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去瀘沽湖,聯係了司機格若,一個土生土長的瀘沽湖人,黑黑壯壯,明亮的眼神現出幾分精明,但不讓人討厭。和其他七人同乘格若的車奔向那個神秘的女兒國,其中一個大眼睛女生成為以後幾天旅途中回憶的主角。同行的七人分別是:來自廣西的趙先生,來自攀枝花的丁嘉欣,來自北京的郝軼,劉暢以及她的男朋友,來自清華的一個男生秦嶽和他的女朋友微微。記下他們的名字,作為一種對短暫相聚的紀念吧。
沒有想到麗江和瀘沽湖相距那麽遠,路上停留在一個小鎮寧蒗吃飯,以及小涼山彝族區稍稍停留,幾乎七個小時的行程。路上很多隧道,盤行過五座大山,景色很美,亦充滿驚險,有時會有山石從山坡滾落,司機在一些危險路段會充分利用眼耳去觀察去聽去預測會不會有滾石落下。路上,格若斷斷續續講了一些走婚風俗,現在走婚雖然是他們選擇配偶的一種方式,但是家庭和配偶已經比較固定,雖然兩個人屬於不同家庭。這種說法或多或少地破壞了有些男孩子的幻想,可是,走婚既然是一種流傳了千年的風俗,夜裏叩開心愛的女人的門,經過牆關,狗關和鎖關——所謂的三關後,才能和女人相會。美好的傳說讓許許多多帶著探險意識的年輕人前赴後繼的來到瀘沽湖。而女孩子們,竟也不甘示弱,爭相展示自己的魅力,去吸引擁有著黝黑緊致的皮膚,放蕩不羈的長發和眼神、戴著寬簷帽的瀘沽湖的男孩子們,那應該是一種充滿原始狂野、冒險、新鮮而刺激的感覺。很難想象瀘沽湖那個清平如鏡,清澈如玉的地方竟然會蘊藏那麽多人的欲望和幻想。無論瀘沽湖承載了多少想象,初見它時的震撼依然記憶猶新。穿行在群山中,欣賞沿途中漸漸絢爛的秋色,羞怯的紅色剛剛漫上枝頭,綠色還沒有褪去,檸檬黃、褐黃、桔黃色已經開始爭奪秋的碩果。滿山遍野的陶醉中偶爾出現中國移動通訊或中國聯通的發射站會引發女孩子們的大笑“中國移動真偉大,滿山遍野全是它”。大家輕鬆的談笑著,呼出都市中壓抑已久的汙濁,眼睛隨著山勢旋轉,盤山路上急行的車搖籃一般,載著一群初生嬰兒般的好奇欣喜奔向那個美麗的夢。突然間,格若將車停留在一個鬆林中,讓大家下車去看瀘沽湖全景。天色有些陰沉沉的,雲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一樣低低地壓著,不是賞湖景的好日子。然而當瀘沽湖透過鬆林的間隙展在我麵前時,時間定格一樣讓我難以移動。悠遠的蒼山起伏在天際,山影和灰白的雲投影在藍綠色的水麵上,被波浪蕩漾著,緩緩地舒展。天際山巒湖水成為漸變的法蘭德斯畫卷,被霧氣蘊染著,灰白,灰藍,灰綠,青灰,互相滲透,冷冷的,安安靜靜的,偶爾被灰黃的山石切斷,勾勒出島的輪廓。天地竟然這樣渾然一體,像是塊天然煙水晶,懸在天際。風起時,水光浮動,煙氣升騰,愈發縹緲。心中暗歎這個得天獨厚的地方,養在深山人未識,才讓她得以保存純真清秀,幹幹淨淨的沒有一絲煙火氣。
到達落水村時,我們有機會坐上特色的豬槽船,船夫一老一少,都是膚色黝黑,年輕人輪廓線條很硬,微微突出的唇,眼睛不大但善良,橙黃的對襟上衣頗似宋服,隻是較短,站在船頭努力劃槳,老人安詳而快樂,在船尾撐蒿。豬槽船在他們操縱下迅速離開蘆葦蕩,黃綠色的蘆葦纖細柔韌,漸漸遠離我們,水麵上漂浮著一些白色的小花,菱角花,纖弱細致,被黃綠色的細藤莖牽扯著,像極了藍綠底綾綢上的素色刺繡,隨風飄蕩。船輕搖著向前,駛向一個圓形的小島,島上矮丘的頂部的寺廟在叢林中若隱若現,年輕船工告訴那是裏務比島。但是他較快的說話速度讓我們誤以為是“牛鼻島”,我們大笑要去島上找牛鼻子老道。裏務比越來越近,是個葉木繁盛的小島,金黃的蘆葦環島而生,殷紅的黃櫨或槭樹三三兩兩地散布在蘆葦深處,然後是高大的不知名的樹掩住可以停靠的碼頭,水清澈見底,荇荇水草曆曆可見,隨波浪輕輕擺動,夕陽中的舞女般。四座白塔立在山下,掛了許多藏幡,花花綠綠得倒熱鬧。上了山,是個不大的寺廟,門口赫然的牌子上書“裏務比”幾個字才讓我們霍然開朗原來不是牛鼻子,而是裏務比,花木常青的意思。被提醒要左腳進門,右腳出門,小心翼翼調整腳步進得門,門口是個高大粗壯的冬青,據說順時針轉一圈可以增壽十年,我連忙圍著它轉起來,先是為身體不好的爸爸祈福,然後是媽媽,然後是妹妹,至於我自己,就算了,這樣活著就挺好的。中心大殿建在幾米高的基座上,大殿周圍是一圈藏式轉經筒,順時針圍著大殿將每個轉經筒轉一轉,注意哦,藏傳佛教轉經要順時針方向,經筒轉一圈就是念一遍經,祈福消災。轉了一圈經筒,走進大殿,宗喀巴大師臨門而視,莊嚴而祥瑞,我肅然起敬。宗喀巴大師——格魯派的創始人,他研習密法,研讀薩迦,噶當,噶舉派的教義和佛法,振興戒律,嚴密組織,建立自己的體係,進行宗教改革,創立法會,講經說法,樹立一代宗風,創立了西藏第一大教派。以後的旅程中,經過許多喇嘛寺,並且拜會了有小布達拉宮之稱的鬆讚林寺,特別進入迪慶以後,經常看到著棗紅僧衣的喇嘛,洗衣服的,聚在一起聊天的,購物的,悠閑地走在街上的,曾讓我瞠目結舌,他們都像平常人一樣過著煙火人間的生活,甚至非常入世,連眼神都有很重的世俗味道——看漂亮女生,或街道旁大笑,我不知他們內心是在回味教義經書,還是和我們這些俗世人群一般地為生計奔忙,藏傳佛教在我印象中不是個特別寬容的宗教,雖皈依者和信眾在藏區很多,可是教眾甚多的地方會同時具有很強的排他性。藏傳佛教的戒律還是很嚴格的,喇嘛都說藏語,念藏文,製作唐卡,念經,修習經書是他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心中的清明和對俗世的遠離應該讓他們遺世獨立,然而棗紅色僧衣下的休閑襯衫甚至休閑服似乎撕裂了佛教的神秘麵紗,我似乎窺到精神王國中的布衣世界,人,原來,無論所謂的精神修行到了何種境界,都逃不過“食、色、性也”!精神似乎成了一個城門上的標簽,標識著城內的人口,城的等級,和市場價值,甚至也有價格浮動。決定它定價的也是其使用價值和流通性。回頭想想,這個世界何處不是標識著價格,酒吧的酒,客棧的床,進香的門,甚至笑容多深都遮遮掩掩地表示著貴重與否,更不要提酒吧中酒精燃起的激情,房中獨樹一幟的雕刻,和含在嘴角的一絲含糊和曖昧,甚至惺惺相惜的關照,傾訴,和一線相牽的靈犀,都在掛牌服務,而且不少登上大雅之堂,被稱頌了千年,甚至賦予“永恒”的字眼。現在連佛界,都在西裝革履上演時裝秀,那燃了千年不曾滅的青燈,誰又能守到永遠?唯有靜默時翻看自己的心,是不是選購生活時是問心無愧的……
寫著寫著,又開始帶有太多犬儒的味道,批判一切,其實何必總是這樣看待世界呢,輕鬆一些,放鬆一下內心,或許能看到更多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