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子成說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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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小說]《墮落ING》第十七章 蜃 樓

(2004-12-02 06:34:52) 下一個

第十七章       

 

沙發上,她幸福地依偎在他懷裏,仍然不敢相信幾分鍾前發生的一切。即使是在最癡迷的夢裏,她也從來沒敢期望他能親口許諾她這個機會。哦,這一定也是上帝給她的機會吧,因為一切來得太突然太美好太不可思議。上帝啊,原來你真的存在,原來你還是眷顧我,你最清楚我不能沒有他,所以你給了我一份這樣珍貴的禮物,你永遠會為痛苦掙紮著的人在絕路上打開一個出口,是嗎?

 

“黃鯤”,她仰起臉閉上眼睛,輕輕地說,“親親我,用力親”。他低下頭,分開她散亂在麵頰上的發絲,把唇蓋在她的唇上。他的胡茬刺得她好痛,告訴她這一定不是在夢中——這種痛實在太幸福。

 

“為什麽,黃鯤?”,她手裏玩弄著他襯衫上的紐扣,“為什麽你忽然間會改變主意,讓我到了最後又看見希望?”。他仔細地端詳著臂彎中的她,那個執著勇敢甚至有些瘋狂的她,那個撞了南牆也不死心、見了棺材也不落淚的她,自始至終都是。隻是現在,一切似乎都變得輕鬆了。他第一次可以這樣坦然地麵對她,心裏不再有愧疚的心痛。這份滾燙的愛情原來是如此珍貴,絲毫不會帶來任何傷害和壓力,隻要你能夠坦然地敞開懷抱。

 

“你不是說過了嗎?你以為黎孝誠來了之後你會忘記我——我本來也這樣以為,可是,其實你反倒更想我——我也是一樣”,他說,“當我看到他,我知道我從此就要失去你。我隻覺得……覺得這個城市再沒什麽值得留戀的,隻覺得一下子特別憎恨身邊這個地方……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同樣離不開你”。

 

哦,鯤,我懂,我懂那種感覺。沒有了你,這個城市再沒什麽值得留戀的,這段生命再沒什麽值得留戀的……就在下著凍雨的那一天,我找到了我要一生追逐的太陽。

 

“那你想好明天怎麽說了嗎?這麽大的事……”,她知道那並不是一場輕鬆的談判。“怕什麽?就實話實說——你都能這樣,我還有什麽可害怕的?”,他說,想起她自始至終的義無反顧,心裏又是一陣憐惜。

 

“哦,黃鯤”,她感動地抱住他,“我該怎麽報答你,一輩子不知道夠不夠”。“不夠!”,他斬釘截鐵地說,扭過頭來尋覓她的嘴唇,捧住她的臉吻她,“你以後就是我的女人了,我一個人的”。“哦,我一直是的,一直都是”,她輕吟著。

 

他一層層脫下她的衣服時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怯,再也不用自欺欺人,再也沒有虧欠愧疚,今晚一切的障礙統統在毫無保留的愛情麵前消散融化。今晚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女人,而他是她引以為豪的愛人。月亮啊,你來做證。

 

他象往常一樣拉開床頭的抽屜準備去拿condom,可手伸出一半便停下了。“Vivian”,他回過頭看著她,臉上的神情認真而又激動。“嗯?”,躺在床上的她目光迷離地輕哼了一聲。“你說過想為我生個孩子,這話還算數嗎?”,他大聲地問,眼睛裏熊熊燃燒著的火焰照亮了她的臉。“算數,永遠都算數”,她撲上來從後麵摟住他,不遺餘力地吻著他的麵頰和脖子,牙齒輕輕咬著他的耳垂,在他耳邊喘息著,“給我吧,就今天”。

 

他的臂膀今夜格外有力,他輕而易舉地托起她的雙腿和腰背,把她從床上舉起抱在身前。她的雙手勾住他的頭頸,他穩穩地抱著她。這種站著的姿勢他們還是第一次嚐試,開始她還有些慌亂和搖搖欲墜,但是他的臂膀那麽可靠,可以讓她毫不遲疑地托付。她不再驚慌失措,她陶醉地追隨著他的節奏,跳躍的長發甩動在身後。她的身體被他的雙臂輕鬆托起,這讓她覺得自己是如此弱小和微不足道,但是,她卻擁有他,這難道還不值得歡呼歌唱嗎?

 

“哦,鯤,這樣……太深……不行,不行了”,伴隨著“啊——”的一聲輕吟,她的四肢緊緊纏住了他的身體。他感覺到她體內激烈的脈動,帶給他一種成就的欣慰和感動。

 

他輕輕把她平放到床上,她的身體潔白柔軟,他的欲望一塵不染。有人說女人因愛有欲,男人因欲才愛。又有什麽分別?又怎能將兩者分別?

 

他俯下身體摟住她,她卻不知又從哪兒來的力氣,抱著他一起翻了個身,反而把他壓在身下。“讓我來,鯤”,她輕輕跨坐到他的身體上,“讓我為你做些事,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她輕輕搖曳著身體,就象在搖著一葉愛的小舟,那上麵隻有她和他,載著兩人駛向歡樂的彼岸。

 

他感動憐惜地看著她,她微揚著頭,四下飄散的發絲貼在潮濕紅潤的唇上。她不時需要把手撐在床上,每搖動一會兒,就不得不中途停下,壓下體內奔湧欲出的快感,也讓支撐全身的雙腿重新積攢一些力量。哦,這是一片屬於他們兩人的田野,他怎麽忍心讓她一個人辛苦地耕作?他猛地抱起她把她放回床上,抬起她修長的雙腿,把她的腳架在自己的肩上,幫她完成剩下的工作。終於,她感到一陣溫暖跳動著湧入身體,一種從未有過的欣慰和滿足自下而上,充斥了全身和大腦,除此之外,再感受不到其他的知覺。

 

窗外的月光皎潔明亮,把飛到了星星上的神智悄悄帶回了身體。“你知道嗎?今天做愛的時候我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真是奇怪,以前從沒有過”,他撫摸著她光滑的後背出神地說。她掙紮著支起上身,一臉驚訝地看著他,“真的嗎?——我也是”。

 

他們相互依偎了好久,最後,他拍拍她的腰,“你——還回去嗎?”。“嗯”,她輕輕應了一聲,扭過頭來看著他,“我要回去和他交代清楚”。“你怕不怕?”,他不忍心讓她獨自麵對,“要不,我和你一起去跟他說”。“不用”,她微笑地看著他,目光溫暖踏實,“我不怕,我什麽也不怕”。她穿起衣服準備離開,雖然舍不得走,可他們還有一輩子在一起,不是嗎?

 

他看著她上了車子,“你——還能開嗎?”,他問。“怎麽不能開?”,她笑著反問,“你當我現在就懷孕了啊?”,朝他揮了揮手,然後一連串的加速換檔,消失在夜色中。

 

一路上腦海中回蕩的還都是剛才的纏綿快樂,上樓時她忍不住把右手輕輕貼在小腹上,似乎能感覺到那裏傳來陣陣溫暖。哦,希望上帝能夠給我一個孩子,象他一樣的英俊漂亮,有他一樣寬闊結實的臂膀,她甜絲絲地想,臉上出現了一層紅暈。明天,不知道他的談判結果會怎樣?一定會順利的,上帝啊,你總是會為絕路上的人打開一道門,不讓他們困死在荊棘中,對嗎?“賭博”?不!她狠狠地批判了腦海中突然蹦出來的這個詞,不是賭博,而是最虔誠的祈求。她低下頭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溫暖的小腹。

 

打開門,黎孝誠又在電腦前打遊戲。“怎麽這麽久啊?”,他站起來,還不忘記save一下遊戲的進度,向她走過來,“哎?沒還電影啊?怎麽還在你手裏?”。她沒說話,放下DVD盒,脫了鞋走到沙發上坐下。

 

“你怎麽臉這麽紅啊?發燒了?”,他也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伸手要去摸她的額頭。她拉開他的手,她的臉的確紅得象喝醉了一樣。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孝誠”,她挪了挪身子麵向著他,“我和你說一件事,你聽了之後會很生氣”。

 

他沉默了幾秒鍾,“你說”,語氣還象往常那樣平淡。

 

“你來之前,我自己在美國的這兩年,我——我喜歡上別人了”,她看著他的眼睛。這種事再怎麽講究措辭也無濟於事,幹脆直截了當。

 

“嗯”,他從嗓子裏悶哼了一聲,抬起眼睛從眼鏡片後斜著瞥了她一眼。

 

她以為他沒完全明白,否則,怎麽會無動於衷。“我——我跟他好了,我對不起你”,她又描了一句。

 

“嗯”,他還是悶頭哼了一聲,他這種反應讓她心慌。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她,眨了眨眼鏡片後的單眼皮,“他——是黃鯤吧?”,他的語氣異常地平靜冷淡。

 

她愣了一下,“對,就是黃鯤”。她等著他進一步的反應,她能猜到他即將來臨的風暴。不過,剛剛一說到黃鯤的名字時,她的心頭又是一片甜美寧靜,她什麽都不怕。

 

“我就知道,哈,我就知道”,他冷笑了一聲,仰頭看著天花板,“從他一進門起我就知道了,你看他的那種眼神…………我就知道了”。他自顧自地冷笑著,看也不看她。

 

她本來已經做好了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冷淡。而且,他在她說出之前便猜到了是黃鯤,這讓她更加措手不及,反倒不知該說什麽好。

 

“過兩天我幫你找房子,或者,你要是願意,一直住在這裏都沒關係”,她說,尋思著自己還有什麽能為他做的,“你整天就喜歡玩電腦,這台電腦也歸你了——不,我給你買台新的……另外,生活上其他的需要……要是帶的美元不夠用,你就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你以為這樣就行了?我要這些有什麽用?這些我不用你幫!”,他終於低吼起來,這讓她心裏踏實了不少。“哈,這樣就能讓你們心裏好過嗎?我偏不要你幫!我不會成全你們!”,他的憤怒來得晚了些,但終究還是到了。她沒有說話,眼淚靜悄悄地淌了下來,不是因為他在衝她咆哮,而是她感覺得到他的痛苦,她在替他心痛。罵我吧,孝誠,狠狠地罵我,這樣你我都會好受一些。

 

可黎孝誠畢竟是黎孝誠,他不象她,在他身上永遠不會看到她那種歇斯底理的瘋狂。就象一頭溫順的黃牛,即使被牽到屠宰場,拿刀去刺它,它也隻是默默地流淚。他沒再衝她咆哮,隻是沉默、冷笑、再沉默、再冷笑,“你還騙我說他有未婚妻!……你打算跟他結婚?”,他斜著眼睛問她。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實在太複雜。“他——是有未婚妻……”,她說,然後看到他轉過頭來,圓圓地瞪著鏡片後麵不大的眼睛,用看衝進鬧市區的精神病人一樣的眼神看著她,連臉上的冷笑都僵住了。“可是,他明天會和家裏談談,他會娶我的”,她不甘地在為自己和黃鯤辯解。

 

“哈,哈哈……”,他臉上的冷笑變成了嘲笑,這嘲笑聲讓她微微惱火。“要是他不娶呢?你怎麽知道他就會娶你?”,他的臉忽然變得如此陌生,隔著眼鏡片的目光狠狠地刺著她的軟肋。“那你為什麽不等到明天再告訴我?他明天要是說不娶你怎麽辦?那你就根本不用告訴我你們的事了,對不對?反正我也不會發現”。

 

她看著他陌生的臉,努力地判斷他是不是在說反話,她再也猜不透此刻的他。“不,不是。即使他不娶我,我也會告訴你的……我現在這樣還怎麽能和你在一起?”,她老老實實地說。

 

“那——你——為——什——麽——還——讓——我——過——來?”,他指著她的鼻子拖長了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高聲喊道。他的雙眼通紅,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扭曲。她被他嚇呆了,她的耳膜被他震得嗡嗡作響,讓她覺得頭暈。他緩緩地蹲在了地上,低下頭捂住臉,痛苦地低聲重複著,“那你為什麽還讓我過來?……我為什麽過來?”。他摘下眼鏡,背過身去擦掉臉上的淚水,嘴裏喃喃地說,“你為什麽這樣對我?我剛到第二天啊!你為什麽要這麽快告訴我?”。

 

看著他的樣子,她覺得自己的心痛得縮成了一團,不得不彎下身子,跪坐到地毯上。我這個天底下最壞的女人呀,活該受到千刀萬刮……她本以為一切可以象想象中那樣,讓黎孝誠永遠感覺不到傷害;她強迫自己喝下那碗麻藥,企圖在麻痹和幻覺中分不清愛誰,真是可笑,身體告訴了她那才是最可恥的背叛。對於黎孝誠,她再也無法補償,但她以為至少他到了美國,至少他不是一無所有,隻是沒有了她而已。可是,顯然他並不感激,他恨透了這個沒有了愛的地方,他恨透了這個沒有了愛的她。

 

“孝誠”,她喃喃地說,“你恨我吧。要是你會覺得好受些,你還可以打我,可以拿刀子割我的肉,但是,我早已是他的女人,你再也拿不走我的心”。她閉起眼睛,緩緩仰起了頭,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恬靜的微笑。他看著她,忍不住哭出了聲,“我真想狠狠打你兩個耳光”,他痛苦地皺著眉,“可是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他哽咽道。

 

他把枕頭拿到沙發上,就在那裏躺了下來。她為他把被子抱出來,卻被他用力地揮手推開了,他隻是拉過外套蓋在身上。她沒說話,轉身默默往臥室走去,臨進去前聽到他冷冷地問她,“明天——如果是壞消息,你打算怎麽辦?”。她的嘴唇動了動,最終也沒有回答。她第一次感受到海市蜃樓的眩麗,讓沙漠裏的人義無反顧地奔走追尋,直到永遠倒下。刹那間,她不希望自己還有明天。時光啊,能否請你就停留在這一刻?如果前方的生命裏並不存在那無限美好的蜃樓,那麽不如就讓我永遠倒下。

 

黑暗中他躺在冰冷的沙發上,他似乎聽到了“啪”的一聲,是那根從地球的一端拴到另一端的紅線,那根他本以為會拴三生三世的紅線,原來竟是如此脆弱——終於,在他到達美國的第二天,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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