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怎麽了?
文 / 德魯•韋斯頓 摘譯/ 陶誌健
2009年1月20日的華盛頓,風雪交加。我帶著8歲的女兒,聽著總統發表就職演說,感到一絲不安。倒不是因為那個口才淩厲的人在這個吉祥的日子似乎故意不再淩厲—盡管這成了日後事態發展的先兆,而是美國人民在等待著聽,而且需要聽一個故事,他卻沒有講。
領導人講的故事事關緊要,就像父母講的故事,讓我們了解現實怎樣,可能怎樣,以及應該怎樣;了解他們的觀點和他們奉為神聖的價值觀念。
奧巴馬走馬上任之日,國家是個爛攤子:人們恐懼而憤怒,經濟在倒轉。當月,75萬人失業,許多人失去了房子和儲蓄。甚至通常耐實的中產階級,由於股市疲弱,回轉無期,十年來投資也有減無增。希望稀缺,一如信用。
在此背景下,美國的大眾巴望著他們的總統講個故事,解釋這種困境:它是怎樣發生的,又將如何結束。他們需要聽到總統理解他們的感受,並會追剿造成他們痛苦和磨難的罪魁禍首,恢複秩序和安全感。他們等待聽到的,大約應該是這樣:
“我知道你們害怕,你們憤怒。你們許多人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家園,失去了希望。這災難是華爾街的賭徒們造成的,他們用你們的生命和未來進行投機;是保守黨極端分子造成的,他們聲稱如果取消規章,獎勵貪婪和魯莽,一切就會迎刃而解。可是沒有解決。80年前,還是這些人賣給我們祖輩同樣的貨色,造成同樣的後果,那時也沒有解決。但是,我們可以借鑒祖輩的智慧,學習他們的辦法,重樹工商信心:讓美國的工人返回工作崗位,讓他們的口袋重新鼓起來,恢複誠實健全的金融市場,任用品行端正的運作人員。”這樣一個故事可以表明:總統明白,美國人民選民主黨入主白宮,主持兩院,而不分權,是讓他們收拾共和黨和華爾街造成的爛攤子;也能說明症結並不是增稅增支,也不是赤字過大—赤字是布什給美國最富階層減免2萬億元稅收,並在兩場戰爭中又花掉1萬億元後才造成的。
更重要的或許是,這個故事可以提供一套明確而有說服力的觀點,以區別於右派的占統治地位的言論,那就是,造成目前的問題,不是因為給消防人員增加了一點撫恤金一類的支出,而是因為那些有錢買勢的人改變了規程,以便自己能從美國的蛋糕上不斷地多切多得,並減少他們該出的份額。
可惜沒有故事,而且日後也不曾有過。
同樣背景下,弗蘭克林•羅斯福的演說,則直指破產原因,直指始作俑者。他首次用總統的權力和國家資源,啟動基礎建設,讓勞動者有工作。他誓言將經濟危機的禍首驅出權力之殿,並實踐了其諾言。他在1936年麥迪遜廣場花園講話中轟鳴道:“在我國曆史上,這些力量從未像今天這樣團結:他們對我同仇敵愾—我歡迎他們的仇恨。”
財富的集中帶來權力的集中,繼而帶來權力的濫用;此時就需要西奧多•羅斯福和弗蘭克林•羅斯福這樣的改革者。這就是曆史的職責—人民選舉巴拉克•奧巴馬而要其承擔的職責。
麵對大蕭條以來最大的經濟危機,最嚴重的財富不平等,最強勢的公司幹政,奧巴馬盯住曆史的眼睛,卻又移目他視;他沒有控告因魯莽而使經濟觸礁之人,反而任用他們掌控經濟。沒有定罪導致八百萬工作流失的經濟政策,反而用已然證明無效的減稅政策稀釋了多名獲諾貝爾獎的經濟學家所提出的刺激方案。可想而知,結果便是半刺激方案半刺激了經濟,而白宮則有了反向說辭:如果不是我們的半作為,還不知會多糟呢。
對於普通美國人,沒有人出來解釋醫保改革要達到什麽目的,為什麽“信用卡改革”導致了高利率,為什麽挽救銀行這麽緊迫,而挽救因銀行撤銷貸款而破裂的眾多家庭卻不那麽緊迫。大眾隻知道他們還在失業,還在為月底如何付賬,為孩子找不到工作而擔心。此刻共和黨人正在削減他們的失業保險額,而總統在出賣了他們的利益後,還在侃侃自誇。
普通選民擔心工作的程度遠遠高於擔心赤字,布什和共和黨抬高赤字時就沒幾個人談論。對於兩黨關於稅收、預算,以及國會和總統同意削減、或未能削減的其他項目,比如石油公司補貼,他們並不苟同。但對於給富人減稅,全體美國人,無論政治傾向如何,都一致支持這樣的說法:“值此時艱,富翁應付出善款,而不是獲取資助。”
總統樂意時,能言善辯,動人心弦。但他的故事總是缺乏一個內容:肇事的惡棍總是不見,總是用非人稱的方式,或用被動語態來描述,好像他人的苦難不是有人所為,因而也就無罪可判。要麽是他在躲避正視對手,免得惹惱政治捐款人;要麽是他竟選時有兩個相互矛盾的的平台:既想做清理製度的改革者,又想做超越紅藍的和事佬—事到臨頭,他總選擇那容易的路線。
以和解麵目出現的綏靖,以及讓400人控製的財富遠多於1.5億人的財產,都不能讓曆史的弧線彎向正義。而彎向另一側,彎極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