應該是久違了親切,多年前,她覺得於楠是可愛的男生,重逢後,她覺得於楠是一個很親切的朋友,親切是因為覺得了解。可現在,發現自己好像有些不了解於楠了。尤其是那CD裏的說話聲,那是於楠嗎?難道,真的如於楠所說的,鐵漢柔情嗎?因為,陳然一直堅定的認為於楠就是逢場作戲的對待何曉,對何曉的傷害是巨大的。她想起了何曉一直曖昧不清的態度,但這一刻,她似乎突然間明白了,也許何曉內心深處並沒有覺得那是一種傷害!
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鍾,何曉從車裏出來了,陳然看著她,她也看著陳然,說,“上車吧,我聽完了。”
陳然上了車,何曉也上了車。坐定後,何曉對陳然說,“你可能是我這段時間經曆的見證人。”
陳然說,“其實,我並不想做這樣的見證人。人,還是有些隱私的。並且隱私就是隱私,就是不應該讓別人知道的。哪怕是最好的朋友。”
“對,可是,就都那麽巧,你都知道了。”何曉說。
“也許因為於楠是我帶到你生活中來的吧,所以,就要讓我看到這一切。結果竟然是,讓我分不出美醜了。”陳然的語氣中有著些許自嘲。
“看到過一首英語小詩沒有?其中有一句, People come into your life for a reason. ”何曉問陳然。
陳然很快接口說,“看到過,但後麵還有半句,But, only for a season.”
何曉略微笑一下,開動了車,說:“是啊,Only for a season of a life time. 所以,就結束了吧。”
陳然卻繼續輕輕的說了一句,“但,我們還都不知道是什麽Reason. ”
何曉心裏一個“咯噔”,沒有再說話了。因為,陳然又說對了,何曉自己都搞不清楚於楠出現在自己生命中的意義是什麽?性愛教師?似乎,這是現在唯一可以想出的理由。包括喬楊的出現,又是為什麽呢?也不知道。難道,這意味著,沒有結束?
那個周末,何曉過得是清清靜靜的,從機場出來後,陳然沒有再去何曉家,何曉就把自己關在家裏,一直沒出門。
回家後,把於楠的CD 拿出來放在音響效果很不錯的機器裏聽,於楠一共錄了六首歌,都是自己清唱的。可這會兒,何曉聽著覺得很刺耳,於楠的聲音並不刺耳啊。環顧一下四周,何曉突然知道了為什麽,不是於楠的聲音刺耳,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這應該是偷偷摸摸聽的東西,怎麽就能這麽堂而皇之的在自己和齊龍的空間裏那麽囂張的放出聲音了呢?何曉趕緊將CD停下,坐到了鋼琴麵前,手指起伏間卻不經意的流出了那首“想和你去吹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