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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方法是質疑科學家工作的唯一有效方法 ------ 評兩位哲學專家的反轉基因言論

(2015-02-15 20:18:18) 下一個

我在《評鄭風田的辯論方式和態度》一文中,把鄭老師所代表的那類反轉基因派歸為對新科技知識不求甚解的直覺懷疑派。這次鳳凰網邀請的持反轉基因立場的嘉賓中還有兩位是哲學專家,他們的立場及其理由很獨特,和其他學者都不相同。本文主要針對清華大學劉兵老師的觀點做些評論,附帶也對北京師範大學田鬆的發言表達一些看法。

 

一.

劉兵老師在辯論會中表達的觀點大致如下:

1.科學家的職責是研究自然規律,他們對科學的東西有發言權。科學史專家的職責之一是研究科學家及其行為規律的,所以科學史專家對科學家的行為有發言權。

2.科學家是個利益群體,科學家的研究結論受到利益控製,因此是不客觀不可靠的,值得懷疑。科學結論從來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正確,從這點來說,科學結論也應該被懷疑。

3.科學家有個傾向,有意無意地要剝奪別人對科學結論的懷疑權力,這是不可接受的。

4.雖然科學家的結論值得懷疑,但劉老師認為科學成果還可以被應用。關鍵是要看怎麽用。

5.按照劉老師的觀點,科學家的成果首先隻能應用於局部範圍,限製全局的風險。比如飛機失事隻影響局部,所以是可以用的。

6.其次,要有知情權,要有選擇權。比如大家都知道吸煙有害健康,但還是可以選擇吸或不吸。

7.再者,可以為了科技領先為了國家安全考慮而進行研究,但不一定要在實踐中使用。比如原子彈。

 

具體到轉基因,劉兵老師的意見是:

1.沒有一個明確的反對態度,但是也不敢說它沒有風險。根據劉老師目前得到的信息,他表示轉基因是有風險的,認為有很多旁證。

2.劉老師認為轉基因的影響是全局的,是不可逆轉的,這是它的特殊性,所以不應該在實踐中推廣。

3.轉基因食品如果一定要上市,必須標示,讓消費者有選擇權。

 

二.

我在《評鄭》一文中曾經歸納過轉基因爭論的五個基本問題,前三個涉及轉基因食品“是或不是”有毒的問題,它們是後兩個涉及“應該或不應該”應用推廣的問題的前提和基礎。一般的邏輯是,隻有對“是或不是”有了清楚的理解,才能理性地思考“應該或不應該”的問題。

如果不追究事實,隻從邏輯上說,我覺得劉老師的觀點沒什麽不對。是的,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有風險,任何解決問題的行動計劃也都會有替代方案。但是,和鄭老師一樣,劉老師並沒有針對轉基因食品到底是否有毒這個基本事實給出自己確切的回答。或者說,劉老師的反轉基因立場,和鄭老師一樣也不是建立在對轉基因食品到底是否有毒這個基本問題的清楚認識之上的。他隻是含含糊糊說:不敢說它沒有風險,根據目前的信息,會說它是有風險的。

世界上有什麽東西是百分之百沒有風險的?轉基因的風險到底有多大?為什麽認定轉基因的風險是全局的?和其他雜交育種的作物比較,轉基因作物的風險到底比它們大多少?風險範圍又比它們更廣了多少?

我把鄭老師不深究這些(應該是屬於科學領域的)具體事實問題的解釋,歸於他對待科學技術知識有點懶惰的、不求甚解的態度。但是,以劉老師的發言來判斷,他並不是不知道科學界對這些問題已經有結論,隻是他不相信科學家的結論。為什麽呢?劉老師表示,他對今天的科學,對今天的科學家們,都持一個懷疑的態度。

“確實我覺得這個場合我們不是在討論轉基因的科學知識普及這樣一個科學界的爭議的一個合適場合,這個應該由科學家內部去說,如果科學家討論轉基因研究有沒有爭議或者什麽的,我們現在是在討論科學家這個爭議我們能不能相信。”

“科學,今天不再是像過去人們理想中的那樣一個純粹中性的,它是和利益和各方麵因素,聯係在一起,由於這樣一個背景,由於這樣我們看到的證據,所以我持一個懷疑態度。”

這樣,在哲學專家劉兵老師麵前,人們不必在科學的層次上討論轉基因食品安全問題。就算科學家得出完全一致的結論,他也不相信,不接受。

意見分歧的雙方要有效地討論問題,首先要有共同語言,要知道彼此的共同立場。從那個共同立場出發,才能找到相互之間真正的分歧所在,然後再針對分歧上的關鍵點,以事實為準尋求達成共識。通常認為,轉基因食品到底有沒有毒這樣的問題(有別於轉基因技術應不應該推廣的問題)首先是個科學問題,也就是說隻有雙方都把尊重科學作為討論的共同出發點,才能在這個問題上進行溝通。但是,尊重科學這個共同基礎,在劉老師這裏不存在了。

於是我就在考慮,什麽是我們可以和劉兵老師這樣的哲學專家繼續溝通的途徑?在轉基因問題上,什麽是我們和哲學專家之間可能有的共同語言?

我想,無論是街坊大媽還是學者君子,隻要是個正常的人大概都會同意,“擺事實,講道理”是發表意見討論問題的基本原則。盡管劉老師說科學家的科學結論不可信,並認為轉基因問題首先不是科學問題,但他也把“據我得到的信息,應該說有風險”,“風險是全局的,不可逆”等這些他含含糊糊地堅持著的“事實”,作為他反對推廣轉基因技術的直接理由。因此,我假定劉老師也是同意“擺事實,講道理”這個原則的。

那麽,就讓我們暫時把科學放一邊,就在這個“擺事實,講道理”的基礎上,繼續談下去吧。

 

三.

現在的問題是,“擺事實”的事實在哪裏?事實是什麽?

有些事實,比如轉基因大米無論是有毒還是無毒它看起來是一種穀物,這樣的事實也許不需要科學家做實驗來證明,隻通過肉眼辨別基本就能確定了。但是,轉基因大米裏麵到底有什麽生物化學成分?哪些成分是有營養的?哪些成分是可能有毒的?這些基本的事實,誰來告訴我們?難道不是隻有科學家才能告訴我們任何食品的生物化學成分嗎?而且,劉老師提到的“轉基因是有風險的”、“轉基因的風險是全局的、不可逆轉的”這些他認同的“事實”來自哪裏?難道不是從他信任的某些科學家那裏來的嗎?離開了科學家的工作,哲學家能夠給我們這些必要的基本事實嗎?

再說“講道理”。在轉基因的問題上,我們在講什麽道理?我們應該講什麽道理?

好吧,讓我們繼續把科學道理放一邊,先來講講劉老師強調的利益關係這個非科學領域的道理。是的,科學家也是人,首先是利益人,科學家群體首先是個利益群體。人們完全有理由去懷疑科學家的工作。但是,劉老師生病了是否還找醫生?醫生分析疾病性質的工作,就是在醫學科學原則的指導下做的。為什麽劉老師還會相信醫生這個利益個體的診斷呢?

劉老師可能會說,小病找個醫生隨便看看無所謂,關鍵的大病診斷不會相信一個醫生的意見,而是會找幾個不同的醫生,最後聽取意見相同的幾個醫生的意見。

對了。不輕信一個或少數科學家的意見,而是接受經過絕大多數科學家嚴格審查重複試驗都得到相同結果的意見,這就是“科學共識”,這就是科學界監督科學家工作的通常方法。隻有由廣大科學家們根據科學方法得出的科學共識,才能夠告訴我們關於客觀物質世界真實情況的基本事實。你可以也應該懷疑科學家的工作,你(如果有能力)也可以並應該去檢驗科學家的工作,但是,你的懷疑和檢驗需要有一個正確的方法,那就是科學方法。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第二條途徑可以獲得比科學共識更接近真實的“事實”。

所以,如果我們同意在轉基因問題的爭論中要尊重“擺事實,講道理”這個通俗原則,我們仍然隻有依靠科學方法才能澄清在轉基因問題相關基本事實上的疑問,隻有尊重科學方法才能在討論中有道理可講。

 

四.

現在來看看,科學家們給我們提供了什麽樣的關於轉基因食品安全問題的“事實”。然後本著科學家也是個利益群體的觀點,以懷疑的眼光看看哪些科學家提供的“事實”可能是經得起檢驗的真正事實,哪些是偽事實。至於那些出自各種各樣的記者或節目主持人的調查報告,在沒有經過科學家的檢驗之前,我們不必把它們包括在這裏討論。

據澳大利亞的《COSMOS》科學期刊報道,墨爾本大學的幾位科學家去年專門為有關轉基因植物的研究論文建立了一個數據庫,收集了大約1200多篇論文,覆蓋的研究課題包括轉基因植物的生產率和相應的食品安全等各個方麵。他們隨機選取並審議了其中400篇論文,其中197篇關於轉基因食品安全的論文中有172篇的結論是說:轉基因食品的安全性至少和傳統食品是一樣的,甚至更好。而且,和人們通常以為研究轉基因食品安全的論文一般都是行業內自行開展的印象相反,這個數據庫的資料顯示,大約有一半的轉基因食品安全問題的論文,完全是由獨立基金支持並經過同行審議的科研論文。

參加這次鳳凰網轉基因辯論會的胡瑞法老師也開展了這樣的調查工作,而且規模更大。他領導的研究組追蹤了SCI(著名的科學論文檢索係統)收錄的自1980年以來的多達9千多篇和轉基因有關的論文,其中有數據的並經過安全論證的論文總共有274篇。這274篇論文中,得出轉基因食品是安全的結論的有242篇,說它不安全的隻有32篇。

在幾百上千篇研究論文中,出現幾篇結論不一致的,這現象並不奇怪。論文結論反映的是科學家對自己實驗結果的理解。對轉基因食品是否安全的問題上,有百分之幾的理解不一致,並不等於說轉基因食品的不安全比率就有百分之幾。這個邏輯一定要說清楚。好比法庭辯論一個人是否有罪,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陪審團員認為無罪,但有百分之幾的陪審員認為他有罪,法庭不能據此得出這個嫌疑人就有百分之幾的罪的結論。和法庭的判決隻取大多數陪審員的意見一樣,在科學問題上,理智的旁觀者在不可能自己親自去鑒別科學論文的情況下,當然是放棄那極少數而接受這幾百上千篇研究論文中的絕大多數科學家的結論。

其實,拿法院陪審員的工作比較科學家的工作,有不恰當的地方。其不同在於,陪審員是被事先選定的有限的幾個人,他們對相關事實真相的了解也隻能依靠法庭上雙方出示的證據和辯論。但在發現和檢驗科學事實上,隻要具備科研知識和條件,人人都可以成為科學家,人人都可以親自去檢驗其他科學家的意見。科學結論永遠開放給公眾檢驗。

盡管科學方法應該是所有科學家遵守的原則,具體到某個科學家的實驗和其對結果的理解,卻可能因各種原因受到非科學因素的幹擾。甚至如劉老師所懷疑,有些科學家可能受名利的影響而故意誤導其試驗結果。

任何人都可以懷疑科學家的工作。你可以懷疑絕大多數科學家的共同結論,但懷疑要有正確的方法,不能信口開河無端猜測。你也可以選擇不馬上放棄那少數幾個科學家的不同結論,但不能僅僅因為他們的結論恰好符合你的直覺而盲目接受他們。最好的做法,是自己用科學方法去重複他們的試驗。如果條件不許可自己做實驗,但又堅持你的懷疑,那麽至少也要以科學的態度去審查理解那些論文。因此,劉兵老師所說的“科學家值得懷疑”,這話表麵上沒錯,錯的是泛泛地從利益關係的角度懷疑整個科學界,乃至懷疑科學界得出的科學共識,而不是以科學的方法去懷疑並驗證具體科學家的具體工作。

以科學的態度去懷疑科學家的工作,首先就應該去審查他們發表的科研論文,分析他們所實行的試驗方法及其結論。這需要自己首先具備一些基本科研方法的常識。比如樣本選擇、雙盲設計、概率和誤差分析等等。通過這些表麵的審查,可以知道論文依據的實驗是否符合科研原則。有些論文作者甚至可能會修改數據偽造實驗報告,那就不僅是表麵審查,而且需要重複其實驗才能發現的。

胡瑞法老師的小組深入審查了在這274篇關於轉基因食品安全的論文中這32篇得出不安全結論的少數意見的論文,結果發現這些論文都應該被歸為不符合科學研究程序的不合格論文。這就不但在研究論文的數量上,而且在論文質量上都明確了,“轉基因食品是安全的”正是科學界的共識。

世界衛生組織和其他國際食品安全機構的科學家們共同建立了一套對食品安全的科學檢驗方法,所有目前獲準上市的轉基因食品都已經通過這些檢驗。正是基於這些堅實的科學證據,世界衛生組織在其官方網頁上明確地公告:

GM foods currently available on the international market have passed safety assessments and are not likely to present risks for human health. In addition, no effects on human health have been shown as a result of the consumption of such foods by the general population in the countries where they have been approved.

“目前國際市場上的轉基因食品都是通過安全評審的,不太可能出現對人體健康的風險。而且,在那些轉基因食品獲準上市的國家,社會大眾使用這些食品至今的結果也沒有顯示出任何對人體健康的實際影響。”

 

五.

在轉基因食品到底是否有毒這種屬於科學領域的問題上,在一切關於物質世界客觀事實的問題上,“擺事實”就要擺科學所揭示的事實,講道理就要講科學方法這個道理。拋棄科學,無視科學的檢驗方法,就無從判別類似“不明病原體” 是否真正存在,無從判別“腫瘤老鼠、沒屁眼的豬胚胎”之類的東西是否真正和轉基因食品有關,就無法讓自己徹底擺脫謠言的控製,就無法讓自己擺脫愚昧而進入理性的境地。

科學是人類認識物質世界的唯一正確方法。科學的產生和發展是人類文明進步的裏程碑。當自然科學從哲學中分離出來的那一刻,人們就認識到它從來就不是和其他學科平起平坐的一個哲學分支。尊重科學方法,尊重科學事實,已經是有效地討論一切其他問題的基礎。

哈佛大學教授Steven Pinker在一篇科普文章中曾經說:理性和啟蒙時代的偉大思想家,都同時也是科學家(見《New Republic, August 6, 2013)。我覺得這話應該給某些哲學專家一點啟示:哲學家也得學習科學,了解科學新發展。為什麽?因為拒絕科學,不把自己的思想建立在科學所揭示的客觀事實的基礎上,一切所謂的思想都終究是空談,終將煙消雲散。是的,在關於物質世界客觀事實的方麵,科學家的職責就是要發現並確認事實,從這一點上理解也可以說,科學家的職責就是要“剝奪其他人對客觀事實的懷疑權力”。科學時代的哲學家,如果要擺脫空談,要真正為人類提供一些有價值的思想,就離不開科學所揭示的關於物質世界的事實,就離不開用科學方法來判斷複雜的客觀世界的事實真相,就必須尊重科學,學習新的科學知識,在科學揭示的客觀事實基礎之上進行思想。

科學家也許是要被警惕的,但科學是要被尊重的。科學方法是警惕科學家的唯一正確的方法。但當你那樣做的時候,當你以科學的方法去檢驗另一些科學家的工作的時候,自己也就成了科學家隊伍中的一員。

說到這裏,我順便談一下對田鬆在辯論會上的發言的看法。

我不知道田鬆平時所表達的觀點是怎樣的,但他在辯論會上的發言邏輯混亂,很難係統歸納。和劉兵老師至少邏輯上能夠自圓其說的發言方式不同,田鬆一會兒說科學家不可信,一會兒說蔣高明這樣的科學家是真正懂生態學的;一會兒說科學家你們有發言權,一會兒說他要教大家怎麽剝奪科學家的發言權;一會兒說我不談科學,一會而又用“轉基因”這種科學概念來定義他創造的“非大米”概念,,,。總之,要理解田鬆的邏輯比較困難。

但是田鬆在會上表達的基本觀點卻是很明確的:

“我是一個堅定的反轉分子”。

“我不認為科學技術給我們帶來了進步。而且我現在有一個很強悍的觀點,我認為,科學與科學共同體,已經內在地具有傷害社會的力量,所以我們要提防,警惕。”

“我要教大家一個辦法,怎麽樣剝奪科學家的話語權。”

“什麽叫愚昧,由誰來判斷,由你科學家來判斷我是否愚昧?我就是燒香拜佛,我有這個權利啊,我就是對轉基因無名恐慌,不管你多少數據,你生產出多少知識,我就是無名恐慌。我就不喜歡……。”

和其他反轉基因者僅僅懷疑轉基因食品是否安全的層次不同,也和劉兵老師懷疑科學家的結論是否可信的討論層次不同,田鬆不討論這些問題。他不隻是堅定地反對轉基因,而且徹頭徹尾地否定(中世紀以來的)科學,反對整個科學進步!這就是這位哲學高人提供給大家的意見或觀點。

認真地評論田鬆反科學狂言,和認真地評論顧秀林散布那些被一再批駁的謠言一樣,既無必要,也超出了本文的討論範圍。

我隻想說,如果想讓自己的言論驚世駭俗,叫囂反科學不如叫囂反文明來得更徹底。當然,反文明行為也已經沒有創意,兩千年前的一些哲學家們就身體力行過了。據說他們反對文明人的生活,執意要仿效狗的生活行為。他們千世留名,是否就因為曾經仿效狗的生活?我不得而知。但他們言行一致,這是令人敬佩的。兩千年後的哲學高人,如果僅僅停留在口頭上的反科學,難道不覺得愧對老師?語不驚人誓不休。為了超越老師,得高呼“反進化”。直立行走,不如四肢著地跑得快;智力發育,也隻是帶給我們更多情感上的痛苦。狗太聰敏,不如仿效豬那樣的生活。那樣,言論既驚人,行為也一致。雖不敢保證流芳千世,百世留名是有機會的。

哲學家並不都是那麽狂妄的。英國《觀察家報》曾經刊登了兩位哲學家和科學家的一場辯論。那位堅持科學不可能提供關於道德價值等問題的解釋的哲學家,開場就說了這麽一句話:“沒有一個哪怕隻是了解一點點科學所揭示的關於宇宙的東西的人,不對宇宙和科學產生敬畏之心。”(參見我的譯文《哲學和科學:誰能回答生活的大問題?》,新語絲,2012918日)

這個哲學家說錯了。在我們這個辯論會上,就有這種不但對科學沒有任何敬畏之心,相反對科學極端藐視的反科學狂人。中國之大,無奇不有。這大概是他沒有想到的。

 

(載於《基因農業》2015/2/14

www.agrogene.cn/info-2266.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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