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原
生活是實實在在的、每時每刻都在進行的一種過程。所謂曆史,照我看就是以往的生活過程。一個家庭的曆史,就是組成這個家庭成員的所有人的以往生活過程的總和。一個國家的曆史,就是組成這個國家的所有群體的生活過程的總和。但是,要是按照我這樣來定義曆史和研究曆史,那曆史研究就基本無可操作了。我們通常所討論的曆史,其實隻是討論以往發生的,一係列影響曆史發展過程的具體重大事件的有機組成而已。
什麽樣的事件算是重大事件呢?一個人或一個家庭的生活裏有許多影響自己以後生活狀況的大事情,比如中個彩票啊,娶個媳婦啊什麽的,也可算是自己家族史上的重大曆史事件。但是這樣一些對於我們自己來說算是重大的事件,對於一個大群體,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隻能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甚至連雞毛蒜皮也算不上,幹脆說是算也不必算了的。國家的曆史,民族的曆史,通常是指影響了社會大眾,影響了國家民族發展方向的曆史事件的有序組合。
一個與國家民族有關的重大事件的發生,必定涉及到整個國民群體,幾乎沒有人能夠完全置之度外。但是不同的人涉及到這個事件的程度肯定不同。那些影響這些曆史事件的發生和發展的人,暫不論是好是壞,都是在曆史上留了名的,是大人物們。大人物們影響大事件的發生,左右時局的發展,確定曆史的大框架。而我們這些小人物們則被曆史事件所影響,在大人物們確定的曆史大框架下生活著。
毛主席曾經教導我們:“人民,隻有人民,才是創造曆史的真正動力。”毛主席的話當然是不會錯的。我的話也沒有錯。怎麽講?你注意到沒有,毛主席說的是“真正” 的動力。這“真正”兩個字有講究。無論什麽事物,隻要必須加上“真正” 兩個字來說明的,那麽就一定存在一個“不真正”的、與此相對應的事物。而且,這個“不真正的”的,通常才是目前被普通大眾所唯一接受的。毛主席是個哲學家,他的話深藏著哲理,不能被膚淺地理解。記得毛主席講過的另一段教導嗎?“革命的戰爭,是群眾的戰爭。隻有發動群眾,才能進行戰爭;隻有依靠群眾,才能進行戰爭。”這是跟他的人民創造曆史的邏輯是一致的,但是他這裏隱含著另一層的意思,人民參與創造曆史的過程,隻能是被某些人先發動起來,作為某些人的依靠,來進行的。這些發動人民的某些人,這些要依靠人民的某些人,就是我說的決定曆史大事件的大人物們。人民,隻是小人物的美名而已。
根據這樣的邏輯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什麽一個大人物和另一個大人物之間的個人曆史是會大大不同的,而一個小人物和另一個小人物之間的個人或家庭曆史常常隻是同一個唱本的不同演出而已。毛澤東不唱孫中山唱過的戲本,鄧小平也可以不唱毛澤東唱過的戲本。他們都是大人物。當然,劉少奇也是大人物,他唱的戲跟毛跟鄧都不同,是一本悲劇戲,夠催人淚下的。
你別找我的岔,說我的戲本跟毛跟鄧的也不同,不成我就是個大人物了?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能跟他們相比呢?大人物才能跟大人物相比,小人物隻能跟小人物相比。要比,我得跟你相比。對不起啊,我以為你跟我一樣是個小人物。如果你不是,你一定沒有興趣讀我的破文章。如果你是,那麽我這一生所唱的戲本,跟看官您的,基本是一樣的,我們都是先唱了毛澤東給我們選下的戲本,然後又唱了鄧小平給我們選的。雖然我用的是南腔,你唱的是北調,戲本卻是差不多的。你想想,是不是這樣?
因為有這樣的邏輯,我雖然不認識你,但是隻要你是跟我差不多同時代的人,隻要你也是八十年代初大學畢業的,我就能基於那個年代的大人物確定的曆史大事件,把你的那段個人曆史猜個八九不離十:你原來一定以為大學與你是無緣了的;你一定是打算在農村或廠礦幹一輩子革命的;開始恢複的高考,讓你感覺到要時來運轉了,你就激動了,你的家人也激動了;你找來一大堆數理化複習資料開始學習;或許你有些刻苦努力的具體細節我是猜不到的,但是我能猜到你的複習一定是很刻苦很努力的;我知道你進入考場時候的心情是既緊張又興奮的;我知道你考過什麽課程,我知道考政治課的時候你在腦袋裏裝的都是那些死記硬背的條條框框;考試結束,你是不是有時候覺得挺有把握的,有時候又感到焦慮不安?你終於拿到了一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那時候你就立刻成了周圍小夥子的偶像小姑娘的暗戀對象,你的心卻已經不屬於他們了,你的心早飛到了向往已久的大學校園;,,,。
最近讀了好多回憶三十年前高考的文章,引發我這麽一點點感想。信口胡言,當不得真的。我知道,雖然你和我的大劇本相似,但是你演繹的故事一定是比我精彩得多。比如說,成為小姑娘暗戀對象的隻能是你,而不是我。直到大學畢業,我都隻能是被戀愛幸福中的大哥哥大姐姐們用手指敲敲頭,嗬斥一聲,小鬼頭,走開走開,的情場看客小弟弟而已。跟你相比我也是徹頭徹尾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