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背 叛
她還是每隔一兩天就能見到黃鯤。總是黃鯤說晚上要去買東西,結果轉了兩個小時買了點針頭線腦的玩藝,或者就是她忍不住隨便找個理由給他打電話。一天,她正趴在床上跟黎孝誠煲電話粥,忽然聽見有人從外麵用鑰匙擲她房間窗子的玻璃,她一陣驚喜,不用說,又是小林上網黃鯤進不來了。
她匆匆掛了電話,跑到窗邊,果然看見黃鯤站在樓下的草地上,正笑嘻嘻地仰頭看著她。“幹什麽呢?叫你都聽不見——走,去我家吃飯”,他說。他對她說話從來都是這種略帶命令的口吻,從他教她開車時就養成了這習慣。“你家?!”,她很驚訝,還從沒去過男生的家裏吃飯。不過她從未質疑過他下的每一個命令,更加沒有反對過,她一邊問一邊乖乖地在穿襪子準備出發。“你忘了師父我還學過烹飪嗎?太小看你師父了!”,他斜著嘴,不屑一顧的樣子。
她跑下樓,看到黃鯤站在路邊一輛從前沒見過的綠色Camry旁。“你師父我的車,今天剛買的”,他說,“讓你第一個坐”。“你——買車了……什麽時候——哦,對,你說過了是今天剛買的……”,她一下子有點發傻,象塊木樁杵在那裏,說話語無倫次的。
黃鯤徑直地向她走過來,麵對麵地站在她身前,稍稍彎下腰,歪著腦袋從下往上笑嘻嘻地看她的臉。“不高興了?”,他的聲音柔和了一些,好象在逗家裏養的小貓。“怎麽會呢?這車看上去挺好的”,她趕緊走過去裝做看車,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怎麽搞的,她想什麽怎麽他全都知道。“嗬嗬”,他低聲笑了一聲,扭頭衝她的背影說,“以後還是會一起去買東西啊,隻不過是開我的車罷了”。她心頭一陣夾雜著羞怯和興奮的狂跳,他可真是的,幹嘛這樣直接地把她的心事說出來?她的臉漲得通紅,卻怎麽也忍不住嘴邊甜甜的笑意,更加不敢回頭看他。
黃鯤的家不遠,十幾分鍾就到了。她進了屋,裏麵已經很熱鬧了。謝雨豪迎了上來,“歡迎歡迎,你可是頭一次來我家,來來來,坐這沙發上,我下午剛用吸塵器吸了一遍”。“謝雨豪聽說晚上你要來,今天一整天都在打掃客廳和房間,所以,你一定要去他的房間裏參觀一下”,黃鯤插嘴說。“沒那麽誇張”,謝雨豪笑著說,“主要是我們家平時實在太髒太亂,簡直進不來人,正好借你來的這個機會好好掃除一下”。她四下裏看看,客廳裏雖然很簡陋,和她家差不多,可的確很幹淨。
程樂也在,正滿頭大汗地在廚房裏剁著薑末,看到她便舉起滿是薑末的左手向她揮揮,“Hi,又見麵了!”。她閃身躲過滿天花雨般迎麵打來的薑末,笑著走到程樂旁邊,“幸好你沒衝我揮拿菜刀那隻手!——來,我幫你剁”,她一邊擰開水龍頭洗手一邊對程樂說。“不用!”,程樂還挺要強,“已經差不多快好了”。“你讓他幹吧,他一直盯著這活兒呢!”,黃鯤笑著說,接著轉向程樂,“喲!你怎麽剁了這麽多薑啊?——哎,當心你腦門上的汗!掉到薑裏去了!”。
“走,帶你去我房間參觀”,謝雨豪拉拉她,兩人走到他的房間。謝雨豪的房間很整潔,整潔得不象一個男生的房間——也許是因為她來才收拾成這樣的吧。“坐”,他說,指指床沿,自己先坐了下去。他拿過床頭櫃上擺著的一本像冊,一頁頁地翻開給她看,“這是我上大學的時候——這張是我們寢室的全家福——這是在太湖——站我旁邊這女生是我哥們的女朋友,跟我沒關係——還有這張……哦,這是我哥,現在在西雅圖,人家都說我倆長得特像”,謝雨豪挺興奮。她微笑著看完了他所有的照片,聽到廚房那邊已經打開抽油煙機了。“我們去幫他們吧”,她站起身來。“好啊!其實黃鯤做飯棒極了,根本不用人幫”,謝雨豪??雋朔考洹?/SPAN>
旁邊另一個房間的門沒有關,“這就是黃鯤的房間吧?”,她很好奇地問。“對”,謝雨豪轉向廚房,大聲叫到,“黃鯤——我們參觀你的房間啦?!”。“隨便”,黃鯤在廚房喊到。黃鯤的房間並不象謝雨豪的精心收拾過,但這樣讓她感到更親切。房間不大,被一張大床占去一半,那不就是她給黃鯤那張床嗎?然後,床邊是一個大大的鏡框,裏麵——是黃鯤和他未婚妻的婚紗照。
她蹲下來,仔細地看著他們的照片,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微笑。黃鯤在照片上頭發吹得很整齊——反正他長得本來就很帥,而他的未婚妻——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麽漂亮,至少沒讓她有自卑的感覺。大概是女生的天性吧,見到同性總是要暗地裏和自己比一比,就象開屏的孔雀一樣。可是,看到照片上他那麽幸福地摟著那個女人,她心裏麵多少有些沮喪——這照片害得我想黎孝誠了,她想。
“這鏡框黃鯤在飛機上可是抱了一路呢!不容易吧”,謝雨豪在一旁說。“嗯”,她心裏還在想著黎孝誠,根本沒留心謝雨豪說什麽。“說我什麽呢,你們?”,黃鯤從廚房出來,看到她在那裏笑眯眯地“欣賞”他的婚紗照。“哦……給我照得很傻吧?”,他似乎有些尷尬地說,“你和小黎在國內時沒照嗎?”。她搖搖頭,沒說話,臉上還是保持著很累人的微笑。“那你真應該去拍,你拍婚紗照一定漂亮!”,黃鯤衝她說。她站起身對他笑了笑,“你未婚妻很漂亮”,她很有禮貌地讚揚道。“哦”,他有點不好意思,“對了,你不是要看我炒菜嗎?開始了”,黃鯤拉她來到廚房。
黃鯤燒菜非常專業。他已經把每樣東西切好,肉也早已上漿,正一樣一樣地過油。她和程樂站在一旁聽黃鯤講每道菜的特色和要點,什麽“芫爆雞絲”要“色澤潔白、少油無汁”,還有“京醬肉絲”要加泡好的蔥薑水來提味。黃鯤的動作又專業又麻利,一會兒就一道菜一道菜地炒好了,根本不用他們任何人幫忙,她和程樂隻需要把炒好的菜端出去擺在餐桌上就夠了。“很佩服你師父吧”,程樂向她擠了擠眼,“我早就佩服他了”。“你剁的薑也不錯呀,那盤鬆花蛋全靠它呢”,她笑著對程樂說。
這頓飯是她來美國大半年吃得最好的一頓了。黃鯤燒的菜味道很好,都是地道的北方菜——她和程樂當然是熱烈歡迎,就連謝雨豪這個南方人也吃得津津有味。“常吃黃鯤燒的菜,我早就是半個北方人了”,謝雨豪大嚼著熗拌土豆絲,含糊不清地說,“幹脆我和程樂都作你們天津人算了,大家一起多熱鬧啊”。
“你想作天津人,人家程樂還不願意呢”,黃鯤扭頭看著程樂,笑著說,“程樂的女朋友還在北京呢!”。“程樂有個女朋友啊?”,她和謝雨豪都好奇地望著程樂。“啊——對”,程樂倒是承認得很大方,“就是還沒開始追呢”。“那算什麽女朋友啊?”,謝雨豪不滿地叫了起來。“程樂暗戀人家十年了——”,黃鯤趁機來個大暴料。“吃你的吧,你!”,程樂夾起一塊黃燜牛肉堵住了黃鯤的嘴,衝她和謝雨豪尷尬地笑了兩聲。“十年啊?那一定是初中同學——”,謝雨豪得到了線索。“來來來,你也吃”,程樂夾起更大的一塊牛肉塞給謝雨豪。她被程樂逗得笑個不停,她覺得程樂很好玩、也很可愛,是一個很單純很善良的大男孩,暗戀人家十年的事,說不定是真的呢。
從那起,黃鯤常常喊她一起去他家吃飯,有時謝雨豪和程樂也在,有時就他們倆。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又到了冬天,她來到美國也整整一年了。這期間,她向黃鯤學會燒很多菜,有時黃鯤下課後累了,就由她來燒,饑腸轆轆的他竟也吃得很香。有時她在家燒好菜也會給小趙老師送去,連小趙老師都很驚訝地問她,“你從哪兒學會的燒菜?真不錯!還記得你剛來時那可憐樣兒嗎?想不到現在這麽能幹了!”。
她感到很欣慰,全靠黃鯤,他不隻教會她開車、做飯,還教會她如何獨立生活。不過,她的生活中還是有一個很大的缺陷,就是遠在大洋彼岸的黎孝誠,那是一種無法彌補的孤獨。黃鯤雖然常來找她,但人家畢竟有自己的生活,而且,還有一個就要結婚的女朋友。一想到這裏,她就愈發地想念黎孝誠,心裏有一種無法排遣的酸苦。不僅如此,每天刺激她那脆弱而又孤獨的神經的,還有胡玲和小林。這倆人整天甜得發膩,都那麽大人了,走到哪裏還都要手拉著手。
她有一次半夜從房間出來上衛生間,正好看見小林穿著背心短褲悄悄溜進胡玲的房間,關上房門後緊接著就是一陣悉悉挲挲的聲音和胡玲大聲的尖笑。打那以後,她每次夜裏走出房間前都先仔細聽聽外麵的動靜,以免撞見小林讓他尷尬。黎孝誠啊,我一個人好辛苦,我怕我快撐不下去了,我真的好需要你。你正在那邊做什麽?你也在想我是嗎?還是——唉,你一定是在無憂無慮地打遊戲——黎孝誠,你可知道我多想飛到你的身邊,一分鍾也等不了,我實在實在太想你,你這截沒心沒肺的大木頭。
夢寐以求的機會終於從天上掉下來了。那天小趙老師介紹給她一個朋友,是個四十不到的中國人,剛剛在這所大學找到了faculty的位置,正準備往自己新建的實驗室招一些研究生。“那麽,Dr. Yang,您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朋友”,她鼓足勇氣對這個第一次見麵的中國人說,來美國的這一年中她學會了要製造機會、抓住機會,這是人為了生存的本能,沒什麽可害羞的。“我們那所大學的學生基礎都很紮實的”,小趙老師也在一旁幫她遊說。“看你那麽聰明,你的朋友應該也不錯,讓他e-mail CV給我吧”,那個中國人看著她笑了笑,“叫我Eric就行了——看你那麽賣力地推薦他,是男朋友吧?”。“嗯”,她重重地點點頭,動作大得象給人家鞠躬一樣,興奮得要叫出來,“真是太謝謝您了,不會讓您失望的”。
晚上六點,算算時間黎孝誠應該起床了,她迫不及待地打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黎孝誠。“你明天就給人家發e-mail,不,現在就發,還有你的TOFEL和GRE成績”,她急急地說,“順利的話,明年七月就可以過來,我們就能在一起了!”。她滿以為黎孝誠會象她一樣驚喜萬分,沒想到那邊卻好象沒睡醒一樣一點都興奮不起來,“嗯,我想想吧”,他淡淡地說。
“想什麽想啊?!你聽清楚沒有?這個人很可能會要你,你明年就可以來美國,我們可以見麵”,她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喊出來。“小點聲啦,聽到了”,他還是慢條斯理地說,“可是我這邊才考上研究生,而且,那個學校在美國又不算是一流的大學……”。“同誌——”,她開始有些生氣,“你來美國讀博士,就用不著那個中國的碩士啦!而且,來美國之後可以再轉學到更好的學校,總比從國內聯係機會要大得多!”。“嗯——我還是覺得不大妥當,晚上先和我父母商量一下吧”,他還是半死不活的口氣。
她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你父母當然願意你來美國!現在隻是機會提早了兩年而已,有什麽不好?而且——你不想趕快和我在一起嗎?你不想馬上和我結婚嗎?”。“我當然想啦,隻不過不用那麽急嘛!等過兩年你回來再說也不遲”,他好象根本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你——你——”,她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你知道我在這邊一個人有多可憐嗎?對,我急,我賤,我上趕著要嫁你!”。“別生氣嘛”,他嘟囔著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對不對?”。她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了,唉,好你個黎孝誠,我整天巴巴地盼著能跟你“朝朝暮暮”,你卻不緊不慢地跟我拉大鋸玩“久長時”。她實在不想再和他多說,重重地掛上了電話。
她心裏麵氣得亂成一團。黎孝誠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駁過她的心意,難道是他變了?還是她自己變了?或許他倆都沒變,隻是環境變了,這才暴露出他倆對待感情的態度竟然截然不同。她躺在床上,越想越生氣,簡直快不能呼吸了。她一把抓起外套和鑰匙,衝出房間。出門時正好和剛回來的小林撞個正著,“這麽晚了還粗去呀?”,小林驚訝地看著她。“嗯,有點事”,她盡量把語氣放得柔和,不把情緒顯露出來。“哦”,小林應道,看著她的背影衝下了樓梯。
她發動了車子,不一會兒就吹出了熱熱的風,車子裏麵變得暖洋洋的。她心裏煩得不得了,又把車窗搖下一些,讓清冷的空氣透進來,頭腦這才覺得好過一點。她一邊開車一邊想著黎孝誠的事,為什麽,為什麽她那麽堅定地要嫁給他,可他還在猶豫不決,她真是受夠了他這橡皮糖一樣的性格。不是說想她嗎?不是說愛她嗎?那到底還在猶豫什麽?不知不覺地,她已經開到了去Barkley lake的那條路上,也好,就去Barkley lake吧,那裏人少,清靜一些。
她照舊把車子麵向湖水停了下來,熄了火。她心裏還在生氣,一點也不覺得冷。放倒座椅,她仰麵躺在車子裏。嫁給黎孝誠是她一直的心願,也是她唯一的選擇,不是嗎?可原來,原來自己隻是一廂情願罷了,他並沒有真的把跟她結婚列入正式的計劃,似乎一點也不著急。她知道黎孝誠的性格,她相信他決不是喜歡上了別的女孩——大概也沒有女孩會主動追他,除了她之外。她想不通為什麽她花了那麽大的力氣托人幫忙,終於能夠有機會和他提前重逢,他卻一點都不興奮?潔白的月光灑在湖麵上,也灑在她煩躁的心上,她的心終於漸漸靜下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停車場裏又開進來一輛車,她感覺到車子轉彎時車燈射出的光束移動了一大圈,最後,這輛車子竟然就在她旁邊停了下來。她還沒來得及感到奇怪和害怕,已經看到黃鯤那熟悉的身影從車上下來,走到她的車旁。他弓起食指用關節敲敲她的車窗,隔著窗子衝著她笑,一邊示意她把車門上的鎖打開。她驚訝地張大嘴巴,趕緊打開車門,讓黃鯤從另一邊上了車。
“就知道你在這兒”,黃鯤得意地說,一邊笑嘻嘻地看著她。“你——怎麽上這兒來了?”,她仍然睜大眼睛瞪著他,黃鯤此時此刻的出現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我晚上給你打電話,你的那位男室友說你很晚開車出去了。我等了一會兒跑到你家樓下看你的車子還沒回來,覺得不放心,就出來找你——我找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這裏,還真給找到了。你倒是挺讓我省心”,他也把座椅放倒,和她並排躺在車裏,扭頭用略帶責備的眼光看著她,“可就是愛一個人瞎跑!”。她沒說話,靜靜地看著車頂。他也不再說話,兩人就象從前學車時那樣,躺在車裏各想各的心事。
過了好久,黃鯤又扭過頭來,“你為了什麽事不高興?能跟我說嗎?”,他的聲音柔和了很多,也不再笑她。“我……我和黎孝誠吵架了,他說不想和我結婚”,她覺得沒有事不能對黃鯤講,除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對他生出的那種微妙的感情。“噢,我當出了什麽大事呢!嚇了我一跳”,黃鯤鬆了一口氣。這還不算是大事啊,她在心裏嘟囔著,“對了,你不是剛給我家打電話嗎?找我什麽事啊?”。“沒什麽事,我今天心裏特別煩,就想找你出來……不知道為什麽,隻要和你在一起,我就特別高興”,他說。“原來我這麽有用啊!”,她笑道,從見到黃鯤起她的情緒就好多了。“那當然,其實你特別有用”,他也笑了,不過,那笑容隻在他臉上維持了一會兒,“其實——我今天也和我女朋友吵架了,我想我們倆是夠嗆了……不過,不說這些了”,他又重新振作起精神來。
今天的月光的確很特別,有很強的療傷功效,而且,兩個人一起接受治療,似乎事半功倍。“說點高興的事吧——你不冷嗎?我都冷了”,他發動了引擎,頓時車子裏又吹進了熱風。“你還記得——”,他倆齊聲說道,然後兩人都笑了起來,“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這兒”,他說。“當然記得”,她也在想同樣的事,“那時看你烤起肉來那麽專業,原來是個廚師啊”,她笑道,“不過,你什麽都會,開車、修車、理發、做飯、打球……”。
“還會尋人呢”,他插嘴道,“你藏在這兒我都能找到。所以,我是‘什麽都會’,而你是‘特別有用’”。她大聲地笑出來,心情早已經完全舒暢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笑的樣子,眼神有點發燙,“我最喜歡看你笑了,一看見你笑,我就把所有不開心的事都忘了”,他認真地說。她慢慢止住了笑,“我也——喜歡看到你”,她的聲音小得隻有自己才聽得見,然後立刻就開始後悔自己說的話,低頭不敢看他的表情。
他輕輕拉住她的手,她沒有縮回手,任他拉著,也許,她在潛意識裏一直在期待著這一刻吧。他的手又大又暖,很有力地握著她,她覺得自己的手就要被他揉碎了。他轉過身,把擋在兩人之間礙事的手刹放低,身體俯向她躺著的座椅。他的臉離她很近,她覺得自己的心在砰砰亂跳,該死,他一定能聽到,她想。她身體裏的血液已經全部衝向頭部,有些頭暈目眩。和他靠得這麽近,讓她覺得很害羞,可仍然貪戀地睜著眼睛看著他的臉。天哪,這也許隻是一場緋麗的美夢,既然不知何時我便要醒來,那麽就讓我牢牢記住夢裏的這一切。他的臉就快要碰到她的了,她已經能感覺到他鼻尖的接觸,他筆直漂亮的鼻梁現在就貼在她的麵頰上。“我喜歡你”,他輕輕地說。她的心就快要跳出來,她能感覺到他說話時嘴唇的移動,他的唇就快要碰到她的。“我也喜歡你——唔”,她含糊不清地哼了一聲,就被他的唇蓋住了。
他的吻熱情而激烈,他托著她的頭吻得很用力,他使勁吸吮著她顫抖的雙唇,痛得她快要叫出來,他探索她唇齒間的每一個地方,在每一處留下激情的溫度。她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吻過,她的唇已經不受自己的控製,熱烈地回應著外來的吸引,她的整個身子被他壓在下麵,已經癱軟得象是被抽去了筋骨。他的手離開了她的,輕輕來到她的身體上,試探地撫摸著她。她的身體回應著,他的手每到一處,便會引來一陣輕輕的顫抖。她感到電流般的快感一陣陣從脊椎發起,瞬間從上而下傳遍全身,最後停留在肚臍下麵匯成一個溫暖的漩渦。天哪,我一定是融化了,她的意識逐漸變弱,身體自發的反應卻在意識的失守之下愈發強烈,統治了全身的神經和細胞。
她欣然的接受給了他莫大的鼓舞,他的手輕輕解開她胸前的一顆扣子,探進了她的衣服裏。她的胸脯迅速急促地上下起伏著,她早已側過頭閉上眼睛不敢看他。她感到他的手用力地揉搓著她的胸前,一陣又一陣的電流從脊椎傳來,奔流至臍下熱情的海洋。
她已經神魂顛倒不能自持,綿軟的手臂輕輕撫摸他結實的肌肉,撫過他的頭頸、他的後背、他的腰,然後無力地滑落下去,正碰到夾在他和她身體之間的隆起。啊——她立時感覺到他牛仔褲下麵堅硬的身體,趕緊把手挪開,卻又被他一把拉住,放回到他的身體上。她不再羞怯,她的手指隔著褲子不舍地徘徊在那堅硬的隆起上,她聽到她頸間的他的鼻翼傳來更加急促的喘息。他停止了吻她,開始解她的衣服,她絲毫不想抵抗,她聽到自己的心靈和身體都在說:哦——給我——要我——現在。
沒有了覆蓋的東西,她感到身上略微有點冷,但馬上,他火熱的肉體已經迎了上來,緊緊地裹住了她。“你以前做過嗎?”,他喘著氣在她耳邊輕聲地問。“嗯”,她輕輕哼了一聲,隨即感到下體處闖進了一團火焰,立時溶入那歡樂匯成的海洋。“啊——”,她輕輕呻吟著,她的身體早已火熱而濕潤,他的進入隻帶給她難以言喻的欣慰的快感,卻沒有絲毫生澀的疼痛。原來——男女之間竟可以這樣美好。
靜謐的湖邊一輛黑色的車子微微上下顫動著,隨著歡樂的節拍,奏出月光下愛的韻律。初冬的寒意絲毫奈何不了車裏那片小小空間中溫暖洋溢的春天,那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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