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瘟 疫 --------------------------------------------------------------------------- 歡迎轉貼!但請注明作者“與子成說”E-mail:shuoshuofalling@yahoo.com 小說是閃爍著生活影子的杜撰,請勿對號入座,謝謝。 ——與子成說(文學城博客)
夜裏她躺在氣床上晃來晃去的怎麽也睡不著。自從晚飯時偷看到燕子寫給程樂的信,按理說應該更堅定她和程樂分手的決心,也不用再擔心以後沒人照顧他,沒人蒸包子給他吃。誰知道,人的心態原來那麽奇怪,恰恰相反,她似乎被激發了一種保護自己領土和財產的最原始的本能。沒人跟她爭時老是想著分手,現在有人來爭了,反倒緊緊抱在懷裏死活不想鬆手,就象小孩子愛吃搶食似的。雖說心裏明白燕子比自己更適合做程樂的女朋友,可越是這樣,暗地裏就越是不服氣,也不知是衝著燕子,還是衝著那份已經擺在了眼前的命運。總恨不得能為他做些什麽,掏心挖肺也好,隻要能彌補她那段不光彩的過去。
可是,真的有辦法能彌補嗎?就算心裏的創傷有朝一日能完全撫平,看不出一點痕跡,就算她今後能全心全意地愛程樂,永遠不再想起黃鯤,可是……黑暗中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左手腕上那條微微隆起的疤痕,那傷疤怕是要陪她一道下地獄了。此外,她早已不是處女,雖然和程樂開始這段關係前就告訴了他,而他也從未計較過,那仍是她心頭一道致命的毒瘡,從開始到現在,那種負疚感從未減輕過一絲一毫。倘若早知道有黃鯤,也許就不會和黎孝誠;倘若早知道有程樂,也許就不會和黃鯤……誰知道呢,也許縱然事先知道結果,這一切也終歸還是會發生。“倘若”和“也許”怕是這世上最沒有價值的兩個詞了,卻能夠帶給人們那麽多幻想,憧憬著另外一場輪回中那個虛無縹緲的自己。
可為什麽在當時,總是義無反顧地認為那個男人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一生一世。當她以一種高尚的勇敢的姿態和黎孝誠立下那個“一輩子”的約定,那原本以為神聖的結合,卻也許竟是墮落的開始。有時她真的懷疑處女膜究竟是上帝對女人的一種恩賜還是懲罰。如果愛情不是唯一的,為什麽要製造這唯一的愛的信物?如果說對於女人,最幸福的事是把這信物甜蜜羞澀地交到愛人的手中,那麽最痛苦的,莫過於深愛的人就在身邊,卻茫然發覺自己早已丟失了那信物。唉,如果一生隻遇到一次愛情,那將是一種多麽大的祝福啊!
她想得心煩意亂,忍不住悄悄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程樂的房間外,把耳朵貼在門上。房裏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可能已經睡著了。她無聲無息地推開門,走到他床頭,靜靜地注視著月光下他孩子般熟睡的臉龐。“啊——”,程樂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她象個勾魂的小鬼一樣站在那裏,不禁大叫了一聲,“嚇我一跳!怎麽了?睡不著啊?”,他揉揉眼睛問道。她沒回答,幽幽地看著他,忽然翻身上床擠到他身邊躺下。他忙往旁邊挪了挪,好給她讓出點地方,可他每讓出一寸城池,她便立刻毫不客氣地占領,然後仍是拚命往他身邊擠,雖然一言不發,但擺明了一副得寸進尺的樣子。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掀開被子把她的身子罩了進來,“你今天這是怎麽了啊?”。
“我發情了!不行啊?連動物都有發情期嘛!”,她聲音裏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倒好象有些賭氣的成份。邊說邊伸出雙臂用力摟住他的脖子,把一邊的臉頰緊緊貼在他胸膛上,口鼻中呼出的熱氣絲絲縷縷地吹著他的皮膚,怪癢的。程樂對她夜裏十二點後“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習性本來早有了解,聽了這話發現自己的心理準備原來還是做得不夠充分,咳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她已經趁機把頭深深埋進他懷裏,輕輕地吻著他了。他伸出一隻胳膊擁著她,手指插進她柔軟的頭發裏,輕梳著她緞子一樣順滑的長發。
他感覺她的呼吸有些粗重,那個象“太難”一樣溫暖濕潤的小鼻尖憐人地蹭著他胸前的皮膚,柔軟的雙唇還時不時輕輕銜住他的乳頭,讓他的身體漸漸熱了起來。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恍惚中猛然驚覺她的頭正逐漸往下移動,連忙伸出手來按住了她。她抬起頭來不解地望著他,月亮映進她的眼睛裏,變成兩團潔白的火焰,在漆黑的井水中閃爍跳躍。“你……不喜歡?”,她輕哼著問道,雙頰好象搽了胭脂般地鮮豔。“不是……我,我不好意思”,他尷尬地笑了笑。
她支起身子把臉重又湊到他眼前,她的雙頰愈發嬌豔欲滴,“沒關係,那——你喜歡怎樣?要不,我們換一種姿勢?”,她俯身在他耳邊沙甜地說。她加快加重的呼吸使他想起夏威夷激烈澎湃的鼓點,那節奏似乎能操縱一切,讓他的心狂跳不已。他衝動地翻過身子把她壓在下麵,變被動為主動地吻她的臉、她的唇、她的脖子和胸前。等他報複完她剛剛在他身上犯下的一切“醉”行,再把唇貼到她柔軟飽滿的耳垂上,“那你說什麽姿勢?”,他喘息著問。她早已說不出話來,微微顫抖著的雙唇此時唯一的功能就是吻他,急切地尋找著他的每一寸肌膚,象吸盤一樣地吸上去,溫柔地親吻他、吸吮他、甚至用牙齒輕輕地咬他。
在兩人纏纏綿綿的默契中,下一個回合似乎輪到她了。她輕笑著抱著他滾到了床的另一邊,正好變成她壓在他上麵。她把擋在麵前的長發撩到腦後,如醉如癡地望著他,漸漸止住了笑,眼神變得認真熱烈起來。她伸出一隻小手蓋住他的眼睛,然後輕輕跨到他身上。隨著一陣火熱的濕潤,他感覺她的身體包圍了他的,象是要融化掉他似的,而他,仿佛正在溫泉中暢遊,被那陣陣溫柔的波浪幸福地拍擊著。“哦,程樂,你喜歡嗎?”,她嬌羞地哼道,聲音被兩人急促的呼吸打亂。“喜歡”,他費力地回答,捉住她蒙在他雙眼上的小手拿了下來,“不過還是不要,這樣你太累——都開始喘了,我們還是……”。
他憐惜地拉拉她的胳膊,示意她下來,她朝他感動地笑了笑,俯下身子鼓足勇氣在他耳邊說了幾個字。他的臉頓時變成了紅蕃茄,卻實在難以抗拒那個充滿了誘惑的提議,老老實實地繞到了她身後……
她雙手撐在床上,緊緊咬住下唇,避免發出更大的呻吟聲。可床卻沒那麽善解人意,床頭杠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撞擊著牆壁,那節奏讓倆人都羞得無法繼續下去。“程樂,我——我這樣就看不到你的臉,我好害怕,我不要……”,她扭過頭來望著他,眼神裏帶著慌張和懇求。他心裏一陣顫抖,把她攬進懷裏,“別怕,我在這兒”,他拉過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我也想看見你的臉,這樣我才安心……看來還是老姿勢適合我們,嗯?”,他笑著問她。“嗬嗬”,她也輕輕笑出了聲,甜蜜羞澀地點了點頭,乖乖地鑽進他懷裏,比吃飽喝足了的“太難”還要順從聽話。
從第二天一早,她便開始加倍努力地照顧程樂的起居,給他變著樣兒地做好吃的,包子、餃子、燒麥、餛飩……每天還早起半個小時用blender磨新鮮豆漿。不知道是因為注意力被分散了,還是醫生開的抗抑鬱藥的確起了作用,幾周來那種神經質的症狀還真減輕了不少。原來治這毛病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累得七葷八素的,晚上一沾床就癱瘓,管它著火地震都雷打不動,自然就沒心思反複琢磨同一件事了。
程樂沒跟她提起燕子要來念書的事,她是偷著看到的,自然要裝不知道。可要是真不知道倒也好,現在知道了,就老覺得人家程樂心裏有事。也許對他來講,將要麵臨的是一次重要的選擇,一個清清白白的燕子,和一個肮髒卻恨不得用砂紙把自己的身體蹭去層皮的她。
那天她出乎意料地收到了Jimmy的一封e-mail,說他畢業後的這個暑假要和朋友去加州玩,開車途中經過她在的這個城市,打算在這兒停兩天。她本來已經把Jimmy忘得一幹二淨,稀裏糊塗地讀完了信,一直看到署名那裏的“Your Pal”這才想起是曾經坐在一起給牧師畫像的那個大男孩。
人家來玩,自然要盡地主之誼了。她很熱情地給Jimmy回了信,表示歡迎,問他需不需要幫忙聯係住處什麽的,並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給了他。沒想到e-mail剛寄出幾分鍾手機就響了,Jimmy的動作還真夠快的。他在電話裏說朋友會住在朋友的朋友家,他可能也住在那家,或者隨便找個Motel過一晚圖個自在,不需要她幫忙找了。
“那我就請一天假陪你逛逛城市吧”,她說,“這個破地方實在沒什麽好玩的,真對不住”。“沒關係,你在那裏就好了啦,我們隨便逛街就蠻好的,還要怎麽好玩了啦?”,Jimmy的話讓她有種曖昧的感覺。可轉念又一想,看望普通朋友也可以這樣講,何況台灣人講話總是這個樣子,讓人覺得特親。“對了”,Jimmy說,“暑假之後我就要去Boston那邊念Law School,你……你畢業後有沒有可能去東岸啊?”。
她一愣,不大明白她去不去東岸這個問題和Jimmy有什麽關係,不過一提東岸,倒是讓她想起了在北京開會時認識的那個老板Dr. Stewart。“還真有這個可能,我認識一個教授提過讓我去那裏做post-doc——不過我至少還有兩年才能畢業呢!”。“那沒關係啊”,Jimmy好象很開心,“我要在那裏呆三年呢,你一定要來找我哦!”。
“哦……好,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去”,她支吾地說。Jimmy雖然當麵講話時很害羞,可在電話裏很能說,他的e-mail也寫得很好。那次通過電話後Jimmy幾乎一天給她發一封e-mail,裏麵還時不時附上首歌詞或是莎士比亞的詩。那些詩的意境很朦朧,可以說是給戀人的,也可以說是給朋友的,她自然寧願當作是給朋友的。
Jimmy臨來前幾天又給她打了幾次電話定見麵時間和地點。小趙老師也留意到最近她常跟什麽人通電話,笑眯眯地問她是不是新交的男朋友。“不是不是”,她連忙解釋道,“是那次退休會上認識的,頂多——頂多算是‘教友’而已!”。
小趙老師笑得更意味深長了,“謔!那可真是‘神的旨意’了!你等著吧,沒準兒發展發展就……哈哈”。她的臉有點紅,小趙老師孩子都上小學了,可有時說話一點不象這個歲數的人。她想解釋一下程樂才是她的男朋友,可一來小趙老師隻知道有黎孝誠,還不太清楚她怎麽跟他分手的,更不知道黃鯤和程樂這段兒;二來也不想見誰就跟誰抖落自己這些醜事兒,還惟恐天下不知呢。想了想,也就沒多說。
晚上回到家裏,告訴程樂一個教會朋友要來玩,她要陪他一天。“就是那個台灣人?好象叫Jimmy什麽的?”,程樂問。她心裏一驚,其實男生在這方麵的感覺一點也不遲鈍,上次黎孝誠也是一下就猜到了黃鯤——不過這次可不同,她和Jimmy真的沒有什麽。“對,要不你一起去好不好,我跟他提過我的男朋友的”,她說,不想讓程樂有什麽猜疑和誤會。“我那幾天可能有期末考試,再說吧”,程樂笑笑說。
“程樂”,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想起這個,“你畢業之後,有沒有可能去東岸啊?”。“我看沒這可能——幹嘛?”,程樂抬起頭看著她。“哦……就是我上次去北京開會時,有個在東岸的老板說讓我畢業後去做post-doc……正好是個機會,我是想如果你也喜歡那邊就好了……”。程樂想了想,“你知道我喜歡安靜,不喜歡大城市,所以,我畢業後要麽留在這個城市找份工作,要麽幹脆回北京。我媽在出版社工作的一個老同學說可以把我的幾幅畫兒加在一個什麽《青年畫家作品集》裏出版,以後呢,沒準兒在北京開個畫室——反正我媽有錢,也不用我掙大錢養活父母……哎,對了,我父母昨天來電話說,在北京給我們倆買好了一套房子,如果我們畢了業回北京的話就有地方住了”。
“那——你的專業就不要了?就白學這麽多年?清華大學理工科畢業的就這樣改行去畫畫兒?!你這不是要氣死一批沒考上清華的嗎?”,她驚訝地看著他,一萬個不理解。“可你也知道,跟我的專業相比,我更喜歡畫畫兒——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跟你說實話,我們家的錢根本花不完,我父母分期付款買的一層寫字樓就快要付清了,以後要是回北京,光靠租金就夠咱倆生活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程樂”,她有種被人冤枉的感覺,“我不在乎你們家有沒有錢——何況,錢再多,那是你父母的啊,俗話說‘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我父母就我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他們的還不就是我的?”,程樂打斷了她,“而且,剛才說的那層寫字樓,還有那套房子,他們都是寫的我的名字啊”,他一臉天真地望著她,不知道她還在擔心些什麽。
她忽然覺得再怎麽跟他解釋也沒有用,程樂這個人注定永遠不會為生活操心——她曾經也是這樣,可現在,總是在想畢了業怎樣在美國找份好工作,定不定居不說,至少把父母先接來好好玩玩。什麽都是虛的,隻有讓父母高興是自己一輩子最死心塌地要做的事。
“好了,這事兒以後再說吧”,程樂看她不說話,拍了拍她的肩。“嗯”,她輕聲應道,再說下去恐怕倆人都要不高興了,這種事,如果觀念不同,再怎麽樣也沒辦法達成共識,妥協的一方可能一輩子都耿耿於懷。“那我去給父母打電話了”,剛才提到了爸爸媽媽,讓她有點想家。
電話鈴響了好久也沒有人接,她有點納悶兒,中國時間周六早上是她和父母一直以來約定俗成的通話時間,隻要沒有天大的事,父母總會至少留一個人在家等她的電話。難道……她開始胡思亂想,畢竟上次回國家裏人死的死傷的傷,本來熱熱鬧鬧的一個大家庭,如今已經枝殘葉敗,小輩的還沒挑起大梁來,老輩的就撒手了,再沒有從前家宴上回蕩在火鍋白色煙霧中無憂無慮的笑聲。身在茫茫大洋的彼岸、地球的另一邊,現在家裏任何一點異常都讓她草木皆兵。
她又忐忑不安地撥了媽媽的手機,居然沒有開機。再打到外婆家,家裏沒人!難道是外婆她……她急得想撞牆,發瘋一樣地打給所有的親戚,不是沒人在家就是絲毫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一直到了半夜一點,她仍是沒有找到父母。
“還是不在家啊?”,程樂從臥室裏出來,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發現她正在那兒抹眼淚。他走到她身邊坐下,拉起她的手,“別擔心,肯定是你父母帶你外婆出去吃飯了……上次打電話沒人接不就是給你外婆出去過生日嗎?你還白擔心了半天——今天沒準兒是你媽媽的生日什麽的吧?你再想想”。她哭著搖了搖頭,“家裏人的生日早就都過了,肯定是出了什麽事兒……”。“嗐!一個電話沒打通你就急成這樣,也太神經質了吧?”,程樂笑了笑,把她摟在懷裏。“程樂,其實我……”,她差點就要告訴他自己那毛病,不過終於還是忍住了,“你沒經曆過失去親人的厄耗傳來時那種打擊,一來還不隻一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把頭埋在他懷裏哭著。
“我明白,我明白”,程樂撫摸著她的頭發,“要不——你今天進房間來跟我一起睡好嗎?我怕你自己在外麵會做噩夢”。“程樂……我還是——”,她猶豫道。“算了吧,還是進來睡吧”,程樂打斷了她,幫她把枕頭和被褥抱進了房間。
躺在程樂懷裏雖然還是擔心,但的確踏實了很多,總覺得天塌下來也還有個人跟她一起撐著。不過覺是肯定睡不好了,程樂破例給了她一顆安眠藥,那段時間怕她想不開,他把舒樂安定全拿到他家來了。藥效很強,讓顫顫悠悠的神經徹底癱瘓,可到了早上五點以後藥勁兒就全過去了,她一睜開眼睛,連忙爬起來繼續給家裏打電話。
終於,聽到了爸爸的聲音。“你們都去哪裏了?是不是姥姥?啊?你們別再瞞我了,上次你們瞞我瞞得好苦!你告訴我……是不是姥姥她?”,她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不是不是,姥姥很好”,爸爸說。她鬆了口氣,看來真的是“強迫症”在作怪。她正想著,緊接著聽到爸爸歎了口氣說,“可是,有另外一個壞消息——你小姨自殺了!”。
又是一個晴天霹靂!震驚之餘,絕望絲絲縷縷地湧上了眼底和心頭,一瞬間便象煙霧一樣灌滿了全身每一處。來吧,來吧,她在心裏說,不管你是誰,上帝也好、魔鬼也好,讓那所有的噩夢所有的詛咒一起來吧。為什麽你竟如此殘忍,為什麽不統統讓我一個人來承受,而要讓無辜的親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這是為什麽啊!
“我們剛從火葬場回來……和她截肢那時存下的骨灰混起來了——你小姨她現在終於又有腿了”,爸爸沉重地緩緩說道,“你也知道小姨自從截肢後情緒一直很不好,你姥爺的死對她打擊很大,總覺得是因為她出車禍姥爺才急成腦溢血的。她老說‘我要去找我爸爸’‘我對不起我爸爸’這樣的話,我們帶她去看精神科,大夫說是抑鬱症,給開的藥裏有安眠藥……結果前兩天趁你姨夫出去買菜,不知怎麽從書架上那麽高的地方把藥夠了下來,一瓶全吃了,等你姨夫回家發現送到醫院已經腎功能衰竭了……”。
抑鬱症!也是抑鬱症!!她的眼淚洶湧地流著,苦澀和絕望充滿了整個大腦。都是這種病,我是沒救了,小姨就是我將來的樣子,她萬念俱毀地想。我連累得大家為我遭災,自己終究也逃不過去。如果這樣就能讓瘟疫一樣的厄運終止的話,倒也是件好事……上帝啊,為什麽要為我犯下的罪懲罰我身邊的人?那仁慈的、公正的、信實的上帝啊,求你看清楚、求你聽清楚,不要那麽殘忍!求求你懲罰我吧!罪魁是我啊!
程樂靜靜地從房間裏走出來,坐在她身邊,用溫柔的目光無聲地安慰著她,輕輕把哭得全身發抖的她摟在懷裏。她在他懷裏隻停留了一秒鍾,忽然象想起自己身上帶有可怕的瘟疫一樣,從他懷裏一下子彈了起來,遠遠地躲到門口。“我還要去實驗室幹點活兒”,她驚慌失措地說,匆匆忙忙地逃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