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子成說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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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小說]《墮落ING》第四章 天 堂

(2004-11-08 15:36:26) 下一個

    第四章                 

 

坐在芝加哥機場的椅子上,她累得要命。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讓她的腳早就腫了,可是還不敢脫掉皮靴,因為怕腫脹的腳再也穿不回去。剛剛入關時,兩個險些超重的七十磅的大箱子就象五指山一樣,差點沒把她壓在下麵。不僅如此,她還受人之托,要照顧前去同一個城市探望女兒的一對老夫婦。老夫婦從山東農村來,他們講的方言簡直比英語還難懂。她在路上費了好大的力氣跟他們溝通,後來隻好放棄,幹脆拿過來他們的護照替他們把入境表填好。

 

芝加哥機場好大啊!她要轉的下一趟航班還有三個多小時才起飛,於是就到處亂轉打發時間。這裏有那麽多的商店和快餐店,可是她沒興趣逛,也沒胃口吃東西,剛才的機上餐雖然不多但已經把胃折磨得夠嗆了,還是讓它休息一下。也許,如果黎孝誠在身邊,她會陪他去麥當勞吃點東西,他最愛吃薯條了,她想起他們一起逛濱江道時的情景。不過,那具高高大大的恐龍倒是很不錯,她就坐在那隻為芝加哥博物館作廣告的恐龍旁邊,直到下一趟航班就快要起飛。

 

這趟航班倒是很短,她打了個盹兒,等睜眼時就聽見空姐在廣播裏說準備降落了。下了飛機,走出長長的甬道,小趙老師已經在那裏等她了。小趙老師從前是她的班導師,對她一直很好,象是她的大姐姐,一年前由係裏公派來的美國,也在同一所學校同一個老板手下。“累壞了吧!”,小趙老師一眼就看到了她,笑著迎了上來。小趙老師的兒子也來了,“叫阿姨!”,小趙老師對他說。“Hi!”,小男孩倒是挺大方。那對老夫妻的女兒也在,接到父母後一個勁兒地向她道謝,後來,她也沒再見過那對老夫妻和他們的女兒。

 

她和小趙老師他們打了招呼,就累得不想多說話了。取到行李,他們走出機場,已經是這裏的晚上了。她坐上小趙老師開的車,小趙老師開車很慢很小心,“係上安全帶,這是這個州的法律”,小趙老師說,“而且我上禮拜剛考到駕照”。一路上,小趙老師開始向她介紹這個城市,“美國特幹淨、汙染少,你能感覺到這裏的天空好象都特別高。而且人少、高速公路多,沒國內那麽擠。這個城市不算太大,安全,消費相對低,對剛到美國的人來說挺合適的”,小趙老師好象挺喜歡這個地方,“你年輕,應該會適應得很快”。是麽?她想,車窗外城市的夜景並不算繁華,甚至比不上天津。不過,空氣的確很新鮮,隻是她坐了太久的飛機,胃在肚子裏就象條被囫圇吞下去的活魚,一個勁兒地撲騰。

 

小趙老師已經提前幫她租了公寓,三室一廳,和兩個中國女留學生合住。敲門後馬上就有人來開門,是個三十多歲慈眉善目的中國女人。“你好”,中國女人很客氣地說,有一點東北口音,“我叫秀芬,是你的室友。你的房間在那邊”。她來到自己的房間,美國普通公寓的房間,其實有點小,大概隻有十平米左右。不過,因為衣櫥全部是嵌在牆內的,還省了些地方。小趙老師對她照顧得可真夠周到,已經在她的房間裏為她找了一張單人床,使她在來美國的第一天就能有睡床的待遇,不用象其他人一樣先睡地毯。

 

放下行李,小趙老師帶她去自己家裏吃晚飯。小趙老師和丈夫兒子住在一起,兩室一廳的房子比她的新家還略小一些,但是結了婚的人,家裏總是很溫馨。小趙老師的丈夫早已經做好了飯等她,她一點胃口都沒有,可是盛情難卻,勉強吃了一點。她在小趙老師家給父母打了個電話報平安,聽到父母的聲音她眼淚頓時就湧了上來,不過還是忍住了,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快樂、興奮。其實,剛到美國,神經上的興奮總是有一點的,可是快樂就無從談起了。

 

她早早地向小趙老師告辭回到自己的新家收拾行李。秀芬很和氣,有問必答,但是其他的話就沒有了,她也想不出還和秀芬有什麽可聊的。秀芬比小趙老師還小一歲,但是卻顯得比小趙老師老好多。“房租每人每月兩百八,月底交給我。還有三百塊的押金,給在你前麵住這個房間的人,她過兩天嶗茨茫?饒惆嶙呤痹俅酉亂桓鱟〗?吹娜四搶鋨蜒航鵡沒乩礎5綬押偷緇胺訝?似教??桓??帷@淥?/SPAN>free,爐子是電的,不用煤氣”,秀芬告訴她,“客廳、廚房和廁所公用,輪流打掃衛生——不過胡玲從來也不幹。茶幾、餐桌和椅子是公用的,沙發我將來搬家要帶走,但是你現在可以坐”。

 

“謝謝”,她很有禮貌地說,看了看四周破破的家具。沒有任何兩把椅子是相同的,家具自然也不是成套的,比本科宿舍時的家具還爛。後來她才知道,客廳裏全部的家具都是從外麵那個垃圾箱旁邊撿回來的。“撿破爛”對剛來美國的留學生來說其實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就連她家客廳裏那台時靈時不靈的電視,竟然也是從前秀芬和胡玲她們一起撿來的,她們可真夠厲害,她想。

 

夜裏當然是沒睡好,盡管很累,剛到美國的那種亢奮和十四個小時的時差讓她渾身上下大大小小每根神經都在不停地跳動。半夜裏聽到客廳傳來一陣叮叮咣咣的動靜,一定是胡玲回來了,她迷迷乎乎地想,然後就一直迷乎到天亮。第二天早上,她才見到她的另一位室友——胡玲。胡玲是武漢人,長得不算漂亮,但是個子挺高,一臉時髦的樣子。胡玲的媽媽是一所大公司的公關經理,典型的女強人,由於在家裏的地位“超然”,連胡玲也是隨媽媽的姓,由胡玲的哥哥來繼承爸爸的姓。胡玲顯然很崇拜她媽媽,她應該也很象她媽媽。胡玲講話很衝,顯然比秀芬的性格活潑開朗,年紀也隻比她大兩歲。也許我和胡玲會成為朋友,就象大學時的室友一樣,她想。

 

胡玲正坐在餐桌旁,喝著她的牛奶,嘴巴上沾了一圈白色,“噢,我跟你一個係的,我知道你的實驗室,就在我們樓下,我很小趙老師也特熟”,胡玲話挺多,“今天你就跟我一起去係裏吧”。她們的公寓離學校很近,走路十來分鍾就到。一路上,胡玲推著自行車陪著她走在便道上,和她講了很多學校裏的事,“你還沒有男朋友吧?”,胡玲倒是和她熟絡得很快。“有,他在天津”,她笑笑答道。“哇,那我們係的男生又該失望了。這裏中國來的男生大部分都是光棍,女生相對少,還基本都是‘名花有主’了”,胡玲不停嘴地說,“不過,這裏是美國,什麽都可能發生。比如李薇,就是我們從前那個室友,之前住你房間的那個女孩——老公在中國,她現在就和一個結了婚的男人搬去一起住了,聽說明年要回國各自辦離婚,倆人好在美國結婚”。“還有這樣的人啊?”,她聽得有點毛骨聳然。“哈,當然有啦!”,胡玲不屑一顧地看著她,好象她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她來到了實驗室,見過老板,這位“美國教授”、她中國導師的朋友,是個四十多歲黑不溜湫的小個子印度人。老板用標準的印度腔英語跟她打招呼,她趕緊畢恭畢敬地向他問好。從見第一麵她就不大喜歡這個印度老板,但是當然不能表現出來,這點人情世故她還是懂的。實驗室的同事有小趙老師、香港留學生Ben、美國學生DavidKathy、印度女孩Artina、非洲來的黑人博士後Aaron,還有一個漂亮的金發秘書Rebecca

 

她把捎給老板和小趙老師的禮物交給他們各人,然後填了一大堆Rebecca拿給她的表格,也不知道都是幹什麽用的。在International Office報了個到出來後,她就拿著校園的地圖開始背著書包到處轉。先去注冊了社會安全號,然後去銀行開帳戶把帶來的美元存起來。這些地方都離學校不遠,但是走起來也滿累人的,那雙好看的皮靴磨得她的腳生疼。等她回到實驗室,已經是下午一點了。小趙老師真的是很周到,還特意為她也帶了一份午飯。她很不好意思,可小趙老師說,“別客氣啦,快吃,今天晚上帶你去買菜,你就能自己開夥了”。

 

下午,小趙老師還抽空帶她去了趟舊貨店,買了一盞台燈、一台電話,這樣能省錢,小趙老師說。其實剛到美國的那段時間幸好有小趙老師在旁邊,否則,就憑她這麽個住慣了大城市又剛剛離開父母、從沒自己精打細算過日子的人,哪裏知道要這樣節省,在美國靠“撿破爛”和“淘舊貨”來置辦家當。

 

晚上小趙老師帶著她去超市買菜。盡管冰箱裏空空如也,她轉了一大圈還是隻買了小蔥、雞蛋、油、鹽、橙汁、麵包和幾包美國泡麵。她也想不出還應該買些什麽,即便是這幾樣都是小趙老師建議她買的。在中國呆了二十年,她基本上沒做過飯,除了曾經給黎孝誠做過一次偷工減料的揚州炒飯。

 

超市很大很大,有點“物質生活極大豐富”的味道,隻是泡麵都還是她七八歲和父母去青島旅遊時吃的那種貨色,她從沒象現在這般懷念“康師傅香辣牛肉麵”。蔬菜種類很少,而且,黃瓜象棒棰、李子賽鴨蛋,讓她看了就心生恐懼。難道說到了美國,不論蔬菜還是人,都麵臨著被人工催熟的厄運?

 

從超市出來,她們又去了一家越南人開的東方店。這家店離她住的地方很近,裏麵能買到一些東方的調料,比如醬油、麻油、料酒、還有豆瓣醬什麽的,而中國調料主要就是“李錦記”。她如獲至寶地發現了“王致和”腐乳和中國大白菜,還買了一大袋20磅的“紅國寶”,反正隻要有米,就不怕會餓死。她忽然聯想到古裝電視裏窮人家米缸見底的可憐情景,頓時覺得自己幸福得象老鼠掉進了滿滿的米缸裏。

 

接下來呢,就是要買一個電飯鍋,終於,在下一站的Walmart搞定了。她出國時中國的各大城市裏還沒有Walmart的連鎖店,不過在美國終於見識到了。這裏幾乎什麽東西都有,檔次普通、價格便宜,簡直是美國窮人的樂園——新到的中國留學生們的樂園。買了東西她疲憊不堪地回到家裏,上樓時一堆的購物袋和那一大袋米實在是把她吃奶的勁兒都逼出來了。“唉,幫幫我,孝誠”,她心裏說,這樣一來她就又會想起他倆那個甜蜜的約定、一輩子的約定,她感覺好象又有了力氣。

 

黎孝誠啊黎孝誠,給我點勇氣,給我些力量,最後再給我,今晚一個甜甜的美夢。剛到美國的那段時間,和黎孝誠的約定成了她強大的精神支柱。每周她都會給他打好幾通電話,既然“喜”都報給了父母,隻好把“憂”一股腦地統統倒給他。“我想你,孝誠,這裏好無聊,我一個人好孤單,為什麽我要來這裏,我好想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她委屈地對他哭著說。他就總是鼓勵她,“堅強起來,時間很快就會過去,我們很快就會在一起,然後,我會娶你”。後來,她真的變得很堅強;後來,時間真的很快就過去;後來,他們真的等到了那一天的重逢;隻是後來——原來隻是一場鏡花水月的無奈。

 

她很快適應了這裏每天一成不變的生活。她和實驗室的同事們相處得不錯,反正整個Lab她的年紀最小,有什麽不懂的抓個人就問,也不會不好意思。她和Ben很談得來,雖然Ben一句國語都講不來,但是香港畢竟滲透著千絲萬縷的中國文化,他們之間很容易溝通。他們用英語交談,遇到英語表達不出的詞Ben就說廣東話,要是廣東話的發音相差太大她實在猜不懂他的意思,那還可以寫出來,至少看繁體字她還沒問題。

 

她和Ben在一起常常聊他們熟悉的歌星,Ben最喜歡的是“僵活油”,她聽了一遍就聽懂了Ben在說“張學友”。“He’s from your home town!”,Ben知道得還挺多。她告訴Ben她最喜歡的是王菲,“She’s very famous in Hong Kong. My younger sister likes her, too”,Ben點點頭說。過了幾天,Ben拿給她幾張CD,有王菲、彭羚、還有張學友,王菲的那張居然還是國語的。“Those are all the latest ones. My sister just sent them to me”,Ben說,“Make sure you’ll return them”,他緊跟著加上一句,作出一副很小氣的財主樣。

 

Ben人很好,也經常教她做一些她沒做過的實驗,借給她他配好的試劑。尤其是用到放射性同位素的實驗,別人都躲得遠遠的,可Ben會站在她旁邊幫她搬重重的防護板。她知道Ben其實很熱心,可有時候就是愛擺擺小架子,故意裝出一副慢條斯裏的樣子。她經常風風火火地跑到Ben的旁邊,“You’ve got a minute, BenI need your help now!”。她越是急,Ben就越會笑嘻嘻地不緊不慢地看著她,“急驚風遇到慢朗中”,他操著好笑的廣東話搖頭晃腦地得意地說。不過,Ben也不總是這麽容易相處,有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很不高興、一言不發,她也不好問他,總之,她覺得Ben有些讓人琢磨不透。

 

她也常和David還有Aaron他們聊天。他們曾經一起邊吃餅幹,一邊很激烈地爭論嘴巴裏麵這種又甜又脆的麵粉做的小餅到底是叫“biscuit”還是叫“cookie”。明明知道美國人就是叫“cookie”,她還是故意支持Aaron,“沒錯,我們學的英式英語裏就是叫‘biscuit’”,氣得David哭笑不得。David不算高大,但是長得很精神,在電影裏演個黑幫老大的手下什麽的沒有問題。小趙老師還曾經拿她和David開玩笑,“你們兩個在同一天來到這個實驗室,又整天見麵,為什麽不考慮一下作男女朋友?”。David一邊誇張地點頭,一邊用憂怨的眼神看著她,還挑了挑右邊的眉毛,衝她擠了一下眼睛。她被他逗得哈哈大笑,“David and meThat’s impossible!——Unless he shaves the hair on his arms!”。David則馬上愛惜地撫摸著自己小臂上又長又密的金色汗毛,一臉的不情願。

 

真是奇怪,她覺得自己是個很開放的女孩,周圍也能見到一些中國學生在和美國人交往,可她就是做不到。美國的大學生很多都長得很漂亮,隻是再英俊的男生從她身邊走過,她都沒有興趣多看一眼。高鼻金發、身材健壯修長的美國男生,對她來講就象是商店櫥窗裏的塑膠模特,你什麽時候見過有人抱著塑膠模特談戀愛的?更何況,她早已有了黎孝誠。

 

她覺得自己和黎孝誠之間的感情堅不可摧,可是,似乎沒有多少人看好這件事,甚至是小趙老師,居然連她都笑著說,“算了吧你!這麽年輕,趕快在這邊再找一個吧!自己一個人太苦了!”。反對最為強烈的要算是Rebecca,她瞪著大大的綠眼珠,象看外星人一樣地看著她,“You must be kidding me! Where is that guy when you need him? This is not gonna work, trust me. You need a guy! Now! Here!”。她笑了笑,雖然對她的話不以為然,可畢竟明白Rebecca是很熱心地在為她著想。Rebecca自己十六歲就生了孩子,現在的白人丈夫也不是孩子的爸爸,因為那孩子的膚色帶點黑色,可能有黑人或者西班牙人那邊的血統。Rebecca不會懂,她心裏想,他們別人誰都不會懂,她和黎孝誠之間的那個約定。

 

生活上還是小趙老師在不斷地關照她。她每個周末和小趙老師去買一次菜,偶爾也和胡玲他們一起去。胡玲自己還沒買車,但是她有個男朋友叫小林,化學係的,他有車。老是麻煩別人帶自己去買東西畢竟很不好意思,而且時間上當然不自由,要看他們什麽時候臨時決定要去,好在她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東西。她開始自己學著做飯,每天中午帶午餐飯盒,不過自己一個人做一個人吃,實在是沒有心思多花時間弄點什麽象樣的飯菜。索性能吃麵就吃麵,能煮的就不炒,能掰的就不切,做好一大鍋菜分成三次帶,為了補充油水,一個禮拜再燉一大鍋肉。隻是自己燉的肉,味道總是很奇怪,不過雖然不好吃,怎麽也是蛋白質。美國殺豬不放血,所以肉裏麵全是血味,小趙老師告訴她的。她的手臂上自然是免不了落下一個又一個被熱油燙傷的難看斑點。幾個月下來,她大概已經比在中國的時候瘦了七八斤了。

 

飲食起居上的簡陋她並不介意,也不覺得苦,最難以忍受的是越來越迫切的孤獨感。她把父母和黎孝誠的照片擺在床前,但是這並不能減少一點點的思念。每當看到出雙入對的人們她就有想哭的感覺。黎孝誠啊,你在哪裏,我好寂寞,我快支持不住了,請你一定一定要記得我們的約定。

 

她覺得自己好象是一條小小的魚,整日自由自在地在愛的海洋中遨遊,那是她從出生起就沒離開過的海洋。可有一天,她被幸運地撈起,放到了水晶做的魚缸裏。這裏有美麗的水草和貝殼,可是這裏沒有海洋的味道,這裏沒有她賴以生存的鹹鹹的空氣。她大聲地呼喊,拚命吐出一個個的氣泡,可她在海洋裏的朋友卻聽不到。天堂,終於,她來到了天堂,一個人人羨慕的天堂,一個沒有空氣的天堂,一個令她窒息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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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是閃爍著生活影子的杜撰,請勿對號入座,謝謝。  ——與子成說(文學城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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