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後和別人也有點不一樣,她雖然私生活放蕩,倒沒有過多參政,除了當年力保情人和士開之外。這又恐怕不是不為,而是不能,單是後宮裏那點兒家事她就招架不開。
高緯雖然年紀小在位時間也不長,前後竟然有過四個皇後,元配皇後仍是斛律家的女兒。北齊嫁到皇室裏最多的除了李祖娥家就是斛律家。李家是因為李祖娥前後受寵於兩任天子,斛律家則全是仗著他們家老爺子斛律金。
斛律金也是個人物,在這兒多說兩句。
北魏後期四處起義的軍隊此起彼伏,早期有一個起義領袖叫杜洛周,高歡最早就是投奔的他,杜洛周這個人大概是領導方式有很大的問題,很快其部下葛榮造反,自己另拉了一支部隊單幹。高歡也因為看不上杜洛周的行事風格,帶了幾個兄弟,去投奔葛榮。後來看葛榮也不行,還是爾硃榮更厲害,高歡又投奔爾硃。
於此同時,還有一個起義領袖叫破六韓拔陵,斛律金本是魏將,看北魏氣數將盡,就帶著自己的人馬去跟隨了他。後來看破六韓拔陵也不行,自個兒就帶著人又降了魏,不過一年中有一半時間在魏廷,一半時間在自己的部落,和朝廷基本也就是個互不侵犯的關係。後來跟杜洛周打仗,沒打過,跟哥哥兩個人逃出來,也投奔了爾硃榮。在爾硃的部隊裏,就和高歡結識了,說起來倆人還是同鄉,都是懷朔人。
爾硃榮很看重高歡,有大事都和他商量,以至於到了後來,眾人都說爾硃榮的接班人會是他侄子爾硃兆的時候,隻有爾硃榮說:“能代我主眾的,唯有高歡。”又私下警告爾硃兆:“你鬥不過他。”後來爾硃榮被魏帝計殺,爾硃兆領兵殺了魏帝,另立傀儡,還老惦記著徹底滅了北魏自己當皇帝。高歡就有本事幾次不聽從爾硃兆,而爾硃兆還不疑,兩次跟他結兄弟拜把子。
後來高歡打算反叛,討伐爾硃兆,斛律金是熱烈擁護的眾將之一。事成之後,斛律金鞍前馬後率立戰功,甚至有一次和西魏交戰,高歡判斷失誤,要不是斛律金力勸,差點兒全軍覆沒。
斛律金驍勇善戰,能望塵而知馬有多少,嗅地而知軍隊遠近。但他又是典型的隻識彎弓射大雕,家裏祖輩也在北魏的朝廷裏做了幾代的官,到了他這兒,還是一個大字不識。本來名字叫“敦”,嫌難寫,自己改成“金”,還是老記不住。司馬子如(就是那個能說會道保了高澄太子位的)教他寫這個“金”字,給畫了個小房子,這他才記住怎麽寫。
北齊的皇帝們最喜歡這種能打仗又沒文化直腸子的大老粗。高歡臨終跟高澄交待後事的時候,說的那幾個可以完全信任的都是這類人物,其中關於斛律金還特別說:“他這人一點壞心沒有,你手下漢人多,以後要是有人說他壞話,你千萬不能信。”等到高洋接班,跟斛律金關係更好,說要世代結兒女親家。把女兒嫁給他孫子的時候,皇室一家,上從太後下至太子,全駕臨斛律家,這可是天大的麵子,說明兩家關係有多好。
因為斛律金,他的兩個兒子也得到重用,大兒子斛律光官至大將軍、左丞相。斛律光的大女兒嫁給高演的太子,就是那個握著玉絕食而死的太子妃。二女兒嫁給高湛的太子,也就是後主高緯的第一個皇後。
斛律一門,出了一皇後,二太子妃,三公主,貴極一時。而斛律金並不認為這是什麽好事,曾經跟兒子斛律光說:“我雖不讀書,也知道曆來外戚都沒好下場。若是女兒得寵,會遭人嫉妒;不得寵,會遭皇帝嫌棄。咱們家是以軍功而貴的,何必要把閨女嫁到宮裏去。”幾任皇帝來求親,斛律金推辭不過去,自己就常常為了這個擔心。
高家的第二代,三點水輩的幾個皇帝,都記著老將軍的好,一直善待斛律家。老將軍得以80歲的高齡壽終正寢。他的兒孫就沒這麽好的福氣了。
後主時,佞臣盛。斛律光性格隨他爹,正直而忠誠。其中一個佞臣叫穆提婆的,想娶斛律光的庶出女兒為妻,斛律光沒同意。後來又有幾件事,斛律光忤了穆提婆的意,從此結了仇。當時西魏已經建立北周,還成天跟北齊打。北周的將領最怕斛律光,就想了個招兒,派了個間諜跑到北齊去散發謠言,說他圖謀不軌要犯上。這話被穆提婆的媽、後主的奶媽子聽見了,就傳給後主,高緯是個特別沒腦子的人,身邊的人說什麽他信什麽,因為這些謠言,竟然就殺了斛律滿門。斛律光的兄弟子侄,十五歲以上的全部被斬。斛律光臨死時說:“我不負國家。”
北周武帝一聽斛律光死了,高興得大赦全國。大赦這種事,一般都是皇帝即位,生娃這類的大喜事才幹的。可見北周得意如此。幾年以後北周便滅了北齊。滅北齊以後周武帝反而追封斛律光為上柱國、崇國公,說:“要是這個人還在,我哪能打得到鄴城來?”
斛律光的二女兒,高緯的皇後,因為斛律光這件事被廢,後來也讓她當尼姑去了。北齊被滅以後,她改嫁元姓將軍。斛律一門,她的結局倒還算好。
而那位參與陷害忠臣的穆提婆,也和胡太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非男女關係),下回書再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