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借了這個歌名, 是因為喜歡歌詞裏那一句"天馬行空的生涯".
當年聽到這一句的時候, 立刻就想到大學裏麵, 那些朝氣蓬勃身板兒挺瘦笑容挺燦爛的男生們, 在校園裏晃來晃去, 天馬行空.
那個時候, 想必我臉上也有那樣的笑容.
我認識曾一是在他們學校的舞會. 我和我原來宿舍的好朋友小迷糊一起去的. 那年代男女青年交往的地方要麽是舞會要麽是英語角, 我不喜歡英語角那幫書呆子, 寧可去跳舞. 其實我那次純粹是為了陪小迷糊, 她有點鬧春. 我那時候正閑著沒事兒, 出國的事自己這邊該做的都做完了, 對未來充滿憧憬, 有點不思男女之情.
還好那次跳舞挺有收獲, 我認識了曾一, 小迷糊認識了小螳螂. 小螳螂也有點鬧春, 早早就把小迷糊領走了. 小迷糊小臉紅撲撲地跟我說她先走了的時候, 我正在那跟曾一浪笑. 我也挺高興, 因為曾一挺帥挺隨和. 舞會裏能遇到這樣的角色也挺少見的. 我說你看著不象沒女朋友的人啊, 怎麽也來跳舞. 他說其實好久沒來了, 來了看看沒什麽有姿色的, 剛要走, 你來了. 我特喜歡聽別人明目張膽地誇我, 打心底裏高興, 所以笑得特甜.
一對巴掌拍響以後我們就出來了, 我推著自行車, 他陪著我走, 或者說領著我走. 走著走著他說:"這是我宿舍, 上去看看吧." 我看著他沒說話. 太快了吧, 我心想. 他說:"你怕什麽啊, 我還能把你怎麽樣啊." 他這麽一說, 我有點不好意思, 覺得自己挺流氓的. 隻好說:"看看就看看吧." 當然上去以後他確實沒把我怎麽樣.
等我下樓以後, 發現我的自行車丟了.
2
我那輛車半新, 所以還挺心疼, 就有點埋怨曾一. 曾一說你等著, 然後上樓拿了個東西, 改錐還是扳子一類的, 然後撬了一輛20的小車. 我莫名驚詫. 他說沒事兒, 他們再撬別人的, 都這樣. 要不你怎麽回家? 我想想也沒辦法, 隻好騎著小破車走了.
臨走他說:"你明天再來, 我明天白天再幫你找找, 估計偷車的就住這樓, 白天可能還停這兒."
轉天傍晚的時候我去了. 車沒找到, 不過曾一堅信總有一天會找到, 可能是被誰的女朋友騎走了, 沒準過了周末就會冒出來. 我還是耿耿於懷, 於是他請我吃了個魚香肉絲.
我那時候已經掙錢了, 他在讀研, 讓他破費挺不好意思. 而且那天晚上折騰了半天, 又找車又偷車的, 讓我產生了那麽點患難見真情的感覺.
後來我去找他的次數就挺勤, 為什麽總是我去找他, 都用的什麽借口, 我都忘了. 周末的時候我會帶兩個半成品的菜過去. 我們沒有再去跳過舞. 大學的舞場就象這邊的酒吧, 沒有一對一對去的.
3
我心裏一直琢磨, 什麽時候得告訴他我辦出國的事兒, 過不了幾個月我就得走了, 別讓他有什麽長久想法.
不過他說話一向沒什麽正經, 我也不好顯得自己挺隆重的. 有一天晚上坐在湖邊, 他突然有點憂鬱, 談起人生. 好象就是覺得沒什麽意思, 未來沒什麽奔頭. 我說你年輕輕怎麽這麽灰色啊, 以前受過打擊? 他說他中學時候喜歡一個女孩, 那時候想, 隻要能得到她, 人生就沒有遺憾了. 我說, 結果, 沒得到, 從此對人生失去信心? 他笑著迅速看我一眼, 說:"結果得到了, 得到以後發現, 原來也就這麽回事." 我說:"那然後呢?" 他說:"然後就一直這樣, 我放假回家的時候我們見見麵. 現在一直這樣."
我表情立刻就僵了, 心想, 嘿, 我還沒跟你攤牌呢, 你倒搶先了, 還是這麽大的事. 我們本來並排坐著, 於是我往旁邊挪了挪, 他跟過來, 我又挪了一下, 他過來摟住我.
4
他這麽一碰我, 我更覺得委屈, 幾乎眼淚就要下來了. 可也不好說什麽. 本來誰也沒說這就是談戀愛啊, 何況自己又要走了, 應該是個挺好的安排. 於是我就順便把出國的事跟他說了. 他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可能覺得是我為了麵子找的借口吧. 我也不清楚, 也顧不上想.
後來我們還是那樣, 出雙入對, 似乎兩件事都沒有影響任何關係的發展, 而且走得好象還越來越象那麽回事了. 可能兩個人都放下包袱輕裝前進了吧.
我還認識了他的幾個哥們兒. 他的一個最好的哥們兒就是我以前提到過的一個上海小夥, 叫王立. 王立跟曾一學吉他, 可惜手指頭笨得很, 有那麽一個和弦總是彈不出音, 我憋了半天沒憋住, 笑得不行. 就這麽一笑以後, 我和王立也熟了.
曾一有點小才, 會唱歌, 自彈自唱, 有時候聊天聊累了, 他就翻出個歌本, 說, 我給你唱首歌吧. 他還教我彈吉他, 我小時候跟我哥學過一點, 但我假裝從來沒學過, 想在曾一麵前顯得比較聰明比較心靈手巧.
當然我們也會做點風花雪月的事. 比如去湖邊散散步什麽的. 有一天晚上, 在罪惡的月光下, 他說:"咱們親一個吧." 我們就親了一個. 我記得那天我穿了一件桔色的毛衣, 領口很低.
5
我就說吧, 很多事不寫下來就忘了, 寫著寫著, 一些多年沒有回顧的細節才會浮上來.
其實在我們接吻之前, 他是這樣說的:"我們也學別人情侶親一個吧." 言外之意, 我們並不是情侶. 他那時一直這樣說. 起初我心裏挺別扭: 何必呢? 就那麽怕我非要嫁給你啊. 後來也就習慣了, 不就是一個名份嗎, 你不給我不要, 我隻要這幾個月的快樂.
從那天親過以後, 曾一就有點上癮, 趁人不備就要親一個. 我周末買了幾條活蹦亂跳的小鯽魚, 讓他和王立做個酸菜魚什麽的. 他倆在宿舍門口忙活, 我坐在曾一床上, 懶洋洋地靠著他的被子枕頭. 他的床是橫著擺的, 衝門口那邊掛著一個簾子. 曾一弄了一會兒菜又繞過來親我, 結果王立憨憨地跟過來, 撞個正著, 馬上又假裝沒看見轉頭就走. 曾一連忙坐起來, 我倒是覺得挺刺激的, 有點戀戀不舍.
可能就是這天以後, 王立給我起了個外號叫"猛張飛", 簡稱"張飛". 後來他倆人前人後一直都這麽叫我. 其實到底是哪件事誘發王立給我起這麽個外號我也不是很確定, 隻記得是很早的事, 那麽早期能讓他感受到我生猛的事, 似乎也就是這件了.
天漸漸暖和了, 我穿上了超短裙. 曾一說你就這麽騎車來的? 這麽勾引人太不責任. 我說我怎麽了, 我走路一向目不斜視. 他說你是沒怎麽, 露著兩條大腿騎車過去了, 留下旁邊一路光棍男生幹上火. 我又一陣浪笑, 覺得挺美.
其實我一向不認為自己漂亮, 可是曾一總誇我, 就搞得我很喜歡他. 而且他總是誇得那麽出自內心. 有一次我和他躺在床上, 我閉著眼睛, 睜開的時候看見他在看我. 我挺不好意思的, 說:"你別離這麽近看我." 他說:"為什麽?" 我說:"我不好看唄." 他正色問:"哪裏不好看." 我說反正很一般. 他拉著我坐起來說:"客觀地來講, 你應該算姿色中上, 對不對?" 我想了想, 勉強點點頭. 他說:"你看你們那些天津女孩, 一人一口大黃牙, 臉上還淨是青春痘." 我笑死了, 心想你就拿我和長得那樣的人比啊.
我說:"我是不太象天津人, 人家五官多舒展, 我長得小鼻子小眼的, 人家都以為我是南方人." 曾一意味深長地一笑, 說:"你不象." 我說:"以前我們一老師上課時候還問我, 你們江南人是不是管'兒'發'倪'的音." 曾一又咧著嘴笑, 說:"你不象南方人, 你某個地方不小." 我又一陣笑, 臉心滿意足地紅了.
6
曾一一定知道我一向行為不軌, 我也從來沒覺得他是什麽老實人. 他對門的老三本科時候跟他一個宿舍, 現在的女朋友外號小六, 是他們以前和師大搞的聯誼宿舍裏的一個女孩. 那時候那一片的幾個大學裏, 師大的女生很有名. 我當然對此很不屑: 師大的女生算什麽啊, 怎麽能跟我們外院的比. 所以曾一對他們以前那些快樂時光念念不忘的時候, 我總是很同情地看著他. 曾一當然表示他那時候都是純潔的友誼, 是其他幾個男生在追幾個女生. 我沒有點破, 但我心想, 你能閑著嗎?
有那麽幾個女生, 還一直和曾一保持著聯係. 有一個禮拜五我去找曾一, 他說今天晚上一個師大的女孩也來玩. 我說你以前泡的妞? 他堅決地說沒有沒有, 就是認識好幾年了, 還算聊得來的朋友而已. 我就信了.
可是一見到那女孩我就知道沒有那麽簡單. 那女孩看見我明顯很意外, 表情非常不自然. 我趕忙過去挽著她胳膊, 問她哪個係的, 什麽什麽無聊的話, 她無意應付我, 卻又不好表現什麽. 我看著曾一, 他倒是真的一臉天真無邪, 還和那女生開玩笑, 我看那女孩有點哭笑不得, 隻好捧場咯咯地笑得挺誇張.
然後我們去了卡拉OK. 我拉著那女孩跟我坐一起, 曾一坐我們對麵. 曾一喜歡唱歌也喜歡表現, 我給他熱烈地鼓掌. 曾一說以前他和那女孩一起合唱過一首效果特好, 要和她唱, 那女孩怎麽也不肯. 我對她說, 來, 咱倆唱一個. 於是我們倆唱了一個, 那女孩聲音很小, 調子還正.
回來落座以後, 曾一說他要去下廁所, 走到我們座位背後, 胡擼了兩下我腦袋, 笑著出去了. 我看那女孩把頭使勁低了低.
後來我沒問過曾一知不知道那女孩喜歡他, 我想問了也無益. 一些人注定要傷另一些人的心.
7
曾一很喜歡給我講他們聯誼宿舍那些女孩那些女孩那些事兒, 我覺得有時候他是故意的, 想我讓吃醋. 我從來也沒吃過這些閑醋, 老家那一個就夠我受的了, 還顧得上這些沒影的.
那聯誼宿舍裏有個女孩就叫梅影. 我看曾一跟她多少有點曆史, 甚至有點惺惺相惜, 他說那宿舍有女生跟梅影說:"梅影啊梅影, 你要是個男生, 也是個曾一." 他說完以後哈哈笑. 我說:"哼, 說明你們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她現在在哪呢?" 曾一笑說:"沒影了." 我看著他, 沒吭聲. 他又過來哄我:"我們倆太象了, 就跟哥們兒一樣." 我也就算了.
曾一說我最大的優點就是講道理. 有時候被他氣得哭, 他過來跟我哇啦哇啦講一頓道理, 我就好了. 其實我自己知道, 那也就是自己給自己找個台階下而已, 有些事, 你能拿它有什麽辦法呢.
比如有一次他跟我聊起他姐姐, 他姐姐是他們那裏有名的美女, 美女的命運當然也就多些波折, 故事性更強一些. 說著說著, 他就找出一本像冊, 要給我看他姐姐的照片. 可是給我之前, 他先詭詭祟祟翻了半天, 然後拿出去一張照片. 我說你幹嗎啊? 給我看看那是誰. 他神情緊張, 說, 誰也不是. 我就不高興了, 心想可見你把我當外人, 那個才是自己人. 他匆匆忙忙把像冊遞到我眼前讓我看他姐, 我就往旁邊推, 這麽推了幾下, 像冊的角就磕到了我眼角, 我借勢就哭出來了.
跑到鏡子那去看, 他跟過來. 我說都磕破了, 毀容了. 他說, 你要是因為這個嫁不出去我娶你, 你結婚之前我肯定不結婚, 行了吧? 我心裏一軟, 他明白他在說什麽, 我也明白. 也就隻好這樣了.
8
其實有件很重要的事, 我記不清發生的時間了. 就是我們第一次上床. 從推理來看, 應該發生在我穿超短裙之前, 因為他說男生上火那句話的時候, 我沒擠兌他. 否則我一定會把這把火上到他自己頭上去. 不過我記不清時間並不說明我對這件事不重視, 實際上, 我對這件事記憶非常深刻.
總之前麵的發展都是水到渠成, 進展速度在青春期男女中屬於中等. 我那時候和我的初戀男朋友分手很有一段時間了, 也有點久曠的意思, 所以也挺想要的. 他還奚落了我一下, 我沒理他. 然後我記得他把我翻過去, 自己在那忙活了一陣. 我心想你幹嗎呢這麽半天, 剛要回頭, 他壓過來說:"你以為我是處男啊?" 我一聽, 壞了, 這下責任大了, 不小心成了別人的第一個, 還得表現好點. 這個我真沒想到, 總覺得他那麽花的人.
不過他表現得倒也不怎麽生疏, 所以我也不是很確定. 當然更不能問他, 男人這方麵自尊心都強得很. 現在想起來, 好象我們那時候的交流並不是很好, 很多事情我從來都沒問過他, 他也沒怎麽問過我, 隻是問我以前有沒有男朋友, 我說有. 我那時候對我前麵那個男朋友還是沒有十分忘情, 至少沒有輕鬆到可以講給別人聽的地步. 當然他也沒有再問.
後來那段時間, 他很愛我. 這個愛不是"我愛你"的那個愛, 是古文裏那種, 類似"見女甚美, 遂愛之" 的用法. 我不喜歡把愛這個詞用得很神聖潔白, 我喜歡把它當成一個行為動詞來用. 再說曾一也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他愛我.
9
那陣子我很安靜, 喜歡微笑. 他喜歡嘻嘻地笑. 還喜歡把一隻手放在我胸上, 很妙不可言的表情, 說:"怎麽這麽巧, 剛剛好好握滿一隻手." 我就憐愛地撫摸他的頭, 想: 這孩子, 真沒見過世麵. 我喜歡把臉貼在他脖子上, 然後使勁眨眼, 他就被我眼睫毛搔得笑, 我就覺得自己睫毛很長, 虛榮心得到點小小的滿足.
那陣子我們倆都很乖.
他同宿舍的那個男生回來的時候, 我們就得躲出去. 大學生談戀愛沒什麽地方可去的. 他說, 好久沒去跳舞了, 要不去跳一次? 我說行啊. 去跳了一會兒, 他在舞池裏又親我, 然後自己搞得很衝動, 我就笑得不行, 根本沒法跳了. 他說算了算了, 去茶館喝茶吧.
那時候學校裏這些小場所真是物美價廉, 環境還挺不錯, 幾塊錢一壺茶可以坐倆小時, 隻要讓服務員不斷地往茶壺裏添開水就行了. 他這個人很能說, 我也什麽都能白話一點, 天南地北的, 聊了很久. 最後實在添水添得不好意思了, 才走. 他說: 哎, 這麽聊聊天真好啊, 不那個什麽也很好.
那天晚上天氣也很配合, 不冷不熱, 還有月亮. 湖邊照樣是一對一對的情侶. 我想, 和這麽一個人, 就算做朋友, 也很好.
10
那時候我覺得王立真是一個好朋友, 他這人其實很鬼, 比曾一更花, 但是沒曾一有主意, 也沒曾一多才多藝, 所以他倆在一起他比較嘍囉一些. 他應該是知道曾一那些所有亂七八糟的事. 有時候我和曾一因為那個彼此忌諱的事情鬧不開心了, 還要靠王立從中插科打渾調解氣氛.
有一次我要去逛街買衣服, 曾一不肯陪我, 居然打發王立陪我一起去. 說:"反正你就是需要一個人陪你逛街, 他又喜歡逛, 你們倆去正好." 給我氣的, 扭頭就走. 王立就跟著, 一路還陪著小心. 不過我後來發現跟他逛街還真是好, 這家夥很有審美眼光, 買衣服時候提出的意見居然都很有建設性, 令我非常驚喜. 而且他還愛吃零食, 跟我一樣. 所以我們倆逛起街來還真是很情投意和. 不過我們的閨蜜關係也就止於此, 和曾一之間的事, 我不會跟他說, 他也從來什麽都不提. 王立這人在女人這方麵幹過很多不地道的事, 但我一直覺得他對哥們是很上路的.
話雖這麽說, 我當時對曾一還是很氣憤, 他怎麽對我和王立這樣的人在一起這麽放心呢, 就不怕我被拐跑了? 也太不把我放心上了, 所以很是給他看了幾天臉色.
11
那時候曾一在準備畢業論文了, 我從那時就掩飾不住賢惠的優秀美德, 主動幫他打字, 他後來開玩笑說, 他那本論文最後應該也署一個我的名. 所以他去實驗室, 我也跟著去. 我本來四年大學就沒怎麽好好上, 淨忙著在外麵掙錢了. 這會兒跟著他過三點一線的正經學生生活, 還挺新鮮挺興奮的.
有次在實驗室碰到他對麵宿舍那個老三, 一聊起來, 原來他同一個實驗室的師兄是我公司的同事. 我說:"哦哦哦, 當然認識, 他對我特好." 我當時挺高興, 覺得世界真小. 結果曾一"嘿"了一聲, 走過來在我腦門上拍了一下. 我說你幹嘛. 他說:"在單位也不老實." 我挺吃驚, 咦, 這廝居然吃起我的醋來了? 還當著別人的麵? 我心裏高興壞了, 臉上故做嬌憨地笑了兩聲, 以表示悔改和諂媚.
12
放春假的時候他沒回家, 我們臨時決定到承德那一帶玩玩, 那附近還有個霧靈山, 新開發出來的, 挺有名. 結果沒想到我們到了火車站以後, 人山人海, 曾一從狼似虎的人群裏擠到售票窗, 再擠出來以後跟我說:"票賣光了, 我買了兩張站台票." 我想也行啊, 上車補個站票, 也沒多遠, 幾個小時站會兒就過去了.
然後我們進了候車的大廳, 一堆一堆的學生象民工似的席地而坐. 突然我聽有人叫我, 我一回頭, 是我一個中學同學. 她和她的一個大學同學還有另外三個男生坐在地上打牌, 一說起來, 居然他們也是去霧靈山, 更巧的是那三個男生也是曾一他們學校的. 我說我們沒買到票, 他們就說: 跟我們上車吧, 咱們輪流擠著坐.
(注: 原文在此有一大段火車閑話, 寫時反響不佳, 從善如流, 整理時刪去)
到了承德以後, 他們五個直接就去霧靈山了, 我和曾一先在承德玩了幾天. 避暑山莊很不錯, 我很喜歡那種皇家的大氣. 園林裏麵的樹整整齊齊, 一般粗, 特別有氣派. 我們的旅館就在山莊裏麵. 本來沒有結婚證人家不讓男女同一個房間, 結果和我同屋那女孩也是跟男朋友一塊來的, 跟我說:"哎咱們換換房間行嗎?" 我當然說行, 順便想, 這女孩, 別看貌不驚人, 倒比我還急色兒. 過會兒曾一就屁顛屁顛過來了.
在避暑山莊裏我又給曾一露了一手 -- 我會爬樹. 當然沒使勁爬, 光天化日的, 影響不好. 就隨便爬了幾下, 就把他給驚訝得不得了, 因為我平時舉止一向還是比較淑女的. 我說這算什麽, 我小時候我媽整天給我補褲子.
後來又去了外八廟, 看了歡喜佛. 曾一特靦腆, 不好意思看, 我沒管那麽多, 好奇心也比較強, 看了半天, 還蹲下去從下往上看. 出來以後他問我: 什麽都有? 我說嗯, 特精致, 什麽都有. 晚上看小冊子, 說歡喜佛的意思是觀音下世來拯救一個墮落的男佛, 我就對曾一說, 我來拯救拯救你吧.
在外八廟還遇到一個女孩, 一個人旅遊. 曾一就又憐香惜玉起來了, 處處照顧. 我有點小吃醋. 他說: 一個人旅遊多可憐啊, 都沒人分享. 還是一個女孩子, 能照顧就照顧一下. 他說得很真摯, 就顯得我有點渺小了. 我想他可能就跟賈寶玉似的, 雖然見一個疼一個, 倒也都是真心疼.
13
霧靈山風景一般, 除了爬山把我累了個賊死之外也沒什麽特別的事發生, 不記也罷.
在我們要離開的那天, 在街上逛, 又碰上那五個同學了, 那三個男生在打桌球, 兩個女生自己在旁邊說話. 我心想看這意思不妙啊, 難道沒配上對? 反正這種多一個人的總是有點不方便.
後來上車以後當然大家坐在一起, 我那個同學跟我說另外那個女孩老暈車, 一直在休息. 我想難怪, 出去玩有這種人最煞風景, 大家都玩不好. 那個女孩是有點嬌滴滴的, 一會兒手又破了, 在那哼嘰. 我同學問那幾個男生帶沒帶藥, 男孩哪有帶藥的. 我趕緊說我帶了, 然後遞過去. 我心想我這同學性子真好, 換了我我才不伺候那個女孩, 撒嬌給誰看啊.
曾一沒看見我陰暗的心理活動, 光看見我帶藥了, 又被震撼了一把, 說:"你還帶創傷藥了? 心這麽細?" 我說那當然了, 我一向自己照顧自己. 他說:"這倒是. 我本來還怕帶你出去玩麻煩事比較多...." 我笑笑. 心想男人就是這樣, 所以才會有女人玩兒若不禁風.
回來的一路遠沒有去的時候熱鬧, 大家都很累了. 火車到站的時候淩晨4點, 曾一說這個點兒你別回家了, 先到我宿舍歇會兒吧, 我說行. 到他學校的時候校門也還沒開, 我們是從後院翻大鐵門進去的. 進了宿舍倒頭大睡.
14
過了春假以後沒多久, 我就去簽證了, 很順利一下就簽成了. 然後我告訴曾一, 他很驚訝, 說:"那麽多人簽多少次簽不過去, 你怎麽一次就過了, 是不是跟人家簽證官拋媚眼了?" 我嘿嘿笑, 說:"我運氣好唄. 那天去的基本上都給簽了." 曾一就有點默默的. 然後說:"唉, 香港回來了, 你倒要走了." 我很開心地笑.
從我簽證以後, 曾一突然給我們的關係定了個性. 他說:"兄弟如手足, 女人如衣服. 你一個人出去我還有點不放心, 你現在對於我來說就象手足一樣." 然後就管我叫"兄弟", 還說我的地位提高了. 我隱忍不發.
有一次他說:"你出去以後美死了, 美國那邊男女比例嚴重失調." 我說:"那象你這麽帥的也難找啊." 他說:"那可不見得, 美國生存條件好, 人的精神麵貌也好." 我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他說得有道理, 而且讓我向他保證出國以後不移情別戀那我可做不到. 再說我又是他什麽人呢, 不過是個能上床的兄弟罷了.
不管他怎麽跟我稱兄道弟, 我都忍著不說什麽, 我想總共也沒有幾個月在一起了, 還是盡量製造些美好的記憶吧.
那時候天越來越熱了. 男生們開始在宿舍衝涼, 赤條條地在樓道裏, 來去無牽掛. 曾一怕我撞上他們, 讓我每次去的時候先在樓下喊他一聲, 然後他下來看了樓道裏沒人再讓我上樓. 我說不用那麽麻煩, 離那麽遠也看不見什麽. 他說:"你還真是很猛啊. 以後我有了孩子就給他起名字叫曾飛. 以紀念你." 他說的時候笑嘻嘻的, 我聽著卻無端地感動. 那段時間他對我就有那麽不好, 這樣一句玩笑話都能讓我感動.
15
天氣最熱的那兩個月, 曾一對我越來越冷. 好象連上床也不是那麽熱衷了. 他說天太熱, 貼在一起不舒服. 我想就算我不出國, 我們倆估計也走到頭了. 不過我還是忍著, 我實在很想給這段關係一個善始善終.
八月份的時候, 我就出國了. 和曾一最後一次見麵, 也沒說什麽特別的, 他送我到樓下我說你上去吧, 我這就走了. 我蹬上車子以後回頭看他一眼, 他衝我點點頭. 我笑一下. 再回過頭來的時候, 眼淚就下來了. 我想我還是很喜歡他.
到了美國以後, 我給他寫過幾封信, 他給我回過幾封信. 我又亂七八糟地戀愛了, 跟他說了. 他那邊跟王立吵架了, 鬧翻了. 再後來他工作了, 我結婚了.
信息時代轟轟烈烈地到來, 我們有時會在MSN上遇到. 那時候我已經結婚了, 所以說話很小心, 不想提到過去, 不想提感情. 他也一直沒提起過. 但他還是什麽話都跟我說, 就象兄弟一樣. 我那時候覺得很好, 我想有多少人能和自己的EX有這樣兄弟般的感情呢, 這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有段時間我開始整理曆史, 經曆過的男人們, 到他這裏我想, 我們大概就是能上床的兄弟, 他對我, 應該就是這麽看的. 我的一個好朋友說: 你們倆這關係, 就屬於第四類感情. 或者叫friends with benefit. 我想大概就是如此吧.
16
我們其實在MSN上遇到的時候也不多, 開始多些, 後來他結婚了, 就失去行動自由. 哦, 他果然是在我結婚以後結的婚. 我知道這是巧合而已, 但還是有點高興.
我記得剛從MSN上跟他聯係的時候, 他說:"你打字怎麽這麽快? 是不是淨在網上勾引人?" 我一驚, 趕緊說沒有沒有, 對男人早沒興趣了. 他說:"那你老了." 我差點沒嚇出一身冷汗, 心想這兄弟還真不是白當的, 這家夥太了解我.
如果我們一直能隻稱兄弟不談風月, 那也很好, 雖然我心底裏對往事難免會有些小小的意難平, 但架不住我"懂道理"啊, 自己會說服自己.
可是男人這東西, 往往是你樹欲靜, 他風不止. 後來漸漸的, 他開始跟我念起舊來. 說懷念青春, 我總是有點不耐煩地繞開話題, 這份兄弟的平靜來之不易, 何必再往回走. 有一次他又說:"我去年回了一次學校, 辦點事. 一進校園就想起你了. 那時候我們在一起, 很快樂." 我急急地說:"是啊是啊, 學生時代. 你回去遇到留校那幾個了?" 他說遇到一個女的, 聊了幾句, 就上床了. 我下巴都掉了, 說:"誰啊這是, 這麽投懷送抱的." 他不好意思笑笑, 說:"以前就有點曖昧的, 可以算老相好吧." 我心裏有點憤憤的, 心想也不知這個老相好是在我之前還是我之後. 然後他說:"結果剛開始, 她問:'你愛我嗎?' 我一下興致就沒了, 就給出來了." 我一愣, 繼而大笑. 雖然這話題屬於敏感之列, 但這件事實在是太可笑了. 我笑得太凶, 他也沒好意思再說什麽.
隻有一次, 我心裏也動了一下. 那次我一邊幹活一邊聽歌, 他上來了, 問我在幹什麽, 我說聽歌呢, hotel california. 他說我也去找找. 然後我繼續幹活, 他那邊也沒動靜. 過了一會兒, 他突然說:"這段吉他我也能彈." 正好我也聽到那段間奏. 突然間前塵往事就要往上冒. 兩個人海角天涯, 聽著同一首歌, 好象時間和空間的距離都沒有那麽遠了.
就這麽一次.
後來他裝了攝像頭, 給我看過他幾次. 他幾乎連發型都沒變, 他說他就留這種發型好看. 真的看到他了, 好象也就沒什麽了, 並沒有那種心砰砰跳的感覺.
然後, 兩年前. 那時候我也裝了攝像頭, 他看見了, 非要看我一眼, 我不肯, 他堅持. 我就打開了. 當時我挺緊張的. 我說:"老了." 他說:"沒老." 我說:"胖了." 他說:"我喜歡."
我心裏一晃, 他以前可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 我說:"七八年了吧." 他說嗯. 然後他突然問:"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接吻嗎?" 我有點措手不及, 腦子飛快運轉, 說:"記得, 在湖邊." 他笑了笑:"嗯, 我說我們也學別人親一個."我也笑. 他說:"我是不是很笨拙?" 我大驚, 難道他連初吻也獻給我了? 不能吧, 怎麽會這樣? 連忙說:"沒有啊, 挺好的." 然後他又飛快地問:"你記憶最深的ML是哪次?" 我這時其實覺得很別扭, 我一點也不想說這些. 但是因為通著視頻, 就有點久別重逢的感覺, 不太好意思拉下臉來. 這問題我從來沒想過, 也不太想去想, 就隨便說:"第一次吧."
他似乎並不是為了聽我的回答, 自顧自說:"我最難忘的是從承德回來那次. 你還記得嗎? " 我真不記得了, 又不好意思那麽說, 就說:"嗯, 記得." 他接著說:"其實不光是肉體的, 精神上也很好. 那次是肉體和精神完美的統一. 我後來再也沒有過那麽好的了." 我這邊就有點觸動, 我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那次到底有什麽特別, 以至於被他上升到精神高度. 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我甚至不知道他那時候那麽喜歡我.
我半天沒說話, 他又問:"你有過幾個男人?" 我知道說這些不妥, 但還是告訴他了. 他說:"我是第幾個? 哪根手指? 不會是中指吧?" 然後衝我擺了擺中指. 我笑, 說:"你是第二個." 他說:"還不錯."
然後我問了一句不該問的話:"你有過幾個女人?" 他說:"兩個." 我說:"就我和你老婆?" 他說嗯. 我說不可能, 你不是還有個老相好嗎. 他問哪個老相好. 我說:"就那個, 你上次回學校碰到的那個." 他笑, 說:"那算半個. 那次是內疚了." 我說:"你那時候結婚了?" 他說:"還沒有. 不過你也知道, 我是肯定要娶我老婆的."
我當然知道. 我怎麽能不知道. 索性問他:"那咱們那時候呢? 你也內疚?" 他說:"咱們那時候怎麽了?"
他居然這麽問我. 多年前那些種種的委屈, 全都湧上來了. 我說:"咱們在一起的時候, 你也是肯定要娶你老婆的啊. 你也對她內疚?" 他說:"哦, 我不是對我老婆內疚. 我是對那個女孩內疚. 因為我不愛她, 所以覺得不應該跟她那樣."
我使勁忍著沒問出口那句到了嘴邊的話:"那咱們那時候, 你愛我嗎?"
他也沒再說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 他說:"如果有機會去美國開會, 我能和你見一麵嗎?" 我笑笑, 不響. 他也笑笑, 但還是等著我回答. 我說:"見一麵啊......沒什麽不可以的吧." 他咧著嘴笑, 安慰我似的說:"不會有機會的, 不會有機會去美國." 我又不好意思了, 說:"要是有機會的話可以見一麵." 他還是笑, 說:"不會有機會."
那次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也許他也覺得再遇到會尷尬, 也許人近中年, 開始忙了. 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他那次為什麽突然跟我說那些, 都是以前在一起時候該說沒說過, 該問沒問過的話. 我有時想, 人年輕的時候, 就必定傻嗎?
天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無牽掛.
藍蓮花.
二零零七. 中秋
我倦怠的下午都花在看你這篇東東上了!!!!
我已經愛上你了,嘎嘎~~
敢愛不言愛
我們各奔東西....
好文筆:))
我美好的夜晚都花在看你這篇東東上了!!!!
我簡直要愛上你了,嗬嗬
我美好的一天都花在看你這篇東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