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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捷克鄉村

(2012-09-10 19:00:50) 下一個

夜宿捷克鄉村

 

 

 

1.

 行車一天,從德國巴伐利亞折回到捷克,天色已近黑。

 一車人眾都無心再戀戰,聽到後排的領導說歇了吧,於是拐把下了高速。說著天就黑了,沿著小路尋找住處,卻是屢過村鎮而不得。見到的客店也都是住客已滿,煙酒熏天。而且弱光之下,感覺比較破舊。還拐彎抹角到了一個亮著昏暗的“Pencion”字樣的村舍,看到屋裏大人小孩在過日子,也說是已經客滿。這裏是一個度假區,又正值複活節假日,難怪了。

 無奈,接著走吧。又饑又累,駕車離開高速路又有一陣子了;黑暗中,拐了幾個彎,不大辨得清方向。就這樣一直開著,滿眼黑黢黢的大樹從兩邊掠過,還看不到亮光。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外,隊伍中“紅旗到底打得多久”的情緒也難免滋長了起來。

 又走了一陣兒,驀地,出現了一點兒燈光,正看時,就到了跟前,一定睛,還真是一個“Hotel”的標牌。可是,由於周圍又靜又黑,我們也摸不清此地的民風世俗,心裏還多少有一點打鼓:別撞上一個孫二娘店吧,大家半開著玩笑——“我們這兒”出來的人不能沒有這樣的警惕性。可事已至此,大家仗著人眾,還是硬著頭皮,下車去按門鈴。

 

2.

 店家從二層開了窗戶,伸出腦袋,確認了是要房間,就劃著胳臂示意讓我們到後院停車;未幾,他從側門出來,盡管語言不通,可是一雙質樸率真的眼睛,一下子就解除了我們的狐疑。

 價格便宜,還包早餐;我們拿錢預付帳,他愣是不收,堅持走時再結。這店家表情動作很達意:兩手垂下握拳,肩膀往上一提,做出提行李的樣子,讓我們先拿行李入住;還叮囑我們輕手輕腳,因為他的孩子已經睡覺了:顯然他的家也住在這裏。唯一不同於德國和奧地利的是,在這裏需要拿護照登記,這給我帶來一點遙遠的熟悉:遙不可及的兩地由於共同有過的政體背景便用這樣一個微妙的例規讓我們感到了某種聯係。他表示第二天還我們護照,不過我們還是不放心讓別人拿著我們的護照過夜,請他現在就勞神登記。

 登記入住已畢,但天太晚了,沒有晚餐供應,店家指給我們冰箱裏的啤酒和架子上的土豆片,任我們取食,第二天一早按空瓶子數量收費。

 深夜裏,在這萬裏之外、不知名的、語言不通的另一世界,在這陌生大地陌生地貌的包圍之中,在這異地鄉野客店的酒館裏,帶著疲憊,吃著啤酒,不著邊際地瞎聊著,不知怎地,腦子裏出現了插隊時的情景:大田裏澆玉米,解放車上拉麥子,曬得黑煤球兒一個;後來好象又在北美資本主義花花世界裏行走過多年。三相反差之下,頓覺空穀回音,恍如隔世,不知今夕何兮。

 

3.

 喝著聊著,又想起了幾天前另一次投宿的經曆。

 那是在奧地利的阿爾卑斯山村Silz。當時天已傍晚,我們冒雨轉過兩三個村鎮,摸黑問過五六家旅館,皆未能如願,士氣可想而知;所幸最後竟在夜雨絕途摸到小鎮Silz一家客棧,意外地住了一回“城堡”。

 也許是由於車內人多,空間窄小,行車又太久,當我們來到村鎮停下車,開門出來後,我聞到牛馬的糞味和清新的空氣和在一起的味道,第一個反應竟是:“好香的臭味兒。”

 這是一家農場主人自辦的客棧,老式建築寬大厚重;現代設施,古堡韻味;價格適中,早餐豐盛,大家好一個開心;除了我們一行,客人很少。主人爽朗純樸,看得出頗感知足常樂,叫來全家跟我們打招呼。第二天清晨雨中,側院裏有牛圈和拖拉機,後院是兒童滑梯架。山澗晨霧,薄雨芳草,襯托著不遠處教堂的尖頂,仿佛身置幻境一般......

 可是今天我們這是在哪裏呢?

 半醺之中,各自回屋睡覺,一夜無話。

 

4.

 第二天一早,打開窗簾,隔著昨晚來的公路,清晨的陽光照在鄉下的樹林中。昨夜寒冷,地上的草竟然打了霜。這種半陌生的景象太誘人了,於是迫不及待地拿上相機,跑出去看一看這捷克波希米亞的鄉村究竟是什麽樣子。

 一條小溪,渾然天成,蜿蜒流過客店側旁,往公路對麵而去。客店的後院比較開闊,能見到小溪倒映著不遠處一間紅牆農舍;草地上有兒童滑梯,看來主人家是個勤快又惜子的樸實鄉民。過了公路,沿著小溪旁的土路向前走,溪麵變寬,一層薄霧若隱若現;路是完全的原生態:路麵長滿貼地的綠草,隻有兩條車轍碾出了土路的地麵——久違了,十足的地氣!大樹的影子斜插在路麵上,形成了多線條的交錯。早七點半的鄉間靜得出奇,一個人也見不到。

 轉回頭來,拐上公路就到了村口。但見一塊牌子,上麵一排大字“SKVIRIN”,想必是村名了,昨晚就是在這裏看到客店的燈光的。路邊幹黃的荒草也打了一層霜,踩上去喳喳作響。

 路對麵,也就是客店的另一側,陽光照耀下的是一排年久失修的建築,毫無人氣,也沒有被看管的跡象。擇門而入,見到的情景很讓人驚異:荒棄破敗之外,兩列圓柱撐著拱頂,類似宮殿一般,卻比普通房屋低矮好多;破則破矣,端的是毫無異味,故無從辨別;再看地麵汙水槽和沿牆而建的槽子,才意識到這恐怕曾經是共產時期社會主義大農場的豬圈吧。回到外麵,但見建築的一塊斷壁躺在院子裏,而房子的破口處掛著一條不知給誰看的舊廣告條幅“Marlboro”,似乎在充當那房子缺口的補丁。拍下一張照片,歎息歲月的變遷,這真是:共產豬圈倒牆,資本毒品上房。

 

5.

 歎畢歲月,轉回客棧,到了說定的早餐時間,入內坐在了餐桌邊。還是那主人家,便用大笸籮捧上了各式麵包,又上了咖啡和糖奶,又上了兩大盤切好的各式菜蔬,奶酪,火腿肉腸片等。幾人喜出望外,入座便大口饕餮起來。店主複又進來,檢點桌上,“哦”了一聲便出去,又拿來了水果,才既放心又肯定地用手勢加詞匯說,“就是這了,上齊了。”

 見到這麽豐盛的飲食,我們這些見慣了北美“大陸早餐”,又省了昨晚一頓的家夥們,感到真是洪福齊天了。“農家樂”幾個字便跳了出來。

 早餐畢,驅車上路,馳騁在波希米亞的大地,朝著布拉格的方向;一路上經過無數的標有“城堡”字樣的古跡標牌;腦海裏“沃爾塔瓦”的旋律似乎又增加了新的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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