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異數,近半數公民讚成獨立,年輕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國慶節” ,隻要你到亞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們要求獨立的狂熱氣氛,”魁北克萬歲!”的口號一呼百應。魁北克人還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開的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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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正 義 的 勝 利

(2009-01-12 17:10:40) 下一個

28      

夏日的早晨,西安這座古城還沒有完全蘇醒,大街上沒有行人車輛,隻有幾個清道夫在掃馬路。城市的清晨比夜晚還安靜,露水滌淨了暑熱和煙塵,空氣格外清新。一輛人力車拉著我和簡單的行李到火車站去,我像是在夢中一樣恍惚。

我在告別文明,告別現代生活,到古老的塞外去,我竟聯想到了蘇武牧羊。塞外是什麽樣子?我能想象得出來,因為我生長在沙漠的邊緣,我熟悉古老和洪荒。從記事的時候開始,我就向往江南水鄉,從媽媽的嘴裏,我聽過江南的奇山秀水和人情風物,我的根在江南。然而我現在卻要向比沙漠邊緣更北的遠方去。看來,我隻是一蓬沙蒿,隻能去親近沙漠,移植不到水鄉的沃土裏去。

我帶著這樣的惆悵和遺憾離開了西安,坐上西去的火車到達寶雞,換乘汽車到甘肅固原(現屬寧夏),去等待北上的車輛。

當時從甘肅經寧夏到綏遠沒有客運長途汽車,旅客隻能碰運氣找運送軍用物資的軍車,付給司機一定數量的酬金,搭他的便車,叫做“搭黃魚”。搭黃魚自然很困難,能碰到順路的車就不容易,碰到了還要看司機的脾氣,拒載或索要天價的情況是常有的事。

本來我不需要這樣低三下四地去搭黃魚,隻怪我過於粗心大意,居然忽略了姐姐信裏的囑咐。原來姐姐在陝壩已經替我安排妥貼了,信上寫得明白:有一個綏遠省的軍運車隊從西安返回陝壩,隨車返回的有一個綏遠省的代表團,姐姐和這個代表團聯係好了,要我去找其中的某幾位,他們就一定會帶我上車回陝壩。但是那封信被我丟了,信裏的這一重要內容竟然被我忘得一幹二淨。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差錯,是由於突然傳來的姐夫的噩耗把我震昏了的緣故。

在固原我等到了一個車隊恰好就是那個車隊。如果姐姐信裏的囑托我還有一點朦朧的印象的話,即使不記得該找的人的姓名,隻要找到那個代表團,報出我自己的姓名,也完全會得到照顧的,無奈我的腦子裏連點影子都沒有留下。

我去找車隊的隊長,竟被一口回絕了。我不敢錯過這難得的機會,隻好苦苦相求,表示不會少付酬金。隊長一聽“酬金”斷然說:“我們決不能收錢,那是違法的。”我第一次嚐到了對著一副冷麵孔低三下四苦苦央求的滋味,真是把好話說盡了,隊長才鬆了口,囑咐道:千萬不要讓後邊那些人知道我是搭黃魚的。他所指的“那些人”正是我該找的代表團。

這個車隊有十五輛大卡車,和我一樣搭黃魚的旅客約30多人,被分別安排在前邊的五輛車上,代表團則坐在最後的兩輛車上,中間隔著八輛車,彼此遙遙相望,卻沒有說話的機會,這是隊長的巧安排。他不肯收我的酬金是看著我像個公職人員的模樣,還帶著“仆從”,怕我到達目的地後跟他算賬。如果我是商人,他就可以任意敲竹杠了。

至於“仆從”,是在固原旅館裏碰見了一個30多歲的榆林人,一見麵就和我攀同鄉,對我的熱情真是超乎尋常了,就像一個忠順的仆人對待主人似的,照顧得無微不至,使我很不自在,我一再謝絕,他卻絲毫不減殷勤。我暗想他必是有求於我。果然他向我大訴其苦衷,說他本想去陝壩謀事,不料在固原等車時間太久,路費告罄,現在已身無分文,進退維穀,身陷絕境,求我看在同鄉的情分上,帶他到陝壩去。對於這樣的要求,我無法拒絕,救人於危難之中是義不容辭的,估計一路用費,隻要精打細算盡量節儉,還是可以幫他這個忙的,於是我就答應了。他在隊長麵前竟說他是我的仆從。

這個車隊的每輛車都滿載著軍用物資,像去陝南的長途汽車一樣,貨物上碼行李,人高高地坐在行李上,不過條件要優越得多,軍車都是較新的汽油車,沒有拋錨和推車的麻煩,而且乘客少,不擁擠。

車隊快到中寧時,隊長對我說:“你們找別的車吧,不能再拉你們了。”我明白,他沒收我的錢,不甘心讓我們白坐車。我除了說好話之外,表示到中寧後請車隊全體人員喝酒。在中寧的旅館裏我擺了兩桌酒席,請他們赴宴,這樣才沒有被趕下車。

在中寧又有一位旅客上車和我坐在一起,我們互通了姓名,他叫靳仙洲,是老北大畢業,比我大十歲。但年齡沒有形成我們之間的隔閡,我們有共同熟悉的事物,有相仿的見解,於是談得很投機。

路過青銅峽的時候,傳來了日本無條件投降的振奮人心的消息。在戰爭陰影裏生活了8年,人們的那種壓抑感、束縛感、窒息感陡然解脫時的輕鬆、舒暢、激動、快樂、狂喜以及痛定思痛的感傷糾結在一起的心情,是很難用語言文字來表述的。車上車下的人們都在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重複著:“我們勝利了!”相識與不相識的人們都在熱情地交談著,爭著搶著抒發己見,用不同的語言闡明著:是公理的勝利,正義的勝利;侵略、壓迫、滅絕人性的殘暴、屠殺、掠奪,最終是要受到正義的審判的!

我和靳仙洲縱談著國家的未來和個人的前途,我們都很樂觀,我們相信中國將會實現民主和自由,這應該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

車快到銀川,荒山野嶺、幹枯的土地和沙漠都被車隊拋到了後邊,車隊馳進了一個綠色世界。素有“塞上江南”之稱的銀川,果真是名不虛傳,這裏滿眼是阡陌縱橫的田疇綠野,成行的青蔥樹木,流水潺潺,空氣濕潤,使人精神為之一振。但是即將進入銀川市,卻增加了重重顧慮,因為在西安,在途中聽到關於銀川的傳聞太多了。銀川被描繪得不像是中國的地方,倒像是充滿恐怖的異國他邦。據說銀川遍布著軍警密探,對外來人進行敵意的監視,製造無窮的麻煩。據說外文書籍和有俄國人名的書籍都被看作是帶有危險傾向的宣傳品,否則為什麽不用漢字寫書,而要用大家都不認識的怪字來寫書呢!至於“××夫”、“××斯基”一類的名字都是共產黨。所以我的一些英文書籍講義,包括《英漢詞典》和一部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都隻好忍痛丟在西安李銘傳家裏了。車上有熟悉銀川情況的旅客告訴我們:千萬不要住小旅館,最好住馬鴻逵四姨太開的大旅館可保平安。如果住小旅館,查店的軍、警、探輪著班兒來搗亂,走了一撥,又來一撥。行李被褥連同身上穿的衣服,都要摸了又摸,捏了又捏;箱籠要翻個底兒朝天,書籍是一頁一頁掀著看;如果發現你在書上畫了什麽符號或批了什麽字,就得把你請到什麽地方去拷問一番。即使每一撥檢查都沒有找你的麻煩,僅就這輪番檢察下去,能把你煩死,你就一夜別想合一會兒眼了。

車隊進入銀川市後,我們就去找馬家四姨太開的大旅館。這家旅館醒目地開在銀川的繁華街道上,條件不錯,當然價格也不菲。我們過了一個平安夜,沒有遇到任何麻煩。早知有此安全的“避風港”,我那些書籍就不該丟棄了!

離開銀川,車隊沿著黃河北上進入了一個黃土世界。陝壩——綏遠省的戰時省會就坐落在這個黃土世界之中。光禿禿的土路,低矮的土屋,看不到一棵樹,極目望去一片灰黃,連人也是一律的土色。

 

    這裏需要補敘一筆,就是那個中途邂逅的榆林人,我把他從固原千裏迢迢帶到陝壩。一路上他與我同吃同住,一切住店、吃飯的開銷,概由我來承擔。到達陝壩後,我考慮到他在日內未必能找到落腳之地,又為他預付了兩天的旅館費,並送給他足夠兩天的生活費。在那樣艱苦的年月裏,我對這個非親非故、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也算得上是不薄了。一年以後,我在歸綏街頭看見了他,他穿著軍服,佩戴著少尉領章,說明他混得不錯,當了一名小小的軍官。我懷著故人重逢的喜悅準備招呼他,不料,他發現了我,一低頭,避開我的目光,加快了腳步,和我擦肩而過,像是落荒而逃似地沒入人群之中。我才知道,我又上當了,遇見了一個白眼狼!我本想拽住他問問:“認識不認識我?”隨即我打消了這個念頭,何必找氣生,與無情無義的人保持遠距離最好。

 

 

©郭錦文 2009

(轉載、出版需經作者書麵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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