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的平凡事(44)
(2005-02-21 07:32:41)
下一個
百無聊賴的楊紅,在生活中找不到如膠似漆的愛,卻在另一個地方找到了:小說裏。
青年教師宿舍還沒有通有線電視,隻能支開天線,收幾個中央台和本市的頻道,雖說本市頻道每天都放一兩個言情連續劇,但一天隻放那麽一集,好像存心吊人胃口一樣,差不多都是在最不該停的地方就嘎然而止,看得人心急如焚。特別對楊紅這樣愛追根究底的人來說,這樣就等於實驗做到一半就放下,簡直有犯罪感。
楊紅就跑到校圖書館、市圖書館去借原著來看,這幾個地方都借不到了,就到書店、書攤上買來看。看著看著,就不局限於電視上放的那些東西了,不管是什麽書,翻幾頁,隻要有“她”字的,包管跟愛情相關。如果連翻四、五頁,還沒有一個“她” 字,就棄之不顧。光寫幾個男人的書有什麽可看的?還不如看菜譜。有女人的地方才有愛情,沒有愛情的書,女人懶得看。
每晚的電視連續劇也還是照看不誤,即便已從書上知道了情節,但畢竟隻是文字,人物形像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看看電視,心裏就有一個具體的人物形像。雖說有時演員一出場,與自己的想象相去甚遠,把人嚇得一跳,但有那麽幾個演員,還是有看頭的,稱得上風度翩翩,特別是溶入了感人的劇情,演員也變得好看了,人是因為可愛才美麗的嘛。就算劇情已經被電視劇編導刪減篡改得不成體統,但有聲有畫,比光看文字來得實惠。劇情可以從書中彌補,所以看電視看原著是相得益彰,不可偏廢。
聽說這種愛情連續劇的觀眾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看進去了,就看不出來,把自己當作劇中人物,愛的是劇中人,恨的也是劇中人,流的是自己的淚,傷的是自己的心,;第二類是看進去了,還能看出來,進去時,看戲流眼淚,替古人擔憂,出來時,聯想自己,對照古人,唏噓不已;第三類是看不進去,強看,邊看邊加評語,把個連續劇連同編劇、導演、演員、攝影等等等等,評得一塌糊塗,批得體無完膚,一邊在罵罵咧咧:“屁大一點事,在那裏扯,扯,一扯幾十集”,一邊又把這扯出來的幾十集全都看了。
楊紅就屬於這第二類觀眾。她愛看電視上那些情深意切的男主角,看到那些纏綿悱惻的情節,就感動得淚眼朦朧。但她不會為這些男主角墮入情網。這一點跟她小時候一樣,如果某個男主角就在身邊,又那樣情深意切地愛她,可能免不了要打動她的心。但那些男主角都離得遠遠的,八杆子都打不著,怎麽會愛上他們? 楊紅一般都是對照劇情,檢查自己,越對照越覺得美好的愛情都被作家寫到書裏、電視裏去了,差不多是寫盡了,寫絕了,寫的人間沒有了。
楊紅一看就看到半夜,有時周寧都從麻將桌上回來了,楊紅還舍不得放了書睡覺。周寧知道叫她不看也沒用,楊紅做什麽事入了迷,比他還厲害。
周寧有時睡前也把楊紅的書拿起來看幾頁,當作催眠曲,一般都是翻個幾頁就哈欠連天,說比<<政治經濟學>>還催眠。
周寧有“性”趣的時候,也不催楊紅,就讓她在那裏看書,自己爬上床,在楊紅身邊躺下,把手伸進楊紅的睡衣裏,在她身上四處遊走。
楊紅推他的手,說:“別搗亂,讓我看書,還有一點沒看完。”
周寧說:“我又沒叫你不看,我做我的事,你看你的書,別理我就是了。”說著,仍然在那裏上下其手。
楊紅被他摸得氣喘籲籲,看不下去,就丟了書,閉上眼。
周寧就把書檢回來,塞到楊紅手裏,極懇切地勸她:“接著看,接著看,看書要專心致誌,心無二用,千萬不要半途而廢。”
楊紅喘著氣,罵他:“你這樣搗亂,我還怎麽專心致誌?”
這正是周寧要的效果。周寧暗自笑著,手更不老實,等楊紅忍不住來求他。
楊紅問他:“為什麽書裏電視裏的男人就那麽纏綿多情,現實生活裏的男人就光想著這事呢?”
周寧一聽這話,又看見楊紅閉著眼,仿佛靈魂出竅的樣子,就覺得自己身上硬的東西軟了,軟的東西都僵硬了,便收了手,平躺在床上,眼望著天花板,恨恨地說: “你們女人一看書就看得走火入魔,不知道又把我當作了哪個雲軒、飛鵬之類的小白臉了。掃黃真應該首先把瓊瑤什麽的給掃了。這些年,我們男人不知道幫她書裏的小白臉做了多少床上功夫。男人真可憐,要跟這些無孔不入的情敵鬥,不知什麽時候就戴了文學綠帽子。”
楊紅認真地說:“我是問你正經話,為什麽現實生活裏的男人就不象書裏的男人那樣纏綿多情呢?”
周寧懶洋洋地說:“那還不簡單?因為電視裏的小白臉都是下半身不頂用的嘛,隻好把工作重心轉移到上半身來。你看他們那種娘娘腔,就知道他們是陽萎不舉、舉而不堅、堅而不久、見花就謝。說不定下了銀幕就沿街找那些電線杆子上貼的專治陽萎的廣告看呢。”
“你一說就說下流了。象<<亂世佳人>>裏的白瑞德,別人是能文能武,他也是下半身不行?”
周寧說:“我不曉得什麽白瑞德,黑瑞德,反正生活裏是沒有那樣纏綿的男人的,所以作家才寫在書裏哄你們這些傻女人,賺你們的眼淚。”
楊紅特別喜歡<<亂世佳人>>裏的白瑞德,情那麽堅,心那麽細,郝思嘉愛的是衛希禮,他還是那麽癡癡地愛著郝思嘉。郝思嘉夜晚做惡夢驚醒,他會在那裏慢慢開解。這麽好的男人,就隻能是作家編出來的? 楊紅固執地說:“可是藝術是來源於生活的呀,如果生活裏麵沒有,書裏怎麽會有呢?”
周寧打個哈欠,說:“誰知道,可能是來源於生活的反麵吧。我認識幾個H大作家班的人,多半是醜得沒人要,閑得無聊,在那裏神編亂造,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千人追、萬人愛的主角,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象瓊瑤就是個寂寞商人婦,不寫這些東西打發時間,還能幹什麽?如果她的丈夫時時在身邊陪她,怕她也是被他搗亂得春心蕩漾,寫不下去了,要寫,也隻能寫色情的東西了。”
周寧說到色情,就來了勁:“你看的這本書裏有沒有黃色的段落?找出來看看,也可以為你催催情。”
楊紅打個哈欠,說:“你一說就說歪了。這本書裏沒有黃色的東西,都是以情取勝。”
周寧失望地說:“那就隻有你們女人愛看了。以後要是看到黃色的東西,幫我折在那裏,等我有空了來看,學點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