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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小說]《墮落ING》第五十一章 流 浪

(2005-04-06 11:53:46) 下一個

《墮落ING》及插圖——By 與子成說

 

第五十一章      流  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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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愣地低頭瞪著桌上那張租房廣告,一時間沒搞清楚狀況,慢慢才醒過味來,自己這是被Chris驅逐出境了。Chris的聲音還在耳邊補充著什麽,好象是“這幾處地方住著不少中國學生,我幫你print出來了,你可以考慮”,一副對她仁至義盡的樣子。她覺得眼前的廣告開始變得模糊,一個個的英文字母仿佛變成了一群群的小蝌蚪,在逐漸湧出來隨後“啪嗒啪嗒”掉到紙上的眼淚中遊來遊去。

 

正坐在對麵幹活的老蔡察覺到了異常,低下脖子從試劑架上層層疊疊的玻璃瓶之間看了過來,發現這對小情人兒今天的氣氛不對,沒敢支聲。她不起眼地迅速抬起胳膊,用手背狠狠抹去了眼淚,壓了壓心頭的失望與委屈,用隻能倆人聽見的聲音盡可能平靜地說,“我今天下午就去找,你——你總得給我幾天的時間搬吧”。

 

她本以為這樣的回答會讓他稱心如意,沒想到這似乎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的眉頭又擰了起來,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見到他那副樣子,隻覺得本已冰冷冷的心現在被徹底凍了起來,然後掉到地上,“啪”的一聲摔得粉碎。她長吸了一口氣,心想他看來是要我今天就搬出去,開始盤算今晚要去誰家借宿還是幹脆在辦公室耗一宿——Peggy的父母在這裏,不便打擾。

 

Chris抬頭看了一眼在對麵低著頭裝不知道的老蔡,嘴巴動了動,想換成英語說,轉念一想如果講英語那Natalie和其他同事就能聽懂了,隻好還是講中文。“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他沉聲說道,看也不看她便自己率先走出了實驗室。她跟在他後麵,象個走向電椅室的囚犯一樣心灰意冷地走到樓梯口。這個樓裏的電梯很多很方便,平時很少有人用樓梯,關上門後在那兒說話走廊裏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她忽然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雖說做好了繼續挨罵的思想準備,這時卻甚至開始擔心Chris會動手打她,也不知道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這奇怪想法。不過幸好這是個法製社會,Chris好歹也是個知法懂法的文化人,她害怕的事並沒有發生。

 

他背對著她站在樓梯上,一言不發,讓她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忽然,他轉過身來麵向她,嚇得她一個哆嗦,不爭氣的兩條腿差點篩糠,連忙扶住了門把手,準備隨時逃走。和Chris在一起時,她總是聯想起《動物世界》,那裏麵凶殘的捕食、簡單的交配、還有驚惶的逃亡……她想跳出這個世界,卻好象被人綁住了手腳,漸漸有種聽天由命的消極心態。

 

Chris又向她走近兩步,她下意識地往大門邊上迅速退了兩步,壯著膽子抬眼看了看他。與她預期的不同,他的眼神裏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冷酷與憤怒,取而代之的竟是份淺淺的溫柔與無奈。他輕輕走過來,在她作出反應前伸出雙臂摟住了她,她沒有再躲。“我們可不可以不吵了啊?”,他輕聲說,“我胃都痛了”。

 

她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慢慢地把心頭的怨恨一點點衝掉了。盡管他並沒有認錯道歉,但這樣的溫存已經是萬分難得了。“我也不想跟你吵架”,她在他懷裏嚶嚶地道,“我們能在一起不容易,我不想再換了,我好累……”。她邊抽泣邊小聲地說,他也沒大聽清,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她仰起滿是淚痕的臉,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那——你還要趕我走嗎?”。

 

“當然不趕你走,把你趕走誰給我做飯啊?”,他說,臉上的表情緩和了很多,“剛才我是一時生氣,你又死活也不認錯……”。“你的胃現在好點了嗎?”,她擔心地望著他。“嗯”,他哼了一聲。她終於放下心來,盡管腦子裏好象還有些事情沒想清楚,比如她到底什麽地方做錯了、為什麽要她認錯而不是他、他既然想和好為什麽表麵上反要趕她走,等等等等。唉,也許是大男人的麵子吧,這些問題搞得她很煩,她決定不去想了。

 

倆人靜靜地抱了一會兒,聽到有人上樓梯的聲音,越來越近。她忙擦幹了眼淚,和他一起回到了實驗室。老蔡見倆人進來便低頭去做自己的事,等到快中午時,趁Chris不在屋裏的工夫,從實驗台對麵探過頭來,低聲問她,“Chris在家不欺負你吧?”。她一愣,隨即朝老蔡輕鬆地笑了笑,“怎麽會呢?您想哪兒去了?”。

 

“那就好……Chris好象有點孩子脾氣,不過感覺他人還是挺好的,沒什麽花花腸子”,老蔡沒再多說,頓了頓岔開了話題,“對了,我們家的公民批下來了,明天上午去宣誓,你明天早上能不能幫我把樣品取出來?——你自己打算什麽時候辦綠卡?”。“沒問題,樣品您別管了”,她應道,“綠卡的事等畢業再說吧,怎麽也得先拿到學位才會容易些吧”。

 

“那倒是”,老蔡說,“不過你以後要是跟Chris結婚,按美國公民的配偶辦更省事,連律師都不用請”。“我們還沒考慮那麽多”,她朝老蔡尷尬地笑了笑,心想自己幾個小時前還差點被人家掃地出門,還結婚呢。“我跟你說啊”,老蔡想了想又道,“即使你們以後結了婚,你也還是請律師自己按工作移民辦比較好——”,說到這兒他站起身看看Chris有沒有回來,這才繼續說道,“以後你就知道了,要是真按配偶辦,好象求著他似的,將來你在家裏永遠矮人一頭,嗬嗬……要說婚後的夫妻關係我也算是過來人,給你打打預防針,你別怪我多嘴”。

 

她感激地望了望老蔡,“我明白”。她完全理解老蔡話裏的意思,尤其是今天和Chris吵這一架之後,讓她對戀人甚至夫妻之間的關係有了新的認識。戀人首先是兩個人,不是連體嬰,各有各的想法和脾氣,此外,戀人關係首先是建立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上的,也就是保持距離、自我獨立,在這個基礎上體諒和尊重對方。對她而言,最缺乏的大概就是情感和精神上的獨立性,總希望身邊的男人可以讓她完全依賴托付,卻從未想過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有程樂那樣溫暖的笑容和胸懷,而且,讓一個男人完全背負起你的過去你的情感你的寄托其實也不是一件輕鬆和公平的事。

 

下午她正一個人在休息室裏喝水,看到Natalie端著咖啡杯進來煮咖啡,煮好後問她要不要來點。她眼看就要把杯子伸過去,忽然想起Chris曾經告訴過她喝咖啡對身體不好。她其實才不在乎,幾年來一直喝,再說西方人都喝了幾百年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可有了早上這一通劈頭蓋臉的風暴,她盯著那咖啡怎麽看怎麽象是害她家破人亡的福壽膏,連忙謝絕了。“Why not?”,Natalie很驚訝她今天怎麽一反常態。她猶豫了一下,不習慣也不知道怎麽編瞎話,還是委婉地告訴了NatalieChris說咖啡不好,不讓她喝。

 

Natalie立刻皺著眉笑了起來,說Chris這樣做是不對的,不應該連喝咖啡這樣的事都要幹涉。她趕緊說沒關係,說自己也不想喝上癮,生怕依著Natalie的脾氣會去找Chris質問,那樣她可就家無寧日了,自然更不敢告訴Natalie今天早上Chris還因為她用makeup剛剛大罵了她一頓。

 

回到家她放下書包就衝進廚房悶頭做飯,雖說已經跟Chris和好了,可吵架是挺傷元氣的一件事,總還是提不起精神來,沒法兒象從前一樣嘻嘻哈哈打情罵俏的。Chris在客廳裏看電視,他最討厭廚房,平時都不願意進這屋,連喝水都是支使她去倒。每次他口渴時就會用手中的筆“叮叮叮”地敲三下杯子,她不管在幹什麽聽到這“叮叮叮”的聲音都會一個激淩翻身起來跑去給他倒水喝。有時她覺得自己象是在“叮叮叮”和“倒水”這兩個信號間建立了條件反射的一條狗,可時間長了也就並不在意了,戀人之間本來就是想為對方多做些事,何必去斤斤計較呢?Chris是上帝賜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她一定不能挑肥揀瘦,應該懷著感恩的心好好珍惜他。

 

晚飯她做的牛肉炒年糕、糯米燒麥、青椒鑲肉和羅頌湯,跟Chris在一起後她學會了不少南方菜。Chris小時候那幾年吃慣了外婆燒的家鄉菜,他媽媽也是燒得一手好菜,聽說她是北方人便寄來了成堆成堆的南方菜譜,計劃好好“改造”她。她剛開始還不大服氣,覺得自己的家鄉菜也很好吃啊,每餐飯便偷偷試著混進一兩道北方菜,要麽就是炒菜時不放那麽多糖,那份忐忑不安心裏有鬼的感覺就跟潘金蓮給武大郎下毒似的。可是盡管Chris對烹飪全無半點研究,也分不大清桌上哪盤是北方菜,哪盤是南方菜,每次仍是準確無誤地避開那道她覺得燒得沒治了的北方菜,就連她故意放少了糖的“改良”南方菜他都會皺皺眉,說今天這個沒燒好。偶爾菜燒得口味偏重些,她吃著正合適,他自然就覺得太鹹,她便隻好給他另外燒個瘦肉粥牛肉羹什麽的,然後自己好好享受一下味蕾傳來的久違的快感。他問她怎麽吃那麽鹹,她便說“因為我是鹽巴虎投胎啊”,他聽了這天書一般的話也就不會再問了。至於包子餃子這些她覺得是“美味”的食品,如果每兩周做一次,哪怕她放上一磅的蝦仁鮮得人舌頭能掉下來,他也會說“怎麽又吃這個?”。

 

於是她開始死心塌地地為了他鑽研南方菜譜,她喜歡烹飪,更覺得為自己身邊的男人精心做些好吃的讓她覺得很幸福,仿佛找到了自己在生活中所扮演的一個很重要的角色,不再象是個丟了ID的人。反正她對食物並不挑剔,就此改了口味也餓不死,饞得不行時大不了自己做個油潑麵。她並不覺得這是種負擔,隻是當Chris說他想吃從前外婆做的把田螺肉一個一個剜出來剁碎,與調好味的肉糜混起,再塞回田螺殼裏紅燒那道菜時,她暗自慶幸這邊的中國店裏沒有那種田螺賣。

 

Chris有時很聽他媽媽的話,尤其是需要由她來執行的,比如不能買絞好的肉餡而一定要自己剁,比如不能用塑料製的微波爐飯盒帶午飯而一定要用玻璃的,當然還比如不能用化妝品這一點。她第一次和Chris的媽媽通電話時寒暄過後立刻被問到她的生肖和血型是什麽。她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重複了一遍問題才提心吊膽地實話實說。聽到電話那邊Chris的媽媽很開心地笑了起來,她心裏這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太好啦!O型血好啊!他爸爸就是O型血,我們很合得來的,所以將來你和Chris、和我跟他爸爸都會很合得來的!”,Chris的媽媽說。

 

“是嗎?太好了!”,她做出輕鬆愉快的聲音說,心裏其實有些不是滋味,連她的性格愛好都不問,麵更是尚未見過一次,就這樣已經先給她下了評語。可轉念一想,人家Chris媽媽喜歡你你還不高興?總比趕上個讓人家討厭的血型強——真要感謝生身父母。這樣一來,她便暗自慶幸,感覺有點象中了張不大不小的彩票。Chris媽媽在那頭好象正在翻書,隨後又說,“你的屬相和Chris的也蠻班配的嘞!……唉喲,不過這上麵說和老鼠相克哦——我就是屬老鼠的……”。“啊?!”,她聽了這話好象被人狠狠踩了下腳,手裏的彩票一不留神也掉河裏去了。“不過,我們不是直接關係應該沒有問題”,Chris的媽媽安慰她道,其實更象是在安慰自己,“沒關係的,沒關係的……”,隨後就再沒什麽話了。等她掛上電話,心裏隻覺得那張彩票被手忙腳亂地從河裏撈了上來,卻已經泡得一蹋糊塗,不知道人家還能不能給兌現。

 

吃飯時Chris接到Andrew的電話,讓他倆晚上過去一起看球賽——順便路上捎打啤酒,Todd他們幾個也在。於是Chris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飯,興致勃勃地出了門。她對橄欖球的興趣不大,又早計劃好今天晚上洗床單,便沒有跟Chris一起去。

 

洗上床單後她想起剛才Chris忙著出門晚飯吃得不多,便又熬了些八寶粥讓他回來吃,等把活都幹利索,這才終於可以倚在沙發上鬆口氣了。象個傭人一樣地伺候Chris有時真覺得挺累,加上早上剛吵的那一架,一整天都有些高興不起來。球賽不會那麽快結束,在Chris回來之前……她盯著麵前無聊的電視節目,不知為什麽忽然想起了那盤夏威夷錄像帶。她拉開臥室裏的壁櫥,拎出大箱子,翻出被衣物蓋在下麵那個火災後唯一幸免於難的保險箱。正要用鑰匙打開那保險箱取出錄像帶,心中猛然升起一種愧疚的感覺。自己現在是Chris的女朋友,怎麽還能去想從前的戀人——何況那人很快就要成為別人的老公了。她蹲在地上想了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搖搖頭又把箱子放回去了。

 

剛把壁櫥的門關好,便聽到Chris開門進門的聲音。她連忙迎了出去,看他一臉的怒氣,輕輕問,“怎麽了?輸了?別太認真了——我熬了八寶粥,這就去給你盛!”。看他緊皺著眉頭一聲不吭,她也沒敢再多問,去廚房給他盛粥。她特意在碗裏多盛了幾顆蓮子,記得從小趙老師那裏聽說蓮子可以清心敗火,Chris真是應該多吃點,輸個球還生這麽半天的氣。

 

她把粥放在桌上,轉身去叫他,“稍微晾晾就可以喝了——好啦好啦,值當的嗎?”,她笑嘻嘻地走到他身前拉起他的手,看著他怒氣衝衝的臉。本來因為早上吵架的事她還多少有點別扭,可看他現在這副孩子般認真鑽牛角尖的樣子,突然間覺得他好可愛,心裏的疙瘩全不見了,隻想把他抱在懷裏好好哄哄他。

 

誰知道,他竟狠狠瞪了她一眼,隨後用力甩開了她的手。她毫無思想準備,被他這猛地一甩,差點摔倒在沙發上。她驚愕地望著他,不明白自己這又是做錯了什麽,“又怎麽了啊,你?”,她帶著哭腔問,“合著你這是衝我呢?!我又怎麽了?”。

 

“你怎麽了你自己清楚!”,沉默了半天的Chris忽然開口吼道,聲音大得全樓又在抖三抖了。她隻覺得左耳朵“嗡”的一聲,被他這一嗓子震得半天聽不清東西,心裏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眼淚不爭氣地開始往下掉。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會哭了呢?大概隻是被Chris給嚇的。她還是第一次對身邊一個熟悉的男人生出種恐懼的感覺,即使小時候在家裏挨爸爸罵時,心裏雖然害怕,可畢竟知道自己確實犯了錯誤,也知道爸爸是為她好,罵完後還是一樣疼她愛她。然而,眼前的這個Chris卻讓她琢磨不透,她記不得自己怎麽得罪他了,也想不通他為什麽就對自己這樣大喊大叫,就算他氣她,不想要她做女朋友了,她最基本還是個女人啊,一個小他三歲、矮他一頭、無論如何也沒有實力跟他單挑硬拚的女人啊。

 

“不許哭!他媽的!我最恨女人哭!好象我冤枉你一樣!F**k!”,他繼續吼著。她也不想哭,因為她不想讓他瞧不起,更何況,她明白自己的眼淚對他而言不是能夠澆熄怒火的清水,而是汽油,隻會讓他越燒越旺。可她已經根本控製不了自己,他話裏那些髒字讓她覺得憤怒和屈辱,卻在她對他真心投入的感情中化成傷心與絕望,好象轉個不停的水泵,把眼淚從心底源源不斷地抽出來。

 

她狠狠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走到廚房的水池邊洗臉,她要先維護自己的尊嚴,再跟他問清前因後果,好好評評理。不管做成做不成他的女朋友,不管這段感情還要得要不得,她還是一個人,一個有臉有皮的人,還是一個應該受到尊重的人,至少在自己眼裏是這樣。她洗完臉轉過身,發現Chris已經跟到了廚房。她忍住眼淚,冷冷說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事,我也不是故意哭給你看的,但是你不能這麽罵我……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人這樣罵過我,從來沒有一個男人這樣對我,從來沒有!……你先把事情說清楚,至少讓我知道是不是誤會,我可不想白白挨場冤枉罵”。

 

“我問你,你是不是在背後說我壞話,到處跟別人說我對你不好?”,他瞪著眼睛問。“我倒是想說,可這種事兒我跟誰說去啊?”,她覺得委屈到了極點,自己一忍再忍,隻覺得家醜不外揚,居然換來這樣的“報答”,心裏有些來氣,忍不住頂了他一句。Natalie你告訴她我不許你喝咖啡,是不是?”,他的聲音又高了起來,“你肯定還告訴她我不許你用makeup的事了,是不是?

 

她心裏一涼,原來是因為這個,不過要說咖啡那件事,自己倒還真不冤枉。她聯想起Chris曾經告訴她,Natalie問她和Chris用什麽姿勢做愛以及其他的細節,還主動介紹自己跟Todd的方式方法,而Chris居然有問必答,還告訴了Natalie他那個的大小尺寸。當時她還以為Chris是在胡扯,現在看來沒準兒全是真的,他們這些人在一起說話時是不用腦子的。

 

“對,我是告訴她你不讓我喝咖啡,可我沒說makeup的事,我發誓,信不信由你”,她越說越生氣,聲音也不由自主地高了起來,“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我沒說makeup的事沒說你跟我吵架的事,因為我想給你留麵子,再說我自己還要臉呢!我不知道咖啡的事她會這麽大反應還拿去外麵說,可你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還怕別人知道嗎?”。她一口氣說完,感覺心裏的壓抑舒坦了很多,可那傷害卻絲毫沒有減少,眼淚又開始往上湧。

 

“我,我……我中文說不過你”,Chris明顯是沒詞兒了,卻堅決不承認自己理虧,而是歸咎於她用中文吵起架來牙尖嘴利,“可那個bitch今天當著我所有朋友的麵說我不應該把女朋友管成這樣,說我對你不好!我臉都丟盡了我!”。她盯著他激動得不停起伏的胸膛,終於明白了,他如此大發雷霆的原因歸根結底是因為她使他丟了臉。

 

她沉默了半天,覺得心裏那份感情在一點一點被凍死。“那好吧,是我的錯,我不該對她說你不讓我喝咖啡,我不該告訴任何人你在家裏怎麽樣對我,以後我走馬路上見人就拉住人家告訴他我男朋友有多疼我多愛我,對我有多好,從來也不罵我不衝我發火,這下你滿意了吧?”,她冷冷地說。

 

Chris顯然對中文裏“反話”的博大精深沒什麽見識,更缺乏用中文唇槍舌劍的經驗,聽了她這話後想了半天,最後才明白過來,“你這是在罵我呢對不對?你罵我對你不好,罵我衝你發火!”。她從鼻子裏冷笑了一聲,“我這也算罵?我要是真想罵你你連一個字兒也還不了口!男子漢大丈夫,人家說的也沒冤枉你,你不服氣就從今往後對我好些,幹嘛回家拿我撒氣?”。她越說越激動,聲音也無意間升高了,但和他的相比還差得遠。

 

Shut upBitch!”,Chris終於徹底爆發了,讓她見識到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背後那歇斯底裏的一麵。他的臉漲得通紅,開始象頭憤怒的獅子一樣在廚房裏踱來踱去,猛然間看到餐桌上她剛才給他盛的那碗八寶粥,頓時找到了發泄的對象——不會說話更加無法用中文跟他頂撞的一碗老實巴交的中國粥,順手抄起,連碗帶粥往雪白的牆上擲去。

 

她呆呆地站著,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做這一連串的動作,不敢相信這一幕竟是發生在真實的生活中——她的生活中。直到她親耳聽到“啪”的一聲巨響,她最喜歡的那個中式藍花瓷碗跌得粉碎;親眼看見整麵雪白的牆壁掛上了正緩緩淌下來的八寶粥,五顏六色地混著紅豆綠豆黑米栗子;親身感覺到手臂濺上了幾滴粥——那粥還有些燙。

 

You shut up!”,Chris的怒氣並沒有減少一星半點,還在瘋狂地踢著餐桌腿和椅子——所有不幸靠近他身邊的東西。於是廚房光滑的地麵變成了椅子的旱冰場,可憐的椅子一會兒撞上牆,一會兒又撞上爐灶,讓她想起小時候開“碰碰車”。很遺憾,那個碗和那碗粥的犧牲沒有給它們的主人換來分毫的和平。他轉過身衝著她,那張英俊的臉孔因為憤怒的扭曲而變得猙獰起來,“F**k你居然衝我大喊大叫!F**kI don’t wanna see you any more!滾!你給我滾!!”。他這幾句一定罵得很過癮,因為她感到他的唾沫星子痛痛快快地噴到了他的仇人——她的臉上。

 

她的心裏象是打了麻醉藥,已經沒有任何知覺,隻覺得腦袋裏“嗡”的一聲,頭皮發緊血管亂跳。她什麽也沒有再說,用最快的速度轉身出門,“咣——”的一聲把門摔上。她沒有力氣想自己眼下要“滾”去哪裏,這個“黑市”她剛來一年,認識的地方治安又好的不算太多,也沒有可以完全信賴的朋友,更不想讓Peggy和其他同學同事看笑話。

 

衝出大樓才發現外麵在下細細的小雨,她長長吐出口氣,即便是在外麵淋雨,也比在屋裏讓人罵得狗血噴頭強上幾千倍。冒著雨沒有目的地往前走著,她感到從未有過的茫然。很久以來她一直抱著這樣一個信念,以為Chris是上帝給她的補償,是上帝對她最後一次的救贖,是上帝為她安排在地上的家,結果原來是現在“滾”了出來,繼續一個人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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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是閃爍著生活影子的杜撰,請勿對號入座,謝謝。  ——與子成說(文學城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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