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顏知己

生命是一種體驗, 愛情是一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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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的平凡事(36)

(2005-02-15 16:01:10) 下一個
有憤世嫉俗者分析忠貞不二的成因時說:其實每個人骨子裏都有移情別戀的天性,一個人最終能夠忠貞不二,一是因為具備忠貞不二的先決條件:女人生得醜,男人生得窮。但這一條不能保證一個人就能忠貞不二,因為各花入各眼,張三認為醜的,李四認為不醜。而男人呢?正因為窮,無錢娶一個長期的,反而要今天王五、明天趙六地花小錢、買短歡。忠貞不二的人之所以忠貞不二,靠的是社會的栽培,道德的約束,良心的譴責,輿論的讚助,浪蕩子的失職,多情女的疏忽。一句話,移情別戀不光是主觀上想不想的問題,還有一個客觀上可不可能的問題。

楊紅當然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如此渾說的人,不過她也察覺到,雖然她和周寧兩人之間還沒交換一句“我愛你”,但自從她和周寧成雙成對的讓人看見後,就再也沒人追求她或為她撮合了。男生個個都是“尖頭鰻”,不要說是已有國界的領土,就是別的男人臆想當中的領土,他們也是不會去侵犯的,尊重他國領土主權的態度之極端,連中國政府都要自愧莫如。

校園的正統牌迷們出於對周寧的擁戴,都說周楊配是真正的“男牌女貌”,不可多得。持不同政見者雖然也恨恨地說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但也沒有一位“尖頭鰻”頭尖到願意出手相助、把這朵鮮花從牛糞上拔出來的地步。周寧身邊那些激進兄弟黨的家夥,還管楊紅叫“嫂子”,被周寧一巴掌劈醒後才改稱“未婚嫂”。

而女生呢,頭就不那麽尖了,對已劃分出來的國界,也不如男生那麽尊重,時不時地愛打幾個擦邊球,而楊紅就時不時地得為保護領土完整而戰鬥。周寧雖然已經成了她的男朋友,還有女孩願意借飯票給他,楊紅隻好把自己的飯票跟周寧的合二為一,反正都是周寧去打飯的。班上組織出去旅遊時,周寧因為沒錢,準備不去,也有女生願意幫他付錢,搞得楊紅隻好率先幫他付了。

有很多時候,對一個人的愛是在與情敵競爭中產生出來的,一是因為競爭成功帶來喜悅,二是因為有人在那裏競爭,說明被競爭的對象還有其它人欣賞,價值倍增。好像被拍賣的畫一樣,本來不覺得那幅畫有什麽了不起,但因為有好多人竟相提價,你也會水漲船高地跟著叫價,最後那幅畫的價值已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一定要買到手了。

楊紅自己從來沒覺得周寧長得瀟灑、有吸引力,象當時所有的純情少女一樣,楊紅看男人,是把他們當作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來看的,用的是仰視的角度,隻看到他們頭上的光環---如果有的話,如果沒有,她們也往往能造一個出來,戴在他頭上。正因為女孩把男孩當神來看,所以她們想到自己的男朋友時,主要是想他的品質、才華,最好是無所不能,至少是不能有食人間煙火後絕對會產生的副作用。一個女孩如果聽到自己的戀人有除了呼吸以外的任何一種排氣聲,肯定是要嚇得一驚、象看怪物一樣地看他的。好在周寧直覺地知道這一點,所以如果晚上與楊紅有約會,白天就堅決不買食堂裏的土豆燒土豆。

楊紅想到周寧的外貌的時候,隻有一個評價:還好,不是太矮。她不喜歡太矮的男生,因為她老家的風俗,婚禮那天,新娘是由新郎抱著跨過門檻的。楊紅擔心找一個太矮的男孩,會抱不動她,要麽會抱得齜牙咧嘴的,要麽自己隻好像媽媽班上的喜兒一樣,小女婿一招手,就自己跑進新房去,兆頭不好還在其次,主要是太滑稽。男人長得英俊不英俊沒什麽,關鍵是不能長得滑稽。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或一個長相凶惡的男人都有人愛,但一個滑稽的男人?至少楊紅覺得自己會愛不起來。

令楊紅不解的是,周寧在別的女人眼裏,似乎還挺有吸引力。走到外麵,總有一些女人願意跟他多說兩句話,盡管楊紅就在旁邊,那些女人仿佛都看不出周寧已是名草有主。在餐館去吃飯,端盤子的小姐會說些與菜單不相關的話,和顏悅色地問周寧是哪裏人,學他的家鄉話,又說他長得象周華健。在公園照相,攝影的婦人會利用職業之便,曖昧地捧著周寧的頭,往左扳扳,往右扳扳,老半天照不完。

周寧呢,態度之親切自然,叫你不願說他是“堆出一臉笑容”,隻能說是“漾開一臉笑容”。周寧就在那裏輕言細語地回答,孩童般地發問:“真的嗎?我還不知道呢。” 搞得楊紅想發作又沒有把柄。當然事後楊紅還是會忍不住帶點開玩笑的口氣說說:“看你剛才那個打情罵俏的樣子!”

周寧不經意地說:“我打情罵悄了嗎?不覺得啊。”

“你不覺得就更糟,說明那是你真情流露。”

楊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變得這麽小心眼,從小到大,自己對人都是很寬宏大量的。現在對別人仍是如此,唯獨對周寧,就小雞肚腸。可能每個女孩都是有小心眼的,對外人越是大方的,對自己男朋友越是小心眼。對其它事情越不在乎的,對自己男朋友越是在乎。對自己男朋友越是在乎的,心眼就越小,不光要限製他的言論自由,連他的目光自由、思想自由也想限製起來。

思想自由不好限製,就采取五七年整風反右的方法,先引誘你大鳴大放,等你把思想變成語言,再羅織罪名,把你打成右派。楊紅會故意問周寧對某個女同學的看法。剛開始,周寧還說說“張玲玲啊?長得還不錯,舞也跳得好”之類,被楊紅判了幾回罪之後,周寧對楊紅以外的女孩一律隻用貶義詞,哪個詞惡毒用哪個:“胸平得象飛機場”或者“屁股大得象磨盤”。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楊紅總是責問他: “為什麽你一眼就看到別人的那些地方去了呢?”

周寧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什麽,照說男人通常都比女人高,按照眼睛平視的道理,應該隻看到女孩的頭部,或者更高一點,從女孩頭頂看飄了。男人看飄了的時候還是挺多的,一般就看到女孩身後的別的女孩那裏去了。但他們的眼有如一副廣角鏡,什麽角度什麽方位都看得見,聚焦點卻都在三圍上,隻怪女人把那幾個地方整得太突出了。

有人說這種引蛇出洞的戰略是女人的特點,並由此推斷中國曆次政治運動都是由幕後的女人發動的。其實引蛇出洞是人甚至動物天生就有的本事。男人也一樣會引蛇出洞,先是花言巧語地勾女孩上床,上過了,上夠 了,再說一句:“你這樣的女人,既能這樣輕易地與我上床,必然也能輕易地同別人上床。”你說這是陰謀,他說這是陽謀:你心裏不想出洞,我引你你也不會出洞。

周寧當然知道不能說是無意看到了女人的三圍,那樣說,楊紅肯定會說他習慣成自然;說是有意的,那真的是活得不耐煩了。所以周寧象那些被反右嚇破了膽的人一樣,一般是王顧左右而言它。

醋吃多了,楊紅也很難為情,但想好了不吃,到時候又吃了。有一天楊紅一時興起,胡謅了一首詞漫畫周寧也漫畫自己:

君為男兒豈兩樣?
閑暇處,常是為花忙。
百色佳人皆搭腔:
攝影女,賣酒娘。

每遇質詢自能當,
豪言處,無緣見衷腸。
絕知日後恩愛圖:
滿桌席,盡醋香。

周寧看是唐詩宋詞的模樣,也古典起來,喝個彩:“端的好詩!誰個寫的?”

楊紅逗他:“不是蘇軾就是蘇東坡。”

周寧又看一遍,說:“我書讀少了,這蘇軾蘇東坡兩父子,我一直都沒有分清楚誰是誰。”

到後來,周寧是徹底放棄了自己的言論自由。有時走在路上,楊紅故意問周寧: “你覺得剛走過去的那個穿紅衣服的女孩怎麽樣?”

周寧就在當街站住了,轉來轉去地找尋一番,然後懇切地問:“哪個穿紅衣服的女孩?我剛才怎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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