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子成說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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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小說]《墮落ING》第三章 約 定

(2004-11-06 06:23:40) 下一個

  第三章                 

 

黎孝誠是一個從不抱怨、默默無聞的人。她很喜歡手把手教別人的感覺,她不厭其煩地講解實驗的原理和要點,盡管黎孝誠幾乎從不提問。他們一起做實驗、一起吃飯、一起趁著老板不在用實驗室的電腦玩“仙劍”,後來,因為同住在本市,周末還一起騎車回家。

 

開始時是兩個人一起騎到叉路口就說聲下周見,然後分道揚鑣,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改成了他陪她一直騎到她家,再折回自己家。她喜歡在回家途中停下休息一會兒,買兩串油炸鵪鶉蛋和幾串烤羊肉串,站在原地吃完再走,說是充電,否則騎了十幾分鍾就要耍賴大叫騎不動了。反正黎孝誠總是笑嗬嗬地由著她,甚至有時不用她開口,隻要他看到路邊的小吃攤就會乖乖地靠邊下車。

 

和黎孝誠在一起時,她幾乎占據了全部事情的主動,她布置他的實驗,她選擇吃飯的地點,她指定回家的路線,她主宰了一切。也許女孩天生就愛安排別人的生活,好象小時候照顧布娃娃,而長大後這個布娃娃就換成了男朋友,總之,她非常喜歡這種感覺。不僅僅是生活上,最讓她覺得興奮和刺激的,就是她能發現黎孝誠對她的感情一天天在改變,她似乎還擁有了主宰愛情的能力。

 

幾個月前當她還在和其他216的男生玩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黎孝誠對她似乎還很冷淡。那時,隱隱約約的,她似乎有一種不甘的好勝的心態,習慣了眾星捧月般被愛慕的眼神包圍的她,不相信黎孝誠會對她無動於衷。她開始留心黎孝誠對她的態度和一舉一動,她發現原來“大木頭”也有愛的蛛絲馬跡,她每個異想天開的提議他都心甘樂意,在勝利的竊喜中她也迷失了自己的足跡。女孩啊,為什麽你總是這樣滑稽,自以為完全俘虜了他而慶賀勝利,卻在甜蜜中不知不覺乖乖交出了武器。

 

一個學期的大實驗一轉眼就過去了,她的大四生活也即將宣告結束。即將離開校園的畢業生們開始了不眠不休的聚餐聚會,用酒精和瘋狂挑戰自己的極限。黎孝誠還是會象從前一樣每天來她做畢業論文的實驗室,哪怕隻是打個招呼、坐一小會兒,也足以讓她興奮上大半天。自從黎孝誠他們的實驗課結束,她就一直厭厭不樂的,她已經習慣了那截“大木頭”每天陪在她身邊,聽她囉哩囉嗦、看她開懷大笑、幫她走出“仙劍”裏煩人的迷宮。他來了,他又走了,雲彩沒帶走,卻帶走了她心裏麵那一小塊地方,開滿了金色蒲公英的地方。

 

那天,她在實驗室等到晚上九點鍾,卻還沒見他來。她百無聊賴,心煩意亂。“你算什麽啊,Vivian?”,她想,“也許人家隻是拿你當一個小師姐而已,僅次而已。否則,他為什麽從來都沒有明確的表示?如此近水樓台天天都在一起,那麽多人都羨慕不已,他卻一直沒有任何的暗示?也許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唉,少女懷春,笑死人了!”。是啊,也許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畢業了,是很多事情該結束的時候了。隻可惜,她幻想了無數次的初戀,就這樣還沒開始,便要宣告結束了。

 

她想到這裏不禁有點想哭的感覺。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還沒等她跑到門邊,門就打開了。是他,真的是他,他有點急促地喘著氣,就笑盈盈地站在那裏。她又是驚喜又是埋怨,眼淚差點掉下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幹脆一下子投入他的懷裏,緊緊地摟住他。她衝過來得那麽急那麽快,撞得毫無準備的他一個趔趄。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她把臉藏在他懷裏小聲說,她的臉脹得通紅,“我等了你一晚上,我想,你要是不來,我以後就再也不理你了!”。他摟著懷裏的她,輕聲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不等聚會結束就趕回來了。我都知道,我什麽都知道!”。哦,黎孝誠,你這截大木頭,你真的什麽都知道穡磕鬩恢倍賈?纜穡磕鬮?裁淳褪遣話尋?炙黨隹塚磕憧芍?濫閬招┚痛砉?四慊忱鐧奈遙?/STRONG>

 

愛字一旦說破,蜜汁一樣的戀情更加讓兩人如膠似漆。天一亮他就會等在她的宿舍前,而她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揉揉眼睛趴到窗邊,撩起窗簾的一角看他在不在那棵樹下。然後,她就會興奮地尖叫一聲,象快樂的小鳥一樣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迫不及待地要衝進他的懷抱。他們先會一起吃早飯,如果他沒課就會一起去她的實驗室,她工作時他就在一旁看書,她隻要不時瞥到他,就會忍不住快樂得偷笑。

 

到了傍晚,她就陪他去校門口的小攤上吃夜宵——大餅炒雞蛋,那是永遠也忘不了的美味,偉大的大餅炒雞蛋,永恒的大餅炒雞蛋。他總是堅持讓她在雞蛋最多的地方先咬第一口,然後自己再香噴噴地一口氣吃光。她還會陪他去校外的大型電玩廳看他打遊戲,作大廳裏麵唯一的女生、幸福的女生。她不喜歡那類他最鍾愛的血腥格鬥遊戲,但她會專心致誌地看他玩,微笑著看他神采飛揚的臉。她自己最喜歡玩那個類似老虎機的遊戲,隻要在兩輪轉動中選中同樣的位置,就能贏得一個鑰匙鏈。她隻浪費過一個遊戲幣,然後就摸到了規律,從此每次玩都贏一個鑰匙鏈,然後幸災樂禍地偷看老板沮喪的臉。

 

晚上他們常會去校旁的小花園裏散步,那個已經踩遍了無數次的小花園,但隻要是兩人一起,就一點也不會覺得悶。那個小花園裏,有無數的珍珠梅,畢業的七月花兒開得正豔,一點一點碎碎的白色花瓣,似乎也爭著來和戀人作伴。那晚倆人並排坐在梅花下麵的長椅上,輕風吹過掀起落下的花瓣,絲絲屢屢的香氣讓本已醉了的人更加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月亮好圓”,她輕聲說。“嗯”,他答。“我想吃月餅”,她笑嘻嘻地撒嬌說。“明天給你買”,他輕輕握緊她的手。“我好喜歡你”,她聲音更輕。“我知道,我也是”,他還是仰頭看著月亮,真不愧是“大木頭”。她扭頭看著他正在月光下出神的臉,忽然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的脖子,把發燙的臉貼在他的臉上,然後,趁他還沒回過神來,輕輕把唇貼在他的麵頰上。他扭過頭,抱緊她,用自己的唇迎接那兩片玫瑰般的花瓣。月亮透過花叢偷偷看著接吻的人,好心地為他們撒下一點溫柔的光輝,好讓他們一生一世都能找到對方的唇。

 

她的初戀沒有過多的酸澀滋味。他倆分享對方的全部,不讓愛情有一點點的猜妒。她偶爾也會想起216的其他幾個男生,她問他,“你們幾個男生平時在一起都聊些什麽?”。“遊戲啦、女生啦,還能有什麽” ,他答。“那你們都聊女生什麽?”,她很想打探到一點她這幾個哥們兒的“隱私”。“嗬嗬,這個是‘飛機場’啦,那個‘鐵板釘釘’啦……”,他倒很老實。“什麽意思啊?……哇,你們好壞!……那,你們在一起時,有沒有說過我?”,她追問,明知道不會有什麽好話。“嗯,都是好話,真的……說你人好、漂亮、身材又好,嗬嗬……‘波霸’這詞聽過吧?”,他已經揚起手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啊,你們原來這麽壞!”,她紅著臉尖叫,用力地打他。

 

“不過,我們現在已經不說你了”,他說,“而且,他們幾個,尤其是楠,好象最近和我講話也少了”。她沉默了。他接著說,“楠也喜歡你,你知道嗎?”。她沒說話,她當然能感覺到。她對楠他們幾個有深深的歉意,可是,她已經遇到了愛,無法再用一生的時間來報答另一份愛。有時她和孝誠手牽著手遇到楠和涵,涵還是向她笑笑,而楠隻是沉默。涵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可那眼睛卻已不再向她說話。

 

沒多久,她的導師高興地告訴她,上次來做學術報告的美國教授、她導師的朋友和合作夥伴,看中了她,想讓她轉去美國那所學校讀研究生,完成兩個導師之間的合作科研項目。“雖然很舍不得放你走,但這是個好機會”,她的導師說。黎孝誠也是這麽說。她拚命地盯著黎孝誠的臉,希望看到一點點的猶豫、挽留、甚至生氣。可他沒有,一點都沒有,他甚至看上去很高興,而且是真的高興,不象是裝出來的。唉,討厭的“大木頭”,笨笨的“大木頭”,你是對我倆的愛情有太多太多的自信,還是對很多事情根本都無動於衷?我要去的,是一個充滿誘惑的地方啊!也許,愛情對於你,隻是順其自然、從不強求的安排。但你為什麽不想想,如果不是那夜我吻了你,老天也許根本不會有這樣的安排。

 

黎孝誠還是默默無聞地陪在她身邊,陪她去辦出國的手續,陪她一起買東西,陪她去北京簽證。他們提前一天到了北京,因為要在半夜就去使館門前排隊拿號。他們一路上話很少,可能是因為簽證前的緊張。她的心裏很亂,希望能順利得到簽證,可又實在割舍不下他在心中的位置。他們找了一個小旅館住下,他就在她的隔壁。“鬧鍾放在我這裏”,他說,“你好好睡半宿,四點半我來叫你”。她吃了一片安眠藥,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聽見他在敲門。

 

他們踏著夜色來到使館門口,這裏已經有一些人在等了。“來,坐下等”,黎孝誠不知道從哪裏租了一個凳子給她。她坐在那裏,他站在一旁,一直沒話。“冷嗎?”,他問。她搖搖頭。他還是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十月北京的淩晨,已經很冷了。等到七點鍾,終於發號了。因為去得早,她的號挺靠前。大概在十點半左右,她進了大使館。臨進去前,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什麽也沒說。

 

進了使館,她又等了大概一個多小時,腿早已經站麻了,因為起得太早,腦袋裏也稀裏糊塗的,耳中全是使館工作人員的吆喝訓斥聲和亂糟糟的人群聲,還有小孩哭、大人罵的吵鬧聲,讓她的頭都快爆炸了。終於輪到她這一組,卻因為前麵有個人被拒簽後和簽證官大聲吵鬧發泄不滿,大腹便便的簽證官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導致她這一組又被晾了一個小時。她忽然感到很迷惘,為什麽,為什麽我現在要受這種罪、看著人家的嘴臉、等待人家的施舍?即使如願以償地拿到了簽證,到了美國,還不是要長期這樣忍氣吞聲嗎?可是,這麽多人拚命爭取的機會,應該是值得的吧?希望是值得的吧!

 

叫到她的名字了,她走上去,很客氣地跟簽證官打了個招呼。“你的衣服很漂亮”,胖老頭瞥了她一眼說,全是橫肉的臉上沒有一點笑容。“謝謝”,她說。“你還會回中國來嗎?”,胖老頭盯著她的眼睛。“會”,她很堅決地說,“因為我男朋友在中國,我要回來嫁給他作老婆”,她也狠狠盯著胖老頭的眼睛。盡管這問題她和孝誠早就事先演練了很多遍,可脫口而出的竟然不是背得滾瓜爛熟的答案。不過,胖老頭卻好象很喜歡這個答案,臉上的橫肉稍稍舒展,大概是笑了一下,“下午來取簽證吧”。

 

她拿著人人羨慕的黃條子走出使館的大門,一眼看到馬路對麵的黎孝誠正向她揮手。她麵無表情地穿過柵欄,黎孝誠早迎了上來。“怎麽樣?”,他一眼看到了黃條子,驚喜地說,“簽下來了啊!看你一臉的不高興,嚇了我一跳!”。她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麽就是高興不起來,也許是使館裏的氣氛讓她覺得壓抑難耐和對那個陌生的國度隱隱約約的恐懼。聽到他們對話蜂擁而來的人們不停地詢問簽證行情,代買機票的旅行社職員向她手中塞滿了廣告傳單,這些更讓她覺得無法忍受。還是一路無話,取到簽證他們馬上就回了天津,連在北京轉轉的心情都沒有。

 

機票很快就買好了,就在年底,隻有一個多月了。出國的日期一定,日子就好象過得飛快。他倆更加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形影不離,在學校裏就不用說了,周末也不肯留在各自的家裏,一定要出來見麵。她的父母對黎孝誠的印象不錯,大概家裏養了女孩的父母,最放心的就是黎孝誠這種老實厚道的未來女婿了。她有時也到黎孝誠家裏去。黎孝誠的父母很和氣,可仍是讓她緊張得要命。她和他們一起吃過一次飯,那次她隻是頭也不抬、一個勁兒地往嘴裏扒著白飯,笑得黎孝誠的媽媽使勁拍著孝誠的肩讓他給她夾菜。

 

十二月裏的一天,她來到黎孝誠家裏。孝誠的父母去了外婆家,說是晚上才回來,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想讓他倆在臨別之前能好好說說話。他倆在樓下的菜市場買了好多她愛吃的東西,有炸茄夾、鬆仁肚、蒜味腸,還有西安涼皮,準備提前給她慶祝生日——她的二十歲生日、在中國的最後一個生日。

 

吃完飯,倆人並肩坐在黎孝誠的單人床上,看著租來的已經看了無數遍的“大話西遊”——反正是最後一次看了。她一直偎在黎孝誠的懷裏,電影裏的對白早就能背下來了,黎孝誠偶爾還笑上兩聲,可她卻心不在焉。“孝誠”,她說。“嗯?”,他眼睛還盯著屏幕上貼了一臉毛的周星馳。“我要走了,你不難過嗎?”,她問。“怎麽會不難過呢?”,他扭過頭看著她,“隻是,我總覺得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怎麽都沒有用”。

 

“哦”,她小聲嘟囔道,她對這個答案並不太滿意。“那你是覺得我倆一定會分手嘍?”,她不甘心地問。“不是”,他笑了,“我同學倒是說過,倆人中有一個出國,那分手就是明擺著的事。可我不這麽想,我們兩個這麽要好”。

 

她終於高興起來了,“等我畢了業馬上就回來,然後我們結婚,好不好!”,她看著黎孝誠的眼睛,她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當然好!”,他有點感動。“哦,我好想嫁給你”,她一臉幸福地摟住他的脖子,和他臉貼著臉,“我現在就想嫁給你”,她的表情忽然變得有點認真。

 

他抱著她柔軟的身體,迎接到她熱情的目光,他能聽到她的喘息聲,甚至急促的心跳聲。他覺得自己身體裏有一把火在四下裏亂竄,燒得他頭暈腦脹、無法自持。他終於忍不住了,他抱住她的頭,用力地吻她。他把她的身體平放到自己的單人床上,他繼續吻她,開始輕輕地解她的衣服。

 

“哦”,他一邊輕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他知道隻要她拒絕,或是有一點點的生氣,他就會失去勇氣再繼續下去。可是,她沒有,她已經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她深信他就是她生命中的男人、唯一的男人。

 

他看著她白晃晃的身體,有些慌亂,他學過一些這方麵的知識,而且,和所有男生一樣,也曾不止一次地幻想過第一次和女孩發生親密關係的情景。他嚐試著進入,可馬上就聽到她痛苦的聲音,看著她臉上疼痛難忍的表情,他遲疑了。“沒關係”,她知道他的遲疑,“我不怕”,她堅強地看著他,她的眼睛裏有團火在燒。他得到了鼓勵,重新開始衝擊,他能看到她咬住嘴唇拚命忍住痛苦的表情,她幹脆抓過枕頭蓋住自己通紅的臉,好讓他能夠繼續。

 

終於,他成功了,伴隨著她一聲無力的呻吟,他們終於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對方。整個過程她都用枕頭蒙著頭,這樣也好,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接觸她的視線。還好,她出血並不多,沒有弄髒床單,可卻讓她著實痛上了好幾天。直到很久以後,當她迷迷乎乎地想起那一些片段,在她的記憶中也隻有——痛。

 

臨走那天他和她的父母親人一起送她到北京機場。當著眾人的麵,他沒機會說什麽。她也沒對他說什麽,“我走了”,她進海關前隻是這樣對他說。“你自己多小心”,他在外麵遠遠地叫。她推著箱子進去的時候走得很快,她沒有回頭,也沒有掉眼淚。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將是什麽樣的宿命,但是她很平靜,因為,她已經用身體和他訂下一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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