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異數,近半數公民讚成獨立,年輕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國慶節” ,隻要你到亞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們要求獨立的狂熱氣氛,”魁北克萬歲!”的口號一呼百應。魁北克人還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開的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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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安家落戶

(2009-02-04 18:02:55) 下一個

31 安家落戶

 

參加隊裏的勞動掙工分以取得勞動報酬,是社員的主要經濟來源,因此社員們都十分重視出工。

每天早飯後,村南五隊牲口棚前的場邊上、樹蔭下,早就聚集了許多男女社員在坐等隊長來敲鍾集合。婦女們大都帶著針線活兒,一邊做活兒,一邊拉呱兒,老頭們則叼著煙袋鍋兒,悠閑地說古道今,男孩子們打鬥、笑鬧、追逐,滾作一團兒,搞得暴土揚塵。這出工前的一段時間,場邊就是一個休閑娛樂的場所。我們一家4口是有工必出,也早早地來到場邊,各人找自己的歸屬。

宗和一到往往就成了婦女群兒裏的中心人物。一個叫作大花的女社員,與宗和的年齡相仿,她原是前街張家的閨女,嫁給了駱家,以娘家論,她與宗和同輩,以婆家論,她丈夫的輩分很高,宗和該叫她“奶奶”。她拉著宗和說:“咱們不論婆家,隻論娘家,我管你叫姐。”自行降兩輩。她不容辯駁,一口一聲地叫“姐”,叫得又親又勤。她是個喜歡大說大笑的女人,不論在什麽場合都大嗓門嘻嘻哈哈著,她處處顯出“大”來,和她的身材高大,名字叫大花十分相稱。隻要遠遠一看見宗和,就張大喉嚨叫:“姐,快到這邊來,姐……”。有一個張長生家的,已是60多歲的缺牙老太婆了,叫宗和“三姑”,叫得更親切,更熱烈。一個叫周立新的中年婦女,論婆家也該叫“三姑”,論娘家則是同輩,她主動升一輩,也叫“姐”。有了這3位女社員中的活躍分子圍繞在宗和周圍,宗和自然就成了中心人物。

小瀅早就有她的一幫小姊妹了,其中大花的女兒小萍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還有香花、豔芬、小四、香純等等。在姑娘媳婦當中,小瀅以心靈手巧著稱。有一次,一個姑娘拿來一隻用塑料繩編織成的小花籃,是她哥哥從外地帶回來的。姑娘們傳觀著,個個愛不釋手。小瀅也驚羨它的精巧。她仔細觀察、琢磨,有所領悟,就試驗著編織,居然成功了,於是引起了轟動。後來,駱屯流行自行車把手上套一副塑料繩織的套兒,作為裝飾。也是有人帶回來一副成品,人們就拿來找小瀅仿造。有了編花籃的經驗,車把手套兒的織法就不難破解了。於是有一個期間,小瀅忙著替人們編織把手套兒。

小潛則顯得有點兒不合群兒。他願意交往的是有知識有文化的青年,他的好朋友是駱國勝,一個民辦教師,年齡比他大得多,還有一些正在上高中的學生如駱建德、張健民等,不是假期學生不出工,小潛就沒有伴兒。經常出工的男孩子,上學較少,皮打皮鬧,粗俗、野蠻,小潛很難融入他們之中。所以他常常是帶著一本書獨自坐在一旁看書,除非有人去主動找他。願意接近他的有小坡、福追等幾個較文雅的孩子。

我則坐在中老年社員中聽他們講故事。他們最喜歡“憶甜思苦”了。他們“憶”得津津樂道的,是單幹時候的情況,那是土改後分得土地,耕者有其田,由一家一戶自主經營的時代。他們說:那時候,麥子畝產可達300斤。現在豐收年也到不了100斤,有的年份畝產不過230斤。那時候真是豐衣足食。從組織互助組開始走下坡路,初級社、高級社每況愈下,到人民公社,生產、生活都降到了低穀。我驚奇地問:“同樣的土地,同樣是你們種,為什麽單幹時產量那麽高,現在又為什麽這麽低?”他們說:“你看看自留地的莊稼,再比比隊裏的莊稼,就知道了。”

社員們出工踴躍,是為了出一天工可以記8分工,隻要記工員把自己的名字登記在記工本上就達到目的了。真正幹起活兒來,表現出的是普遍的消極怠工。譬如平整土地,多數人是隻鏟幾鐵鍁土就停下來,拄著鐵鍁看光景、聊天。如果是在離公路不遠的地段上幹活兒,公路上過往的行人、車輛,就變成了吸引人們注意力的“西洋景”了。過往行人中某某是哪村的媳婦,某某是哪村的幹部,於是其人家族中的逸聞軼事,或其人的人品、能耐,就變成了大家磨牙的熱門話題。有時公路上走過一隊外地“拉練”的學生,這會使許多人激動起來,一窩蜂似地擁到公路去迎接。

紅衛兵大串聯早已過時,現在興“拉練”,就是學習紅軍長征的艱苦精神,從甲城市到乙城市去,或到革命聖地井岡山去,到韶山去朝聖。“拉練”卻不像“串連”時能享受免費乘車和管吃管住的優待,而是要徒步自費旅行。拉練的學生都帶著大量的傳單,沿途散發,他們都肯慷慨地贈給熱烈歡迎他們的社員每人一大卷。起初我很驚訝社員們居然如此關心國家大事,後來我才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社員們既不是歡迎拉練的學生,也不是關心國家大事,他們歡迎的就是那一卷傳單。他們沒有一個人肯拿出時間來看一眼傳單的內容,而是為了搜集抽煙紙。中青年農民抽旱煙都不用煙袋鍋兒了,嫌煙袋鍋又髒又累贅,改用紙卷煙葉抽。抽煙紙的消耗量不小,而紙的來源不多,因此看見拉練的學生,就使他們激動不已。

對於這種集體怠工,隊長也隻能視而不見。工間總有一次休息的時間。真正坐下來休息的是老頭們和成年男子。休息時間對於婦女和孩子,則是最緊張最辛苦的時刻。年輕婦女和孩子們都帶來了背筐和打草刀子,趁著休息跑到田邊、道旁溝溝坎坎的地方去打草、摘野菜。隊長不得不大聲囑咐:“別走遠了!”但囑咐也枉然,她們是我行我素,逐水草而去,需要走多遠就走多遠。一些老太婆不去打草,也要忙著覷著眼睛納厚鞋底兒。休息時間的長短隨隊長的興趣而定。到了該幹活兒的時候了,隊長要喊破嗓子,那些見縫插針緊張勞動的人們才極不情願地慢悠悠地走回來。開始幹活兒的時候,才是她們真正休息的時間。

 

社員們的主要精力都投放到經營屬於自己的那一小塊自留地上了。人們把自留地看成是保命地。自留地每人隻有1.5分,生產隊的土地按人口平均2畝左右,但是自留地的收獲往往與隊裏分配的數量相差無幾,有的年份自留地的收益還超過了集體的分配。從中可以看出社員對於兩種生產所投入的勞動量的懸殊來了。

我們分到了自留地,自然不敢怠慢。在參加集體勞動之餘,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自留地裏去。鬆土、施底肥、築水溝、疊畦梗、灌溉,土壤滋潤後,種上了一茬玉米,留出一小畦來培養大白菜秧苗,準備秋收後栽種大白菜。我們的自留地的位置很好,是村西自留地區域的中心地帶,附近有一眼磚井,灌溉方便,這是最優越的條件了。有些人家的自留地因離井遠,不得不在自家的土地裏打一眼土井,既占地,又容易淤塞,麻煩很多。我們何以能如此得天獨厚,不明原因,好像這塊地原來就沒主兒似的。

我們勤除草,及時灌溉、追肥,不虧待土地,土地就給予厚報。玉米的長勢很好,秸稈壯實,葉片肥厚,高矮整齊,一片油綠。有些鄉親誇道:“看看人家,沒種過地,種出來的莊稼多麽喜人!”在農村,種好莊稼就是榮譽。

我們的農具還缺一張大鋤。鄉親們說:商店裏賣的那種機製的大鋤不能用,鋼口不好,角度也不合適。能用的大鋤卻又無處賣。使大鋤耪地是技術性較強的勞動,那些耪地的高手都不敢用商店裏賣的大鋤,我這樣沒技術的,如何敢隨便買一張來應付差事呢?“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學技術也得先選好工具啊!

正在發愁之際,居然真有人來“雪裏送炭”。那是宗和的大外甥尹玉喬來看望,帶來一張大鋤送給我們。

其實玉喬不是宗和的親外甥,他是宗和的大姐前房的兒子,大姐嫁過去就當後娘,但是這位後娘把玉喬當親兒子看待。她生了壽喬之後,對玉喬不但沒有冷落,而且比對壽喬更關心、更周到,唯恐他受委屈。所以玉喬一直非常感激這位和親娘一樣的後娘,也就把宗和當親姨般看待。

玉喬家在白寺村,離駱屯50多裏,經常來看我們,在以後的幾年當中,給我們幫了不少忙。從他對我們的熱情態度上,就反映出大姐的賢德來。宗和經常對我說起她這位大姐,大姐是不幸的,受了媒人的欺騙,嫁給了一個長年臥病的男人,從嫁過去的第一天起就侍侯病人,煎湯熬藥,喂飯喂水,照顧得無微不至;對公婆也極孝順。她嚴守著封建婦道,無怨無悔地做一個賢妻良母。不到十年的時間,丈夫撒手人寰,她年輕孀居,辛勞半生,必然也是痛苦半生。

 

曆史教科書上記載著:封建經濟是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我對自然經濟隻有這樣一點淺薄的概念。這次在農村安家落戶,仿佛是走進了曆史博覽會的自然經濟館,不僅僅是參觀,而是實地生活其中,對自然經濟才有了具體而真切的理解。駱屯保留著原汁原味的自然經濟,其中商品經濟所占的比例微乎其微。社員的食、衣、住都是自給自足。吃的糧食、蔬菜、食油(棉籽油、芝麻油)的原料,都是自己的勞動生產出來的,由自己再加工成成品,最後製做成食品。連調味的醬也是自製的,隻有鹽需要購買。穿的衣服、鞋,使用自己生產的棉花,自己紡線,自己縫製而成。其間織布和染色須經由手工業作坊加工,而手工業作坊加工也是自然經濟的組成成分。住的房舍的主要建築材料土坯,是自己打製的,木料是取自自家的樹木,蓋房的工程則有全村鄉親們來助工完成。村裏有現成的木匠、泥水匠,這些重要的技術工匠也是以助工者的身分來擔當主角,沒有報酬。主人家備飯食、煙茶招待所有來助工的鄉親,一座房舍就落成了。有錢買磚的則蓋磚房。此地的磚房也隻是用磚鑲一層外牆皮,牆的主體依然是坯。

交易方麵,仍然保留著大量的物物交換,棉籽換棉籽油,芝麻換香油,黃豆換豆腐,地瓜幹換粉條等等。

我深深地感到在農村學到了許多實際的知識,使我對曆史、對社會、對時代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和理解。也算是不曾虛度年華。

 

 

©郭錦文 2009

(轉載、出版需經作者書麵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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