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的幾個女人（三）

高歡有個妃子叫鄭大車。這名兒起得沒文化，但其實她家是漢人，祖上也是封伯封侯的顯貴。本來她先嫁給北魏的廣平王，北魏分崩離析了以後，高歡看上她了，就搶過來給自己當老婆。

這鄭大車長得很漂亮，娶過來以後寵冠後宮，後來生了個兒子，那兒子長得也漂亮，高歡曾經說：“這是我們家的千裏駒。”這孩子從小做事謹慎公正，後來幾個哥哥相繼即位，亂殺兄弟子侄，他都能一直毫發無損，壽終正寢。不過人無完人，這孩子十四五歲的時候跟他媽媽鄭大車一張床上睡覺，有雜穢之聲。

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他，首先，鄭家的遺傳也有點問題，鄭大車的哥哥，曾經因為和自己的堂姐亂倫被彈劾過，而且還不以為恥；其次，鄭大車本人似乎有點隨觀音，喜歡小正太也是有曆史的。當年剛嫁到高家的時候，趁著高歡出征，她就跟長子高澄搞上了。平心而論，這倒也算一對璧人，高澄長得也很好看，還會說笑話，意氣風發玉樹臨風（所以我說他娘婁昭君邏輯上多半是美女）。結果這件事被幾個丫鬟發現了，等高歡打仗回來，一個就去告了密，兩個作證。高歡一生氣，把高澄打100棍，軟禁起來，還動了廢立之意，連婁昭君都跟著受冷遇。

當然，宮闈之間的事也從來不是那麽簡單。這件事還有另一個背景。

那就是高歡還有一個妃子，這個妃子來頭比較大，她爹就是滅了北魏的那位爾硃榮，她前夫是爾硃榮扶立的東魏傀儡皇帝，前夫後來殺了她爹，她表哥爾硃兆又殺了她前夫。爾硃兆的女兒，另一個傀儡的皇後，後來也被高歡娶到家裏來了。

這位大爾硃比較厲害，從小仗著她爹的勢力，誰都不放在眼裏，包括皇帝老公。高歡把她娶過來以後，對她的尊重比對婁氏還甚，每次見她都要衣冠整齊，言必稱“下官”。鄭大車和高澄出軌的時候，正是大爾硃最受寵的時候。高歡那時候也許還有點對拓跋家和爾硃家的習慣性敬畏，所以覺得這位大爾硃比婁昭君點兒還高，應該立她生的兒子為世子，當自己的接班人，血統才更高貴。

正好此時鄭大車事件發生，這種事說大也可以算挺大的事，因此廢了世子說得過去。所以高歡就在這醞釀。高澄當然也知道這些背景（話說，知道自己地位不穩，怎麽還這時候犯生活作風問題錯誤？色字頭上一把刀啊！），但高澄也不是等閑之輩，14歲就入朝輔政，當領軍左右、大都督了，遇上事他知道怎麽處理。他把當時的另一位東魏重臣司馬子如找來，讓他去給自己求情。

司馬子如進了宮，先假裝什麽都不知道，跟高歡說：“怎麽老不見大嫂？忙什麽呢？”高歡歎口氣，就把高澄和鄭大車私通的事說了，還說婁昭君管教不嚴，是大過。高澄找司馬子如不找別人那是有原因的，司馬子如最大的特長就是能言善辯，往往因為這個被別的大臣還瞧不上，可是這時候能說就管用了，他跟高歡說：“婁妃和你是結發夫妻，從你卑賤時候起，人家對你一心一意，娘家拿來錢給你花，你差點被打死那次人家晝夜守在你身邊，給你療瘡。兵敗了，跟著你一起逃命，金枝玉葉的大小姐，跟著你受那苦，冷了燒馬糞，自己凍得什麽似的，還親手給你做靴子穿。現在好容易苦盡甘來，你也當上王了，咱們可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人啊。一個小妾，有什麽要緊，睡就睡了。何況婢子的話未必可信，你等我去替你好好打聽打聽。”一番話說得有情有理，高歡本來也在猶豫，這會兒更動搖了，說：“你去審他們，你去審！”

司馬子如又去見高澄，跟他說：“男子漢大丈夫，怎麽還被嚇得誣陷自個兒呢？！”把那幾個告密的小丫鬟揪過來，讓她們翻供，又把那個主事的丫鬟逼得上了吊，再回去跟高歡說：“果然是她們瞎說的。”

高歡一高興，召見高澄和婁昭君。婁昭君是一步一叩頭，高澄是且拜且進。夫妻父子抱頭大哭，高歡說：“是司馬子如成全了咱們一家啊，賞！”於是賞了司馬子如黃金一百三十斤，順便賞了高澄良馬五十匹 -- 委屈兒子了，給壓壓驚。

鄭大車怎麽處理的，沒說。似乎是高歡忙著平衡那兩個老婆，沒她什麽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