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

雖然此雨非故鄉的雨,靜坐軒中,依舊聽得風聲雨聲……
正文

麗江行——人間還是客棧?

(2007-11-12 18:21:55) 下一個

裏格的早晨靜謐而清新,天色還是有些陰沉,湖麵的水汽嫋嫋升騰,遠遠的,和天際膠結混合。水邊的楓樹掛著些橙紅及橙黃的葉子,在悠悠的晨風中輕輕搖著。麵臨湖水的陽台上,閑閑喝著咖啡,溫熱的香氣伴著湖水的清冽劃過腮旁,清清涼涼的,像荷葉上的露珠在風中搖搖擺擺地滾過,噗地落入水中那樣親切。在晨光中,我第一次好好欣賞裏格的風光。小島確實非常小,長度不足百米,寬更不過數十米,幾株垂柳臨湖斜斜傾立,間伴零星幾顆楓樹。和陸地相連的部分是個低矮的小山坡,兩條狹長的路分兩側緊鄰山坡蜿蜒通向陸地,一條通向大興土木的裏格村,一條卻通向更加深遠的湖區,這可能是除水上外“唯二”的通向外界的路。另一頭則是稍高些的山丘,密密生長一些樹,山脊上是一條窄窄被人踩出的路。“拉客家”以及“人間”都是米黃的原木建成,暗青色的屋簷沒有任何裝飾,大方樸素。微微陰沉的天空印在水中發出幽幽的灰藍,米黃的房屋倒影輕輕在波尖上蕩漾。裏格的早晨清澈出塵,連空氣都透露著遠遠的芳香,不可褻,不可及。路過“人間”,被橫梁上棕黃色木匾上的字吸引“身體在生與死之間流浪,人間始終隻是一家客棧”。有趣,雖不免有些頹廢和刻意,卻很形象。這也是客棧名稱的由來和引申吧。人間,恰是一間間的客棧,人,在其中穿行,或獨自一人,或成雙結伴,或拖家攜口,而且永遠都不知自己旅途中會停留在哪一間,在哪兒長眠不醒。隻記得走過的客棧中,有些清新簡單,卡通一樣的世界,有些繁複無比,讓人簡直找不到電梯和樓梯口,有些呆了很久,卻猶如瞬間,在記憶中幾乎沒有蹤影,甚至忘了它的名字,有些隻是短暫駐留,卻像雕版上的字,曆曆在目。裏格島這間小小的客棧會是哪一類呢,現在的我無從知道,也許等到有一天,我翻開舊日圖片,看到小小的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時會有一瞬的恍惚,那時我就能明白今日的客棧是否係掛在回憶中某個往昔的某個瞬間,而那一天的我,又會遊走在哪家呢?

 

取道通向更深湖區的那條小路,更加幽靜,路上有些牛糞或馬糞,偶爾有低矮叢生的灌木,水中稀稀落落生了些蒲草,有些尚且綠著,有些蕭瑟。遠遠看到一個茅草屋立在湖水盡頭,周圍是大片大片枯黃的草,儼然獨釣寒江的漁者,遠離人世而又寡寡鬱歡。一匹馬兒在遠遠地啃著草,偶爾抬起頭看看,又低下頭靜默地吃著。轉了幾個彎,看到一間小小的木頭房子,下層是幾個立柱豎起的草棚,是幾頭牛的家,二層應該是主人的住處。恰遇房子的主人,一個稍黑的臉色,衣服有些破舊的中年女人,精神很好,很遠就友好地笑著,很和藹。頭上紮著紅色的頭巾,絳紫色鑲白邊的對襟短上衣,青白的長裙圍,腰間隨意散束著根紅色布質腰帶,是納西的民族服裝樣式,和健康的膚色相映,樸素卻毫不俗氣。她用不熟練的漢語和我們聊天,並應我們要求帶我們去二樓她的房間看看,二樓的空間極小,一間是她的臥室,隻有一個小小的床,鋪蓋很破舊,零散地堆在床上,木房子已經很破舊,床周圍露出幾個洞。問她晚上睡這兒不冷嗎,要知道瀘沽湖在冬天非常冷,有時還會下雪。她說習慣了,還有些衣服可以蓋。另外一間是廚房的樣子,可是除了一個熏得烏黑的小爐子和一個黑黑矮矮的小桌子外,看不到其他任何生活用品。她說她一個人在這兒住,喂著幾頭牛和馬,兩個兒子在裏格村那兒。我們沒有追問她為何沒有按照習俗讓兒子和她一起住,或者為何不住在熱鬧一些的裏格村,為何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住在這麽簡陋的木樓裏?她在過著自己的生活,雖艱苦,但是看起來很快樂。我不禁想起來瀘沽湖前聽到的一個故事,一個久居都市的女孩子來瀘沽湖玩,愛上了本地的一個小夥子,就留下來和小夥子一起生活,可是,瀘沽湖太離世太偏僻的生活讓她終於忍不住還是離開了,在麗江開了一家小店,把小夥子也接了去,不過經常回瀘沽湖小住,開始了半城市半鄉村的生活。說起來頗讓人羨慕其瀟灑,可是真正讓自己放下手上的一切回歸這樣的自然和冷僻,我是難以做到的。可是,眼前這位帶著笑顏的納西阿姨,卻拋卻已經非常遙遠的離世之所,選擇這個清淨得隻能聽到水波和牛馬吃草聲音的地方,她心中究竟回怎樣想呢?也許,她根本什麽都不會想,隻是喂喂牛馬,忙著田裏的活,就這樣滑過幾乎一半的人生。回程中,大家沉默著,都沒有說話。

 

和住在落水村的幾個同行夥伴在回程的車上相遇,都惋惜天氣不好,看不到瀘沽湖最美的湖水和天色,裏格島的夜晚和清新的早晨卻讓我沒有絲毫遺憾。背後的格姆女神山(又稱獅子山)越來越遠,山頂陰雲被撕開,露出些許藍天,看來今天是個天色逐漸放晴的日子。一個女孩講起落水一家酒吧裏有瀘沽湖最帥的小夥子做侍應生,我們大呼遺憾,沒有一睹“芳容”。又講許多女孩子因他留下來和他“走婚”,傳說他可是“閱人無數”,又是一陣驚呼。可愛的現代人,在這樣偏僻的地方尋找自己的豔遇,不知是因為寂寞還是好奇,抑或放逐在天然的山水之間終於找到天然的人性?旁邊眼睛大大的郝軼睡了,臉上半掩著一頂美國西部牛仔式的寬簷深草綠色帽子。以後的幾天旅程中,她漸漸走出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樣子,成了典型麗江故事中的一個女主角,我目睹了全程,也困惑了許久,當然,這是接下來的後話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