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住在裏格島的拉客家,一個美麗的小島,一個幹淨的納西客房,麵臨湖水,傾聽微波輕輕搖過。
從裏務比島回到岸上要快得多。天依然陰沉沉的,我們一直祈禱撥開烏雲見月明的時刻,可是祈禱顯然沒有任何幫助。一部分人留在落水村,住在格若家經營的頗大的旅館,旅館已經沒有一點兒納西民族的味道,四層的樓呈U形裹住一個大大的院落。格若說經營的收入都由祖母管理,而且大部分是交給落水村,大家分享利潤的。落水村是一個頗大的村落,臨湖而建,頗有些規劃,開發得像個旅遊景點,布滿買紀念品的小店,還有酒吧,客棧,摩梭人風情展示館,隻是幾乎沒有原始的味道,也許夜幕降臨之後,遮掩了商業味道,摩梭人的原始風貌才會顯出輪廓。我們一行六人不願在這個失去味道的大村落停留,於是央告格若把我們送到裏格,一個據說正在搬遷的村落。格若告訴我們裏格的整個臨湖區要後撤100米,以免生活用水汙染湖水。很不錯的環境保護意識,雖然一個建了很久的村落幾乎被整個翻新,可是如果百年甚至更久之後,人們還會看到如今的清清湖水和水天一色的秀美,那麽裏格就不會僅僅是一個地理名詞,或者真的成為一個傳說。裏格確實成了一個建築工地,臨湖的房子都成了空空的格架,或者已經被推平,一條石頭鋪就的路正在湖邊漸漸成型,我慶幸自己見到這時的裏格,一年之後,今日的所見所聞將成為永遠的曆史,而裏格也必將發展成落水那樣充滿“現代”的地方,那時,人們遊覽此地時,將是帶著憑吊的心情來感懷地球上最後的母係淨土。不敢再想下去。
更加慶幸的是當時堅持去裏格,而裏格的那晚,是我旅途中最值得回味的。臨湖區域已經無法居住,我們被引導去了裏格島,一個小小的半島,淺淺地深入到湖中,半島末端是個樹木鬱鬱蔥蔥的矮丘。島上隻有三戶人家和一個咖啡館:我們住的拉客家(據說是最早定居在裏格島上的人家)以及晴天、人間兩間客棧。我疑心兩家客棧都是拉客家的,或者咖啡館也是,不過無從求證。晴天客棧有一部分建在水上,有些潮濕,人間和拉客家都在湖邊,且每個房間都有陽台,麵向湖水,竹木結構的房子,看起來新嶄嶄的,可是進了拉客家的院子,才發覺主人家的房子都有些年頭了,屋頂和灶間被煙熏黑,房上晾曬有玉米和一些秸稈,院子不大,但整齊。不知為何房門都很小,特別是灶間,通向院子的門隻有半人多高,被厚厚的布簾遮蓋著,光線很差。來來回回穿梭勞碌的都是女人,年輕些的似乎都很忙碌,還有幾個孩子,都膚色黑黑的,看不出具體年紀。隻見到幾個年紀很輕的男孩子在家裏出入,當時用船接我們過來的兩個瘦瘦黑黑的男孩子應該就是拉客家的。兩個男孩子很……“酷”,話不多,都戴頂寬簷上翹的帽子,短對襟亮色上衣,寬鬆的棕色褲子,膚色暗,極健康,眼睛不大,眼神疏遠且犀利,或者有種原始的野性,第一感覺讓人覺得像原野中的狼,固執而不馴服,野性且有些暴躁。
裏格的夜因為沒有月色顯得有些陰暗,岸邊沒有燈,極靜謐,微微水波拍打岸邊,沉沉的水麵在夜色中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其存在,偶爾反射的一絲夜色迅速消逝在遠方。我們都有種夜色中漂流的感覺,不需要知道漂向那裏,放任著,甚至會,忘記自己的存在……事實上我們已經忘記了許多,時間,或者饑餓,以及夜的冰冷。當然,燒烤既然是來這兒的一個大項目,我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向主人家買了一隻片好的羊腿和一些蔬菜,放在湖邊的烤架上任其慢慢變色,慢慢溢出香味,滋滋響著,七個人圍坐在燒烤架旁邊,烤著火,懶洋洋聊著天,同行的幾個男孩女孩都在吞雲吐霧,熟練而悠閑,讓我又一次瞠目結舌,原來都市不是僅存我這樣的類群,之外還有這樣“瀟灑”的一類人。旁邊的燒烤架旁的人們已經開始暢飲,開始高歌,開始躍躍欲試地喧鬧了,靜靜的湖水聆聽著,消化著,黯淡夜色中爐火映著人的臉,恍惚,疏遠,寂寥,甚至有些猙獰,水中映著爐火,紅紅白白,搖搖曳曳的。這是隻夜航船,載滿真真假假的故事,不動聲色地開向黎明的岸邊。
大家都沒有去參加阿夏求偶的篝火晚會,娛人之用,都是假的,連服裝都是用大籮筐兜來,五元錢一套,即可扮成阿夏,去尋找篝火掩映下同樣包裝起來的另一個阿夏。一群燒烤的人中很少有人去篝火旁幫著表演這場戲,都留在燒烤架邊講著自己獨特的探險故事,一直到夜色濃的結了人的眼,才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